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对能源的利用、用机器去生产机器,这是黄石对工业化雏形的个人理解。耶稣会运来一些机床的消息让他垂涎三尺,立刻就让邓肯和
罗森福去疏通购买。但耶稣会说这批水力机床是孙元化定购的,所以不能出让。
经过反复的恳求和讨价还价,耶稣会把一台值不了一百银子的镗床作价五百两卖给了黄石,剩下的仍然运去山东给孙元化了。
经过自己亲眼观察和邓肯、罗森福的讲解,黄石了解到这台水力镗床还是手工打造的,这虽然让他略微有些失望。但这毕竟是一台工
业机床啊,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机械之美——其他人无法理解黄石对这种美感的魂与色授。
看见黄石又一次抚摸着镗床久久没有站起来,邓肯也忍不住再次发问:“将军到底打算造多少火炮?”
这个时代镗床的主要功用是参与大炮制造,当铸造件完成以后,镗床可以打磨预设孔的内壁,形成一个光滑的内膛。顾名思义,水力
镗床需要一个类似水车的东西提供动力,它可以扩展炮筒内壁直到达到机械要求。
历史上孙元化信天主教以后,就利用耶稣会翻译了《西洋械图》并进口了大批水力机械,在山东开始了轰轰烈烈地铸炮运动。
黄石意犹未尽地站起身,目光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机床上:“邓肯你还是认为浪费么?”
邓肯发现黄石有一种机械迷恋症,虽然他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病症,但出于职责还是提醒说:“是的,用人手打磨足亦,除非将
军想铸造几百门大炮,否则镗床实在是太昂贵了。更何况我们现在连铸炮的铜都没有凑齐。”
“但是现在不买就买不到了,耶稣会不可能单单为我们从欧洲运一、两个镗床和钻床来的,而且我并不觉得很昂贵。”
罗森福看着气鼓鼓的邓肯,也向黄石补充说明道:“长生岛只有溪流,如果要造水车,将军需还要挖水渠的,嗯,还需要修水坝蓄水
,这样才能让这镗床工作。”
“那就修水坝好了,我可以组织人手修一个水库,不,几个水库,以后我还要买更多的镗床和钻床。”
邓肯冷笑了一声:“有这工夫,大炮手磨都磨好了十门了,大炮铸件的铜都还没有,就要为以后的几门炮修水坝,将军还真是有钱啊
。”
黄石不以为忤地笑笑:“水车还有其他很多用啊。”
“也就是拿来磨面!”
邓肯愤愤然说出的话让黄石大笑起来:“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有两个快饿死的人,遇到一娄鱼和一个鱼竿,一个人要鱼,一个人
要鱼杆。结果前者最终还是饿死了,而后者在看见海的地方也饿死了,你们觉得如何?我长生岛,既要鱼,也要鱼杆,这两手都要抓,两
手都要硬。”
“无非就是脚下的一文钱,和海外的金山罢了,这镗床能是金山?”邓肯还是不服气。
“水车可以用很多年,我们不能只看几个月嘛?”
邓肯又是一声冷哼:“有这时间和银子,将军早就立下了更大的功劳,能领更多的封地,招募更多的人手了。将军,恕我直言,您对
远见的理解有偏差,根本就是毫无远见。”
黄石没有理他,而是向罗森福看了过去:“我记得先生说过在荷兰,水力锯木已经出现了。”——如果只是五年,毫无疑问邓肯的远
见是对的,或许十年他也是对的,甚至可能我这一生他都是对的。但我是从一个工业化时代过来的人,我知道历史的必然方向,四大发明
在我的时代被称为东方开花西方香,这次就让机械发明成为西方开花东方香吧。
“是的,不过没有太大的意义,一种好玩的玩意罢了。”罗森福双手一摊,上次他也是当作趣事告诉黄石的:“将军的长生岛足够人
力锯木了。”
“我也想玩玩,等水车造好了,罗森福先生帮我修一个出来吧。”
“那就如将军所愿。”罗森福无奈地表示同意了。
机械发展史是一部充满挫折和起伏的历史,首先就是原始机械的成本大大高于人力成本,比如水车磨面的工作两头牛足以胜任,有修
水库的功夫木板可以锯成一座小山了。其次就是人口的压力,罗马帝国时期曾发明了一种搬运石头的机械,罗马皇帝怒斥这是“夺取穷人
口中的面包”。中国曾经计划用海船运粮,也被称之为“奈何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很好,我立刻组织人手修水库。”——成本我不在乎,工业的力量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认识,就是人口问题,现在长生岛也没有丝毫
压力。
天启四年正月,毛文龙寄予厚望的四年攻势发动,辽东明军首先在宽甸同后金军交战,明军左路拥有未来的名将:孔有德、耿精忠兄
弟和尚可喜兄弟,在真奠堡击溃镶蓝旗一部,斩首三百六十一级。经宁远兵前道袁崇焕检验后,称赞道:“具有真正壮夷”。孔、耿、尚
都是辽东矿工家庭出身,东江三矿徒的名声由此开始响亮起来。
左路和中路明军皆大溃,被后金两蓝铁骑苦苦追击到镇江附近,据朝鲜官员所闻,东江官兵尸横遍野,惨状令人涕然泪下。
天启四年辽东明军的攻势出师不利,遭此重创后在辽东的明军无奈地转入防御状态。
三个月一转眼就过去,东将本部被两蓝旗压制得喘不过气,朝廷和东江本部都想知道辽南东江军到底在做什么?(第二节完)
《窃明》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三节 风波
天启四年三月,长生岛
黄石大踏步地走进来,然后侧身而立,吴穆也跟着晃悠悠地走进了营帐,向军官们回了半礼,然后坐在了一边。在黄石离开的这段时
间里吴穆抓住机会熟悉了管理模式,也和所有的军官都混熟了,现在避开他开军议的可能性已经不存在了。
难怪赵慢熊曾经问过黄石怎么处理吴穆,不过当时既然没有想到要采取隔离手段,现在就没有后悔药吃了,硬性下令军官不得和监军
接触是会惹来叛逆嫌疑的。
“现在开始军议。”
目前的模式是情报军官首先做报告,敬排末席的李云睿自然而然地第一个站出来:“禀大人,盖州的正红旗精锐南下已经得到确认,
建奴正红旗二十一个牛录全部动员,每牛录出平均出战兵五十人,共千余。卑职估计就是部署在金州北方的那群。”
军情工作黄石已经不要求汇报细节,这种概述让他感觉形势一目了然,不过偶尔的抽查还是必要的,比如今天这次军议:“你是如何
断定的?”
“卑职审查了盖州附近的细作情报,其中有三成确实可信,这些情报涉及的九个建奴牛录,无一例外出动了四十五到五十五个战兵,
各建奴牛录的白甲兵全部出动。因此卑职断定这是建奴正红旗的总动员。”
具体判断情报可信不可信也有具体的方法,更有不少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所以黄石也就不多问了:“很好,继续。”
“卑职派遣人员去旅顺堡,取回了旅顺的军情并加以分析。金州北部建奴一口气构筑了四个营盘,其中也有建奴镶红旗的牛录旗号。
卑职认为,建奴对抗我长生岛的实力在战兵一千五百左右,辅兵两千余……没有发现任何造船迹象,没有发现打造攻城器械迹象,我部和
金州友军没有受到威胁。”
“那盖州地区,建奴防备如何?”
“盖州建奴正红旗二十一个牛录六千丁,战兵只有六百左右,剩下四千都是无甲辅兵,村庄已经进一步迁入内地,距海岸已经都超过
二十里。”
二十里真是个不短的距离啊,给了对手以相当长的预警时间,黄石思考着这些情报,李云睿已经向旁边的吴穆和正中的黄石抱拳了:
“监军,大人,卑职说完了。”
“嗯,”思考中的黄石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就抖擞精神问道:“吴公公可有要问的么?”
吴穆摇头晃脑地尖声回答道:“咱家没有要问的,黄将军请便。”
“杨游击,如果兵发盖州,我部辎重、船只如何?”
“回大人,我部船只可一次运送兵一千人、马三百匹,粮草可支持兵马在外十五天……”
杨致远说完后吴穆还是表示没有什么要问的,接着就是贺宝刀汇报训练情况。
“……监军,大人,末将说完了。”
“吴公公可有什么要问的。”黄石例行公事地询问道。
“没有,”吴穆跟着就忍不住称赞起来:“咱家也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到了黄将军这里,才知道怎样才能知己知彼,
哈哈,黄将军真是我大明的栋梁啊。”
“吴公公谬赞了。”黄石随口谦虚了一下,对下面的军官朗声说道:“此时正值春耕,建奴辅兵都下田地去了,仓促间无法集结,而
历年来三月到七月,我东江军同建奴少有交战。因此,本将决心已定,向盖州近郊出兵,旨在骚扰杀伤建奴正在耕作的辅兵,兵力以能正
面击退建奴六百战兵为足够。”
说完这老长的一段,黄石深吸了一口长气:“赵游击何在?”
“末将在。”
“制定计划。”黄石一向认为参谋部就是把统帅的决心变为可行的纸面策略。
“末将遵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黄石现在早把在广宁的那股狂妄扔到爪哇岛去了,他认为自己当时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为靠着点历史知识
就能对抗古代的豪杰名将,现在他全新的目标就是培养出一个能超越个人能力的军事体制。
“不要追求尽善尽美,有不足没有关系的。”
“末将明白。”
黄石发现自己以前的一系列料事如神也有不好的副作用,那就是严重制约了赵慢熊的想象力。黄石追查了赵慢熊领军时制定的计划,
千篇一律地想把敌人诱惑到选定的地点,还要追求敌方人马疲惫,更要事先准备挖坑设路障。黄石狠狠批判了这种思维模式,但赵慢熊似
乎还是有点不解,总不明白为什么黄石一个人能想的那么透彻,而他一大帮子参谋军官都制定不出那种完美的预案来。
交谈的时候黄石注意到台下的金求德神色有些黯然,每次这种军事会议,这个军法官总是插不上嘴:“金游击。”
“末将在。”
“去协助赵游击制定计划。”
金求德倒抽一口气,喜悦地大声说道:“末将遵命。”
“吴公公?”看吴穆摇了摇头,黄石立刻宣布:“军议结束。”
话音才落,杨致远就出列大声说道:“监军、大人,末将有话要说。”
“说吧。”黄石略微有些惊异地从杨致远脸上看到了激愤。
“末将以为,金游击执行军法不公,有负大人所托。”说完杨致远就横了一边的金求德一眼。
虽然金求德的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但却不显得很惊讶,也瞪了一眼回去。
黄石皱起了眉头:“杨游击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三节完)
笔者按:无推荐期间本计划一天一更……好吧,笔者承认是有私心的。不过既然大家给面子让笔者一直呆在榜上,又提出了要求,那
笔者二、四、六双更,如何?
《窃明》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四节 智囊
“禀大人,营中有两人非礼他人聘妻,金游击只判了每人四十军棍,更为恶劣的是……”杨致远愤愤然地又横了金求德一眼,口里同
时大声汇报:“金游击亲自监刑,那两个歹兵居然第二天就能跟没事一样地继续出操!昨日末将听说以后就去和金游击理论,金游击拒绝
严加惩罚,故末将斗胆请大人亲自惩办元凶,以安将士之心。”
“金游击你怎么说?”
“军法中并无强暴他人聘妻一条,杨游击要末将以重伤同僚罪判二人仗八十棍、苦役三十天,末将不能同意。”
金求德斜眼看着杨致远哼了一声,继续解释说:“末将按照大明户律判罚,认定二人罪当流放充军、仗四十、赔两倍聘金给苦主。这
二人本来就在军中自然没有流放一说,末将也打听清楚,男方下聘时无有聘仪,当然也不需要赔,人最后也打了四十军棍,这有什么不对
的?至于第二天能出操,那是他们体格健壮,而且坚持出操应该鼓励才是,难道要逼得他们故意赖床不起几天,才是道理吗?”
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金求德是在强词夺理了,黄石就单刀直入地问:“金游击,这二人是什么人?那男方苦主是什么人?”
“末将已经问过贺游击,那二人都在金州之战中立功,其中一人曾追随大人去过旅顺,现在已经是代把总,另一人也是果长。那男方
苦主是个辅兵,刚到我长生岛还没有四个月。”
金求德说完还报出了两个人的名字和功绩,贺宝刀叹口气表示默认。
杨致远又向黄石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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