窃明
继盛在宽甸已经穷得够呛了,黄石相信砍大树卖钱这个主意一定会让陈副将很感兴趣,他那里树多的就和阿拉伯人手里地沙子一样。
至于黄石派去的那几个造船匠,自然也会和工兵一起长留在宽甸,黄石打算让他们负责指点陈继盛该砍什么样的树。作为一个现代人
,黄石还是对滥砍滥伐有些抵触情绪的。他担心如果他不派人去的话,陈继盛会发了疯一样地砍倒每一颗被他看见了的树。
“还需要再找个船舶设计师,只好再给耶稣会去信了。”
黄石是一个彻底的实用主义者,虽然他并不敢说中国地广式帆船就一定没有发展前途,但在他的历史上西方的远洋海船已经被证明是
成功的。所以黄石也不多想,就决定走西方大型战舰地道路。而他的高参范乐由、邓肯等人都是西方人,所以他们自然坚决拥护黄石的这
个决定。
制造海船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处理木材,为此长生岛还制造出了水力锯木机来。这种机器锯木的效率当然比用人力强得多了。需要十个
壮汉锯上一天的木板,在水力锯木机下只要不到一个时辰。可是这种水力机器和所有长生岛其他地所有机器一样。都面对产能严重浪费的
局面,以往长生岛没有钱、也没有必要生产大量海船,珍贵的水力资源要用在其他的重型机械上。
现在福建水力充足,黄石又急于要建立一支水师,那么水力锯子一下子也就有了光明的前景。
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黄石立刻带人出发前往泉州。福建多山,黄石觉得与其走曲折蜿蜒的官道,还不如坐船走海路。
……
“好大的鱼啊!”
“狂大啊,谁有弓?快拿弓来。”
“没弓……”
“没弓?没弓就上火铳好了,哦,还有标枪。”
等黄石被嘈杂声吸引到船尾时,他看见张再弟正站在船尾面冲大海,一杆火铳直直地指向海面,小张闭上了一只眼正在仔细瞄准,他
地身旁还有几个人和他并排而立,所有的人手里都拿着已经点燃了地火铙,那架势就像在做射击训练时一般。
除了这帮火铳手以外,船尾的小船上也登上了几个人,他们人手一根标枪,似乎也做好了向海里投掷的准备。包括这些正准备下海去
捞死鱼的人在内,一船的人都神情紧张地往海里张望,大伙儿都摩拳擦掌,就等着把鱼打死好大吃一顿了。这些辽东官兵嘴角都快流出口
水来了,把脖子伸得老长。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黄石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张再弟聚精会神的瞄准着目标。不管他这枪能不能打中,几枚标枪都会同时扔出,船尾后跟了好几条大鱼,小船会在他们攻击后再过
去捞,免得把鱼惊跑了。
“住手!”
背后突如其来传来一声大喝,直吓得张再弟打了一个哆嗦。
“住手!”
黄石又叫了一声,走到人群中严厉地命令道:“都把火绳熄了……还有你们几个,都上船来,不许碰这鱼。”
说完了以后黄石意犹未尽。还下令追加了一份命令:从此以后谁都不许碰跟在船尾后的白色大鱼,否则以违抗军令论处。
张再弟虽然也是个将军了,不过他实在太年轻了,玩心重所以也没有什么将军的威风,而黄石本人虽然竭力营造一种平易近人地形象
,可是他地功绩光芒四射,以致他的手下莫有敢仰视者。这次跃马辽阳后就连贺定远也服帖了不少,和黄石顶嘴、争吵的次数也减少了。
听到黄石的命令之后,众人只好默默看着让他们垂涎三尺的大鱼在船后游弋,把嘴里的口水再咽回肚子里面去。
“这种鱼……”黄石记得海豚在生物学分类上并不属于鱼。不过不管他,大家能听懂就好:“这是神鱼,万万不可冒犯。”
“哗!”
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你们自己看好,这种白鱼是妈祖神的化身,是航海者的守护神。”
一群白海豚在船尾愉快地跳跃着。黄石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向着这群海豚致意,妈祖神作为闽海的航海保护神已经有了千年地历史
了,宋朝年间,对妈祖神的崇拜已经从闽海扩张到粤海和浙海。
虽然船上的辽东子弟前半辈子大多是农夫,不过还是有些见多识广的人记起了妈祖的名字,明朝以来,中国的远洋航海次数大增。包
括郑和在内的许多明朝地大臣踏上海途前,都会诚心地向妈祖神祈祷。
随着大明国势日张。明人为妈祖神在南中国海周围建立了大量的庙宇,竖立起了大量歌颂妈祖神的石碑,到天启年间为止,妈祖神已
经是东南亚和中南地区的当之无愧地航海保护神,就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初到马六甲时,亦向妈祖神祈祷,称之为这片海域的守护女神。
在黄石的历史上,满清几乎彻底摧毁了中国的航海文化,妈祖渐渐从一个影响广泛的女神退化到地方神。虽然愚昧的野蛮人让中国在
数百年间失去了对东南亚地影响,但在中国之外,大明为女神植下的种子却生根发芽。到了共和国时期,无论是在越南抑或是印尼的妈祖
庙前,祭祀女神的香火仍然连绵不绝,每一个炎黄子孙此时都可以骄傲地说:看啊,这就是我们祖先航行到过的地方,这就是他们遗留给
这世界的文明。
“……福建的水虽然不少,但是土地多是砂土地,所以地里的出产有限,不够养活百姓。自古以来,福建地男人多扬帆出海,让女人
留在家里种种地,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收成,才能过上好日子……”
黄石给大家讲着自己记忆里朦胧地关于妈祖的传说,他身边的官兵都一脸严肃地听着:“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出海捕鱼的渔夫为了多
打些鱼,有时一走就是几天,很多人就此一去不复返。妈祖是惠安人,她的丈夫和几个兄弟先后都出海打鱼去了,一个也没有回来,妈祖
在岸边等啊等,但却从来没有亲人回来过。最后她就纵身入海,化身为这神鱼……”
海豚时常会救助落水的水手、渔夫,有时还会把他们送回岸边。渔民捕鱼的时候,海豚也常常会跟在船后尾随,每当此时水手、渔夫
们就会大声呼喊:看啊,妈祖在保佑我们。
“妈祖永生永世地生活在海中,再也不能上岸了,她既是勇敢勤劳的渔民的保护神,也是等候在岸边的妻子的保护神,她让勤劳可以
得到回报、让有情人可以再会……保佑沿海生灵。千百年有如一日。”
船上的人听完黄石的话后。也都纷纷双手合十,向着船后的白海豚低头致敬,包括张再弟这个忠君爱国天主教地实际控制者在内,每
个人都向着中华地海洋女神诚心地祈祷。
金色的阳光斜斜地从苍穹射下,给南中国海染上了粉红的色彩,雪白海豚们纷纷跃出水面,欢畅地带起了一串串晶莹的水珠,仿佛正
在为这些航行而翩翩起舞,给他们带去海洋女神的祝福。
……
到了泉州以后。黄石先去拜见了福建巡抚,第二天则领着手下们在城里转悠,在辽东长生岛住得实在是太久了,乍一到泉州这种繁华
盛地,黄石都有点不习惯了。
“既然到了泉州,那就一定要去看看东西双塔,不然实在太可惜了。”
走到开元寺前。黄石又一次仰望宏伟的东西双塔。黄石曾经来过一次,不过和他上次来时相比,黄石的年岁大了不少,但这开元寺却
年轻了三百多岁。这真叫人哭笑不得。
和在山海关时一样,黄石又给部下客串了一把导游:“这开元寺兴建于唐朝,至今已经有了千年的历史了。从唐朝时开始,泉州就是
东南的重要港口,往来地西域、大食客商络绎不绝,佛教、拜火教等教派都先后传入我中华。唐朝对各种教派一视同仁,只要彼此间不起
争斗,他们的庙宇都受到保护。”
等到了宋朝后,泉州更进一步成为中国的最重要的航海口岸,宋朝的货物从这里起航,运向越南、泰国、印度等地。
随后是蒙元入侵,将中国数百年来积蓄的财富掠夺一空。等大明立国后,国家几乎没有可以用于交易的货币。朱洪武每年征收地赋税
中白银不过十万两。在严重短缺硬通货的情况下,中国的国内贸易几乎退化到以货易货。赋税也几乎彻底变成实物税。在这样的历史背景
下,泉州也急速没落,商业萎缩到了几乎消失地地步。
不过此时在黄石眼前,泉州港却又是一片千帆竞过、百舸争流的气象。
泉州在大明隆庆年间再次发生了变化,大明隆庆天子是万历皇帝的父亲,这位天子是个厚道的老实人,不幸遇徐阶、高拱、张居正这
些厉害角色云集内阁。人善被人欺,隆庆在位期间内阁不但给皇帝起外号,还屡屡挖苦嘲笑他说,天子与其费心思质疑内阁的看法,那还
不如回后宫去多生几个皇子。
隆庆天子上朝六年,除了“是,是”,“好,好”以外,从不敢对内阁说一句主见,到了隆庆统治末期,阁臣高拱已经开始宣扬:大
明天子对内阁的票拟不应该有“留中不发”地权利,这意思就是说皇帝对内阁的决议不应该有否决权。
老实厚道的隆庆天子上朝时总听内阁为钱币而苦恼,就自行派太监来到福建打开漳州月港,用中国丝绸兑换海外的白银,这条海路也
就是西方人口中说的 “海上丝绸之路”。到隆庆天子去世时,他为张居正留下了利用海贸挣下的三千万两白银。张居正依靠这笔财富完
成了银本位改革,一举把大明的实物税改成了货币税。等到万历掌权后,要钱不要脸的万历天子宣布废除船引,对每一条出海地货船他都
要收税。
当时有御史和大臣指责万历和小民争利,还说自从万历废除船引改成收海税以来,海民“饥寒交迫,苦不堪言。”而万历天子坚持他
要钱不要脸的立场,争辩说如果收税会导致海贸无利可图地话,那百姓就不会出海了,现在出海的船只越来越多,那说明就是收完税后海
商也还有钱可赚。
万历还反问御史和大臣:难道海民都是傻子么?还是家里银子太多,明知赔本也要交朕一笔海税?
遇上这种视皇家体面如无物的天子,明朝的文官除了谩骂外,确实再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开元寺的钟声悠长地回荡在黄石一行的耳边,寺中的和尚们咚咚地敲着木鱼,宝相庄严地诵读着经文,来客敬奉的香烛升腾起渺渺的
青烟,好似又给寺中大师们身上地袈裟披上了一层神圣地光华。黄石等人也屏息静声,轻手轻脚地在这千年古寺中缓缓而行。学着其他善
男信女的模样。恭恭敬敬地给菩萨上了一炷香、留下一点儿布施,然后静静地离开。
“当真了不起。”张再弟等人在辽东的时候,很少见到这种千年古迹,所以现在都是一脸的激动。
“正是。”走出了开元寺的大门后,黄石才重重的长出了一口大气,面对这种历史悠久的古迹时,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感到莫名的敬畏
,还有一点点的自豪。
离开开元寺以后,黄石就带着手下去吃东西。
万历朝以后。泉州正是极盛之时,现在街上到处都是往来地客商,他们操着大明的南腔北调在街上高谈阔论,就是金发碧眼的白人和
肤色如炭的黑人也随处可见。辽东子弟们冲着这些人指指点点,少见多怪地议论个不休。
“在泉州这里,我们可以吃到福建的各种特产。”
“比酸菜还好吃么?不会吧?”洪安通立刻表现出了他的故土情结。
黄石微笑了一下,在辽南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那里的饮食也很喜爱了:“各地有各地地特色,好比在大连我们要吃青蛤、在天津我
们要吃麻蛤,在福建呢……我们就要吃文蛤。”
泉州的街头有很多小吃店铺,虽然是十月底了。天气依然温暖,很多店铺门口都能看见几个精壮的汉子赤裸着上身,一人舞动着一个
木棒在拼命地砸着什么东西,传出噼里啪啦的巨响。
一个内卫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们在做肉丸和鱼丸,”黄石又客串了一遍向导。他告诉自己那群好奇心重重地手下:北方人做丸子一般都加些面来成型,但福建
这里不同。肉丸店铺的几个小伙子们就正在拍肉,他们会一直把肉拍得非常有劲才拿去做丸子:“福建人喜欢用鲨鱼等肉比较黏的鱼做丸
子,他们总吹嘘说福建的丸子弹性好得扔在地上可以一蹦三尺高,福建有些丸子里面还要加馅,比如鱼丸里面加猪肉馅什么的,既有鱼丸
的清脆口感,还有猪肉丸地醇香……”
“好了,我们就挑这家坐吧。”黄石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店铺。这店门口的四个小伙子拍打得特别用力,一看就知道他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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