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一个人陪大人去更不妥当。”
  黄石猛地勒停了马,金求德一下子从黄石身边冲了过去,转个圈又跑回来后立刻滚鞍下马,站在黄石的马前。
  黄石看着金求德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脸,冷冷问道:“为什么不妥当?你说说清楚。”
  “回大人,”金求德沉声回答:“属下以为,大人就算防备孙得功,也不该做得如此明显!”(第一节完)
  《窃明》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二节
  就算一个霹雳打在黄石眼前也不能比金求德这话让他更震惊了,他的手忍不住一直摸向腰间、握住了佩刀。
  金求德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直直挺着身,右手把火把高高举起:“大人,属下斗胆,想猜测一下大人的用心。猜测很长,属下
自然不敢要大人确认对错,只想请大人听属下把话说完。”
  金求德担心黄石误解他是要套话,所以告诉黄石不用说话,只用听他一个人说就可以:
  黄石的戒备微微放松了一点儿:“你说。”
  “上次属下说送礼那件事,大人突然就暴怒要责罚属下,属下事后仔细思索,自认为没有说错什么让大人如此愤怒。其后大人突然对
属下恩宠有加,属下细心观察大人对属下的态度,和对其他亲兵的态度明显不同,也就是大人的亲信赵慢熊能相比,属下感激之余也有些
奇怪。大人的亲兵都是孙得功挑选的,大人对亲兵很好但是并非信赖,对属下和赵慢熊则有所不同。”
  这周围的人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可是真不少啊,黄石不禁有些担心其他亲兵是不是也注意到金求德说的这些东西。
  “所以属下当时就怀疑大人是防备孙得功,这样一切都可以很好地解释。后来大人和孙得功定亲,属下还以为是多虑了,但是大人去
私会孙小姐后,属下却起疑了,孙小姐是大人正妻,这私会的事情定然是能瞒就瞒。但是大人却不介意杨炉火透露,甚至是有意纵容杨炉
火透露给大家知道。”
  算计被看破的黄石忍不住叫道:“我没有纵容杨炉火说我和孙小姐私会,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们我和孙小姐私会过?”
  “大人明着是没有,只是说大人替那三个亲兵出气了,但是稍加追问,谁还不知道大人和孙小姐私会了呢?大人对属下们一直很好,
孙小姐要是嫁过来,她的丫环十有八九也是我们二夫人。大人无缘无故就往自己夫人和二夫人身上泼脏水,要说这里面没有特别原因,属
下是断然不信的。”
  金求德的话让黄石哑口无言,虽然全身披挂处于黎明前的漆黑中,黄石却有一种全身赤裸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
  “属下以为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大人想让亲兵和埋藏在大人亲兵中的孙得功密探认为大人和孙家的关系牢不可破。还有一个重要因素
就是大人可能并不认为一定会和孙得功结亲,所以随便大家怎么想孙小姐都可以,大人内心深处本也不在乎。”
  “你不担心你猜错了么?”黄石嘶哑地问道,金求德最后的一点分析真是绝妙,称得上是在对黄石的潜意识进行揣摸了。
  “大人说得不错,孙小姐私会这件事情,确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杨炉火嘴巴不牢靠,所以属下离开镇武堡前还不确信这些分析。
可是大人却挑属下而不是杨炉火跟随行,属下就此再无丝毫怀疑。如果大人真的信任杨炉火,并和孙得功豪无间隙,那么今天还是应该杨
炉火陪大人去见熊经略,因为熊经略……”
  “停。”黄石清楚金求德下面要说的话,熊廷弼对孙得功的不满已经是广宁军众所周知的事情了。熊廷弼总说孙得功是个小人,如果
黄石想对熊廷弼告黑状的话,确实有把不安全的人支开的必要。
  黄石把面前的人反反复复打量了很久,感觉自己真实小窥了天下英雄。不过这个人既然敢说这番话就说明他至少不是孙得功的沙子,
黄石自我安慰了一番,然后清清喉咙说:
  “你说得很好,非常好。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告诉我为什么要信任你,说不出来就自己掏刀子抹脖子吧。”
  “大人缪赞了,属下能看破大人的布置,是因为属下根本不信任大人,对大人一直心存怀疑。”
  这话又如同一个霹雳打在黄石眼前,他虽然明白金求德的话,但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说出来的话声音嘶哑又低沉,几乎不像活人
说的话:“你是孙得功派来监视我的人?”
  “是,大人明鉴。孙得功命令属下注意大人和身边亲兵的一切可疑行为,属下前些日子说的话也是孙得功的安排,命令属下以此取信
于大人。”
  “应该不止你一个密探。”黄石下了判断。
  “肯定不止属下一个。”金求德也斩钉截铁地回答。
  金求德只是一个密探,孙得功不可能告诉他其他密探的人名,所以黄石也不打算白费力气问这个问题。
  黄石没有追问金求德知不知道其他的沙子,这个举动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后果。金求德看到黄石在瞬时的震惊后就能做出准确地判断,
也不禁露出一丝佩服的表情。
  黄石的行为让金求德确信自己的眼光不错。如果他刚才缺乏信心,非要确认上一句,那么金求德就会认为此人也不过是一个工具,一
个可以用来向上爬的梯子罢了。
  “所以你现在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背叛孙得功,为什么你不会背叛我?”
  “因为大人是属下见过的最有雄心的人,大人也是属下见过的罕见的一个能白手起家的人。”金求德知道就算他出卖黄石,孙得功也
不会让他做千总。
  孙得功是世袭的武将,夹带里面有的是亲朋故旧,提拔的人大多是亲戚,而黄石身边一个亲信没有,所以金求德最后还是选择了黄石

  “大人,属下相信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而大人需要无数走狗才能在这条光荣荆棘路上奋勇前进。而属下自信才能决不只是一个密探。
属下非常有能力,一定能证明给大人看;属下一定会是大人最得力的走狗的。”
  金求德令人畏惧的野心从他的话语中迸涌而出,和黄石心中澎湃的野心交相辉映,它们之间发出的巨大共鸣声让黄石松开了紧握腰刀
的手,这共鸣让黄石终于点下了头。两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在荒野里对望着,感受着彼此对权势的饥渴欲望。
  “你的野心——”黄石说到一半就停顿住了,他寻找着适合的词汇来形容:“令人激赏。”
  “确实是野心,天下人都认为野心是一个不好的词,但是大人不是、属下也不是俗人。”
  正如圣经所说:只有魔鬼才能认清魔鬼。暗中窥视黄石的金求德终于被目标身上的同类气息所吸引,而黄石在此刻也因为同样一种吸
引力而接受了这个同类。
  “你不知道我的野心有多大,那是你难以想象的。”
  “只要是夺取天下,属下就誓死追随!”(第二节完)
  《窃明》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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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明》 双手辟开生死路 第四节
  “起来吧。”
  黄石站起来后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人,万历皇帝力排众议,一手提拔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在军帐中也还是身着大红官服,身材不高、
肤色黝黑的经略大人此时也严肃地看着黄石。
  看完黄石递上来的王化贞的书函,熊廷弼脸上仍然是古井无波,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说果然不出所料。
  熊廷弼冷笑着对黄石道:“抚臣口出朗朗大言,今日请饷,明日请兵,怎么?连一个西平都不敢去救么?现在建奴自己送上门了,他
往日的大话都到哪里去了。”
  说完这些话以后,熊廷弼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黄石,放松了语气说:“本经略料你一个小小督司也不敢这样回话,会给你一个回函的
。”
  就在熊廷弼写回函的时候,黄石最后想了一遍腹稿,猛地重新跪下:“大人,卑职有机密禀告。”
  熊廷弼停下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写信,用波澜不惊地语气道:“说吧。”
  “卑职斗胆,请大人摒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吧。”等帐中关宁军官走得一个不剩之后,熊廷弼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信:“你可以说了。”
  “卑职知道按照大明军法,下官毁谤上官,当斩。卑职禀告的事情没有把握,卑职怕死……”
  “停!”熊廷弼一边写一边发出一声低喝:“你只要说你想说得就可以了。”
  “卑职以为,王大人在后金的细作并不可靠。”在黄石的记忆里面,熊廷弼对李永芳是持怀疑态度的,而孙得功叛乱的时候,黄石希
望能把自己撇清,所以决心用这个来取信熊廷弼:“卑职认为李永芳非常可疑。”
  熊廷弼又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还是奋笔疾书。黄石跪在地上一直等到他写好回函,封口。熊廷弼把回函扔到他的面前,才冷声说:
“这事你可向巡抚大人禀告?”
  “没有。”黄石大声回答,但是熊廷弼也只是嗯了一下,然后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大人,卑职不敢禀告王大人,第一是没有证据,第二,”黄石不明白熊廷弼为什么对此毫不关心,但是他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抓
住这个漂白的机会,他一咬牙就叫道:“卑职怀疑孙参将也有问题,卑职没有真凭实据,死罪,死罪。”
  说完后黄石就狠命把头伏了下去,终于听见熊廷弼惊讶地咦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他说:“抬头回话。”
  “是,大人。”抬起头来的黄石发现熊廷弼的表情松动了,充满了怀疑的神色。
  “没有真凭实据没有关系,你说说你为什么怀疑。”
  黄石暗暗组织了一下语言,但这瞬间的迟疑却换来了熊廷弼的一番鼓励:“无论你说得多么可笑,本经略都不会见怪,所以你不用担
心有罪,放心说吧。”
  “王大人命令卑职联系建奴那里的细作,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孙大人不再让卑职插手此事,反倒让卑职检查城防、清点兵员,而
且……”黄石举出了一些疑点,同时把责任全部推卸给孙得功。
  熊廷弼始终一言不发,听到后来开始不停点头,脸上的怀疑之色也渐渐淡去。
  “……孙大人年前突然要把卑职结亲,卑职惶恐感激之余,越想越是不安……”
  “不用再说了。”熊廷弼长叹了一口气:“孙得功对你有恩,而且非常深重,对吧。”
  “是的。”
  “所以难怪你犹豫,而且孙得功是王巡抚的亲信,你说了也不会信。”熊廷弼看了黄石一会儿,点了点头:“虽然你有私心,但是还
是忠诚的。”
  “大人责备的是,卑职该死。”
  “本经略从来就不求全责备,起来吧。”
  黄石站起身来以后,熊廷弼转身走回桌子前坐下:“你的情况我调查过,本来我对你是有所怀疑的,不过你这么一说反倒放心了。你
也放心吧,孙将军是忠君爱国的。”
  看到黄石犹豫的神色,熊廷弼温和地笑了起来:“你真不愧是孙将军的女婿,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将军向我汇报过了,
说李永芳不可靠……”
  熊廷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一下就打住了:“总之,大战在即,你不要对孙将军有所怀疑,安心去吧,你日后自明。”
  黄石已经是冷汗直流,熊廷弼错会了他的担心,又笑着补充道;“我自然不会破坏你们翁婿感情,不过你能公而忘私,倒也是一番佳
话。”
  黄石唯唯退了出去,熊廷弼为什么会信任孙得功呢?仅凭他说得那点是不足以赢得信任的,可惜熊廷弼没有把话说完。黄石苦思再三
也没有搞清楚这都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眼下他还有任务要做。
  离开广宁右屯以后,黄石向金求德叙述了一下刚才见面的过程,还说出了他的疑虑。金求德听得有些头晕眼花:“大人的意思是孙得
功要做乱么?属下完全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黄石笑了一下,自己心急则乱,完全忘了金求德只是一个小密探,根本不知道核心的秘密。他对金求德说:“仔细听我下面的话,不
要太惊奇更不可以说给别人听。”
  接下来黄石大略地讲述了孙得功的叛国过程,把可以让金求德知道的都告诉他了。既然金求德已经表现了一定的忠诚,黄石也要回报
以相应的信任。忠诚不可以没有回报,不可以不回报。
  金求德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来消化他刚得到的情报,这些骇人听闻情报的让他阵阵心惊,而这些秘密更透露出黄石的隐隐野心——同时
出卖大明、后金双方的气魄。这种也新让他倾倒:“果然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金求德的忠诚啊。”
  黄石等他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