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刚才被塔山守将发现后,后金侦骑牛录因为一路来培养起来的骄气,就直接过去劝降了,结果塔山的守将就请求他们转告莽古尔泰,
如果能保证他们地性命,守军情愿开城投降。
  “好吧,不过他们走之前把城拆了。省得我们费事。”
  “是,奴才这就去传令。”
  等莽古尔泰纵马来到松山城下时。城内地关宁铁骑正监督全城商民一起动手,把这座国家耗资五十万两白银,刚刚修筑起来不到一个
月的城池又扒成了一座裸城。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告诉守将,明天一早开始扒墙胚。”
  第二天莽古尔泰出发时吩咐正在扒墙胚的明军:等拆城结束后,他们再把城里的物资背上,然后自己走去辽阳。
  天启七年五月十一日,后金军一边继续南下,一边四散扩大搜索范围,同日,驻扎在杏山、团山、大定等地的上万关宁铁骑分别向后
金军请降。后金军的命令也基本相同,让他们自行摧毁或修好的、或没有修好的城堡,然后背上城内的东西自己去辽阳集合。
  而此时宁远方向地明军也终于得到了警报,驻守在连山、小团山等堡的关宁铁骑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的城堡,一窝蜂地向着宁远撤
退。后金军不发一矢就尽得明军关外大小城池、堡垒、驿堡共十七座。
  到天启七年五月十三日为止,自宁远之战后,明朝耗资白银五百万、费时十八个月苦心修筑的关外二十座大小堡垒,在四天内就尽数
委弃。这期间明朝向关外这些堡垒运送的价值数百万两白银的粮食、火药、大炮、弓矢、盔甲、刀盾,也全部白白送给了后金军。
  五月十四日,济尔哈朗已经率领援军赶上了莽古尔泰的先锋:“路真不好走,密密麻麻地都是人。”
  “唉,已经跑了不少了。”莽古尔泰连连叹气。从前天开始,辽西的烽火都纷纷点燃了,锦州到宁远之间的数十万百姓、商人、军户
滚滚南逃,这让莽古尔泰少抓到不少人。
  “三贝勒真是贪心啊。”济尔哈朗大笑了起来。
  莽古尔泰打量了一下跟在济尔哈朗后面的人,皱眉道:“怎么你才带了这么点人来?”
  济尔哈朗身后也就不过也就是一千多骑兵而已,他神态平静地解释道:“锦州守将赵率教变卦了,他又拒绝投降了。”
  “哦,汗王打算拿他怎么办?”
  “锦州坚城深壕,汗王前日攻打了一下,但很不好打,城内火器甚多,还有大炮。”
  “哈哈,”莽古尔泰笑了几声,回头往北方看了看:“这辽西十几万明军,也算是有了一个男儿,真不容易啊。”
  “哈哈,不过倒是不止一个,大福堡地守将也拒绝投降。”
  “嗯,那就是两个。大福堡战事如何?”
  “汗王也派人打了一下,但是看起来也打不下来。”
  “现在东西多得都搬不过来,打不下来就不打好了。”莽古尔泰这几天心情又变得非常愉快。自从黄石走了以后,这日子一下子又变
得美好起来:“上次入辽西就如入无人之境,这次一开始又是如此,你说那宁远会不会投降啊?”
  “哈哈,我们去看看好了。”
  “好。”
  济尔哈朗心情大畅,这次辽西之行看起来会非常美妙:“三贝勒,我们两蓝旗在辽东打了那么多年的仗,毛文龙、陈继盛的兵虽然衣
不蔽体,修个木栅栏的棚子就号称是城堡,顶多也就是再往上涂点泥,但我们从来没有赢得这么轻松过啊。这辽西路上尽是雄城坚壁,我
也看过关宁军降军的装备,真称得上是甲坚兵利了,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哼,毛文龙的兵除了一条命还有啥?而辽西这些家伙都吃得饱饱地,才舍不得死呢?”
  “就算舍不得死,怎么他们就不试着打一打呢?再说这辽西根本就是完全没有防备嘛。”
  “唉,毛文龙一天到晚憋着要打回辽东,手下自然也以此为志,他对我们仇深似海,自然睡觉也要睁一个眼睛;袁崇焕一天到晚想着
和谈,自然连最基本的警戒都不做,有这样的鼠辈当头,这关宁军就是一万年也学不会打仗。”莽古尔泰说完后,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忧
色:“那些吃得比辽西还饱、打仗比辽东还拼命的家伙们……才是真正可怕的,你总在辽东,还没有见过那帮畜生。”
  ……
  听到鼓声由远而近的传来,山头上的工兵和内卫都放下手头的工作,他们一起转身朝向官道地方向。骑在马上的军官面色肃然,把头
盔仔细扶正,然后缓缓把手举到耳边,和其他地人一起向走过来的军队行礼致敬。
  金色的阳光从天顶洒下地面,官道上很快就被头盔和武器闪动的雪亮光泽所充满,形成了一条金属的河流。在这条银色的河流之上,
无数支白羽像利剑般直指苍穹,和它们之间密密麻麻的枪刃一起有节奏地晃动前行。
  隆隆的脚步声震动着大地,欢快的鼓声如同一只灵活的小鸟,和火红的蝮蛇旗一起围绕着队伍飞舞。山上的内卫和工兵官兵笔直地挺
起胸膛,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敬礼的姿态,就如同竖立在山上的一尊尊雕像。
  
  《窃明》 万仞指峰能担否 第四十八节 斗志
  这次出征西南前,黄石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决定还是由自己来直辖救火营,磐石和选锋两营他交给贺定远和
贾明河指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这两人将一直作为这两个营的营官直到这次远征结束。
  随着军队的彻底整编完成,选锋营早已经彻底丧失了所有的独立性,贾明河也已经是黄石体系下很普通的一员将领了。可是黄石并不
打算因此而亏待贾明河、蒲观水这样的选锋营老人,因为他觉得“过河拆桥”实在是一个很难听的名声,再说为自己的集团吸收一些新人
进来,也有益于冲淡老部下的固有势力。
  铠甲和火炮黄石都下令运向南昌,然后通过长江航运送往贵州。但是士兵全都随身携带头盔和武器,黄石觉得既然是军队,那这些基
本装备还是应该和士兵寸步不离的。这个月福宁镇还能生产一部分盔甲,这些新生产出来的装备也会以最高优先级运向西南前线。加上这
批物资,黄石觉得铁甲的差额就差不多能补上了。
  但长江航运能力是有限的,黄石能够从其中分到的运力就更珍贵了。据黄石得到的情报分析来看,在几个月里他能得到的运力除了运
输物资外,只够再运输一个营左右的兵力。最终黄石决定把这份力量用来运输选锋营和军情司、参谋司的辅助人员。
  东南沿海的海运也可以分担一部分,通过海路把部队从福建运输到广州,然后再沿广东官道北上前往贵州。不过这条路上的运力也是
有限度的,最近闽海的海盗越来越活跃,牵制了闽省水师的主要注意力,所以运力无法支持一个营的兵力。
  不过虽说海盗的活动日渐猖獗,但黄石估计海盗们遇到装满官兵地运兵船时,他们还是没有跳上来打劫地胆量的。所以既然有一定的
运力。黄石就还是要利用。他就让磐石营把大部分辎重都转给长江航线,派贺定远领着人坐船去广州,然后走陆路到贵州。
  掘尽了海路和长江的运力后,剩下的最后一营兵马也就只有唯一的一条路了,那就是取道江西、湖广走陆路去贵州。这条路毫无疑问
是最长、也是最辛苦的一条路,路上可能出现的麻烦可能会很多,黄石决定亲自带队走这条路。
  不过辛苦也算是有了回报,救火营虽然要付出最大的努力,但他们听说是黄石亲自带队后。全营地官兵反倒士气高涨。救火营作为追
随了黄石六年的老资格部队,里面的士兵也都有了很强的自豪感。
  “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们救火营。”
  “我们救火营既是最能打仗的,也是最能吃苦的。”
  “我们救火营就是大帅老营中的老营。”
  ……
  据张再弟地报告,救火营官兵都信心十足,也没有出现什么怨言,就连新近补充进去的士兵也都跃跃欲试。
  军心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后勤和速度问题了。这一路行军除了艰苦以外。还有一个辎重的拖累,虽然黄石可以不带盔甲、大炮,
但粮食却是每天都要大量消耗地。
  “我们或许可以从地方官府那里得到一些,这样部队就可以少携带一些粮食。反正我军是奉命行军。有权从地方获得补给的。”当初
计算粮食运输的消耗时,杨致远心疼得直咬牙。要是这两千五百里路的粮食都要从福宁镇组织人力运输的话,那为了保证这五千人吃饱,
福宁镇就得出动十万辅助兵、并沿途大量雇佣车辆和民夫,全镇肯定会被彻底拖垮吃穷。
  金求德当时就对此表示反对:“不过,如果从地方官府那里补给的话。第一就是损耗,这个倒不是大问题,大不了就给他们一些好了
,但末将恐怕会对军队地行军速度有影响。”
  贺定远在这种问题上一向是一言不发,如果不是黄石把他拉来旁听,他本来更有兴趣去干些别的工作。贾明河和赵慢熊也都没有意见
,一个是初来乍到不愿意多说话,另一个是还没有把其中的利害冲突全都权衡过一遍。
  从大明中叶武官地位大大下降以后。文官集团就觉得一定要加强对军队调动的控制,卫所制度导致各个武将自身的后勤能力非常有限
。就连现在的黄石也几乎组织不起千里运粮,更不要说一般的军镇了。所以文官认为,只要能控制住沿途的粮食补给,那么就能进一步强
化对武将地控制。
  所以在崇祯朝纲纪废弛以前,大明地方官府一般不肯直接把粮食交给带队的武将,而是由他们做好食物,然后派遣地方兵丁衙役按人
口供给。文官声称这样做武将就没有什么机会贪污了,但是,黄石认为这样文官就更容易贪污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做,那么也还可以过得去。但随后大明地文官又考虑到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有没有必要给行军的军队吃得太饱呢?
文官集团普遍认为如果士兵吃得过饱,就很容易造成行动不便,这对于行军显然是不太有利的,所以文官集团后来规定一天只给过境的客
军提供吃两顿饭。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是大明的文官集团很快又发现了一个潜在的漏洞,那就是如果军队行军过快,一天能经过两个县
、甚至三个县,那么士兵们就能吃到四顿甚至六顿饭了,这岂不是被那帮丘八白白占了便宜?所以大明的文官集团就又追加了一条规定:
当天到达的军队不给饭吃,只有在本地停留了一天以后才可以让士兵吃饭,如此就彻底堵死了军人“多吃多占”的最后一条路。
  大明军队里面的成员都是人而不是骡子,不能靠吃草为生,士兵们当然也希望尽可能地提高吃饭的频率,所以即使是紧急的情况下,
大明军队在调动时也会走一天、停一天,以便保证士兵每两天能有一天吃上饭。
  实际上在大多数情况下,明军的调动速度比这个更慢。
  因为士兵们也知道,一旦拨营今天就不会有机会吃饭了,所以开拨时士气都会变得非常之低下,甚至会哗变,有些时候急于赶路的将
领甚至不得不拿出赏钱来诱惑士兵们拔营出发。
  如果情况不是很紧急的话,士兵当然希望多停留、少走路,而将领也明白饿着肚子地士兵就算走也走不快。士气低落地军队不但行军
速度慢、还容易产生大量的逃亡和偷盗行为,所以明军将领一般都不肯自找麻烦坚持急行军,而是响应士兵的呼声,慢慢地沿着道路磨蹭
着走。
  金求德提出的行军问题。就是说的这个情况。现在既然是在内地行军,那黄石就得遵守这套游戏规则。如果黄石走一天停一天的话,
他就要自己携带足够行军那天食用的粮食,也就是自己掏一半;如果黄石走一天休息两天,那粮食似乎可以少带一些,在地方官府那里多
吃一些,在路上少吃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如果和其它明军一样慢慢蹭的话,那每天都让士兵攒一些食物出来,隔上三天走一天还是没
有问题的。
  如果这么干地话,黄石不走上一年半载是休想到贵州了。所以黄石选择了第三条路——撒钱。
  ……
  “大人打算花钱买出五千大军的粮食来?”
  当黄石说出这个设想时,他手下的军官都感到很震动:“这得花多少钱啊?”
  黄石认为这个办法最方便,因为地方百姓总是有余粮的,只要军队能拿出银子,百姓们即使自己的粮食不够也可以到别的地方去买,
这样就等于多了大批一次性的后勤人员。“总比自己运量便宜,而且运银子也比运粮食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