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亲,所以贺定远死皮赖脸地想替马队把剩下的铁甲要走:“大人,骑兵怎么能比步兵的装备还差啊,这会严重影响士气的,而且骑兵得来
不易,应该每人发一套铁甲啊。”
“你说骑兵珍贵?”
“是啊,难道不是么?”
“正是因为骑兵太珍贵,所以我才不发铁甲。”黄石掉头对杨致远虎起脸说:“不许偷偷给贺游击铁甲,否则本将绝不轻饶!”
“末将明白。”杨致远含笑应声,向贺定远作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末将不明白。”贺定远自顾自地拖了个板凳坐下,大有和黄石耗上了的姿态。
黄石也不着急,捡起一根毛笔在手指里转了起来,这东西比前世的圆珠笔难转多了:“贺游击,我救火营的骑兵,应该如何使用?”
“侦察,追击。”
“不错,”黄石舍不得用他那几百骑兵冲锋,所以救火营的训练都是紧紧围绕步兵的,在黄石的设想里骑兵对战要尽可能地避免,正
面交战的工作应该完全交给步兵去完成:“追击,有把马刀就够了,侦查也用不上铁甲嘛,他们现在装备的重甲很不错了。”
“但……但……”贺定远觉得黄石明明是在胡扯,可是他一时也想不好怎么来反驳黄石的歪理。
黄石把笔放回了桌面上:“我迟早会给骑兵装备铁甲,但不是现在,是等我有了更多物资以后。贺游击我向你保证,我会让马队拥有
最精良的铠甲,比你现在见到的要好得多。”
“什么铠甲?”
“你会看见的。”黄石点了点那根螺杆:“就着落在这宝贝上面。”
黄石其实是一个板甲崇拜者,他觉得板甲比鳞甲强很多。第一,如果甲片同样厚,那么鳞甲由于有重叠部分反倒会更沉;第二,鳞甲
的重量主要坐在人的双肩,这很影响两臂的动作;第三,三十斤的鳞甲也就有不到二十斤的铁片,而三十斤的板甲全是铁,二十斤的板甲
就能相当三十斤鳞甲的防御效果了。
鳞甲的优势主要在于,只要更换破损的鳞片就可以修复如初,这个设计思路是让人体也分担一部分打击力,毕竟人命不如铠甲值钱。
可是黄石既然打算走一条精兵路线,那他宁可让铠甲受损也要设法保护里面的人体。
弓箭能不能撕裂金属板甲本来就是个问题,就算能,那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也肯定要耗费更多的能量。只是板甲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太
昂贵了,而且也难以修复。但既然有了螺杆,那水力锻机很快就会诞生了。一旦能利用水力来冷锻铠甲,板甲就能比鳞片甲造得还快。
……
孙承宗拨给了黄石不少物资,吴穆一伙儿虽然也很高兴,但隐隐觉得落了面子,他们竭力找理由证明黄石的成功是偶然,孙承宗是异
类中的异类。
十月十日,贺定远成亲了,新娘也是出自秦军将门,与贺定远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其他的高级军官们都很羡慕,赵慢熊他们几个地
位已经不低了,而且在可见的未来还会更高。这让他们不甘心去向军户女儿求亲,但他们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他们不怀好意地一轮轮给贺定远敬酒,摆明了是要看他的笑话,黄石看大家正胡闹得高兴,就偷偷溜了出来,没有被人发现……除了
吴穆——看来这厮也不喜欢闹洞房。
吴穆表示想和黄石私下聊聊,黄石到了吴穆的住所后,看见他郑重其事地捧出了一套盔甲:“听说黄将军英勇负伤,圣上本来打算赐
下一套盔甲的,但魏公公担心御赐的盔甲黄将军会舍不得用,圣上就改变了主意,让魏公公代为挑选了这套宝甲。黄将军快试试吧,看看
合不合身。”
一套精致的山文铠,比黄石现在身上穿的还好,锃亮的甲片每个都是千锤百炼过的,还有冷锻的护膝和胫甲。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铠
甲就是他的第二条命,黄石看着这套山文甲直咽口水的时候,吴穆又递上了一把剑:“听说黄将军没有趁手的武器后,魏公公又精心挑选
了这把宝剑。”
明军的惯例是士兵佩刀,军官佩剑。但是黄石从自己的实战经验出发,觉得还是长刀用起来更顺手,所以就一直没有换剑。其实整个
救火营的军官都是用刀的,他们个个都是从小兵爬到今天的位置,还没有学会摆谱,想不到连这个吴穆都向宫里报告了。
听了黄石的解释后,吴穆大度地一笑:“魏公公也是一番好意,黄将军就收下吧,留在帐中就是了。”
黄石也不再推辞,接过长剑抽出来一看,确实是一把好剑,无论是质地还是工艺都比自己的佩刀强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剑确实比末将的佩刀好,末将改变主意了,还是用这个吧。”
“好,黄将军先用着吧。”吴穆笑吟吟地看黄石把剑系上,再说话的时候他的口气变得有点阴恻恻的:“这次是三百多具首级,长生
岛报兵一万二千,按理说黄将军又该升一升了,咱家真替黄将军难过,魏公公也觉得很不公平啊。”
黄石凝神倾听吴穆的下文——魏忠贤是要我干些什么吧?
《窃明》 烈烈北风意未逞 第二十一节 讹诈
吴穆随便铺垫了两句,跟着就破口大骂起来,对象当然是他眼中万恶的东林党。本来借助梃击案,东林党已经声势大张,跟着又制造
出莫须有的红丸案,到此东林党已经把政敌打得抬不起头了。至于移宫案更是锦上添花,天启的养母李选侍想母凭子贵当太后,东林党硬
说她想做乱。一群大臣先把天启抢走,然后天天跑到殿门。去骂大街,最后把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寡妇轰出了宫去,东林党第三次立下了擎
天保社稷的大功。
到了天启三年,东林党借助京查把所有异己统统赶出了京师,一时间朝班之上只有东林一系的官员,黄石看过的明史也大赞此时是“
众正盈朝”。按下来吴穆痛骂的历史黄石也有所耳闻,根据大明的规矩,三品以下官员任命无须经过皇帝批准……因此黄石早就知道某清
文人诬蔑万历朝天下官员十去其九是胡扯——这事根本不归明朝皇帝管。
三品以上官员要由朝臣会推,然后把名单上报给天子。天启四年,不长眼的天启天子改动了会推名单的一个顺序。把排在第二的人选
改为了第一,这顿时就捅了东林党的马蜂窝。实际上无人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东林党也是从这个问题下手,他们质问天启这到
底是他的意思,还是内廷太监的主意。
从黄石个人着法而言,他是很赞成明朝的虚君制度的,文渊阁的大学士们一个个久经浮沉,能混到内阁的文臣个个都是人精,远远比
一个长于内宫的帝王更懂得怎么治理这个国家。从朱棣建立内阁制度以后,明朝的皇帝可以去旅游,可以去打仗,可以去炼丹。也可以去
打木匠,只要有自知之明——我肯定没有外廷那帮人精聪明就行。
实际上明朝历代的皇帝都有这种自知之明。嘉靖曾经十年不改动内阁票拟地一个字,万历没有驳回过吏部的一次官员年审和任命,明
朝皇帝奉行地政策类似后世的责任内阁制——干得好按着干,干不好阁臣就滚蛋。
但天启显然没有他祖宗的涵养,少年天子出面对臣子说这次改动是他的主意,这无疑是往文臣集团的怒火上浇油。可是他们不能说皇
帝错了。因为皇帝理论上有这个权力,但也正因为这个权力仅仅是理论上有而习惯上已经没有了好多年。所以从天启四年六月开始,铺天
盖地的弹勘奏章就指向了天启的近臣——魏忠贤,东林党要求天启“赫然怒,加于三尺”,耙魏忠贤斩首示众。
魏忠贤期间几次吓得抱着天启的大腿痛哭……这当然不是吴穆说的。
魏忠贤还把他的对食客氏招来一起抱着天启的腿哭……这当然也不是吴穆说的。
到天启四年十月,对魏忠贤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三个多月了。
“凌迫圣上。真无君无父之乱臣贼子。”吴穆义愤填膺地骂道。
如果是黄石的前世,可能有很多人会同情天启的处境,但黄石知道他这句赞同如果流传出去,足以让他在明末声名扫地,因为这些明
臣坚持的正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传统。华直的儒家传统是“治、道分离”,皇帝握有道统,而士大夫有治统。蒙
元以前,华夏敢动手打臣子的只有赵老大那个丘八,事后他虽然拼命道歉还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黄石低声赞同了一句:“吴公公说的是。”
明虽然不学好地从蒙古那里继承了“廷杖”,但儒家此时还是有气节的。就是号称最残暴的朱元璋,都曾有儒生拒绝对他行跪拜之礼
,而朱洪武还会称赞这个儒生有“古贤臣之风”。能说出“道在是,治亦在是”。把天下知识分子变成奴才的某朝还没有到来,在华夏的
历朝,皇帝赤裸裸的独裁是儒家口中的“无道”,支持皇帝独裁的都是“奸佞”。
所以这句赞同让吴穆大为开心,他认为这巳经是黄石的明确表态了:“广宁变乱的时候,黄将军就在那里,魏公公希望黄将军能把所
见的写成奏折,呈给天子。”
对广宁惨败的重审是阉党击溃东林党的重要战役,魏忠贤成功地向天启证明了东林党的腐败和私心,并抓住了东林党的痛脚。黄石可
能是最有分量的见证人了,他现在的功绩和当时的现场行动,会让他的陈述具有无可争议的说服力。
“吴公公,这封奏折是用末将的专折奏事权投送通政司么?”黄石知道一旦这件事情曝光。自己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圣上英明,黄将军不必担心。”吴穆的意思很话楚,阉党需要这份资料当炸弹。
“末将位卑言轻,恐怕说了也没有人听。”黄石知道魏忠贤会赢,但是天启活不了几年了,魏忠贤不可能永远一手遮天的。
“黄将军前途远大,东江镇也该开协了,魏公公认为黄将军正是副将的合适人选,”见黄石脸上阴晴不定,他又急急忙忙地补充了一
句“黄将军开镇也是早晚的事情了。”吴穆也抛出了很大的一块胡萝卜。
“这件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末将只是一个武夫,不是御史,这事情恐怕轮不到末将上奏章,更轮不到末将弹劾文臣。”黄石脸上阴晴
不定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要倒霉——等魏忠贤死了,东林党是不会忘记我今天曾经落井下石过的。
“黄将军说的也是。”吴穆明白黄石的意思是再逼他,大家就一拍两散,他看了看黄石的脸色——这家伙还是太胆小了,可惜为他准
备的一番富贵了。
吴穆拍拍手:“那就咱家来写吧,黄将军说,咱家纪录,然后咱家密折给宫里。”只要天子相信黄石的话,那么魏忠贤也就赢得了一
城。
黄石知道有没有自己这份报告魏忠贤也是赢定了的,天启还是会相信他而不是东林党,这样自己就得到了一安全的人情。反正黄石是
绝不会冲在前面去当炮灰的,他长出了一口气:“魏公公要末将怎么说?”
交易开始……
写好信件后吴穆把师爷赶了出去。屋子里又剩下两个人了,他掏出一方小印按了个押,然后捉起笔递过来,满面笑容地朝着黄石说:
“黄将军,请。”
黄石满脸严肃地接过笔,那笔仿佛有千钧之重。迟迟不肯落下去。
吴穆看得心头焦急,忍不住问道:“黄将军,怎么了?”
黄石苦笑着摇了接头:“这一笔下去,末将的一千具铠甲就飞了。”
这话让吴穆哈哈大笑:“一千具铠甲有什么了不起,又怎么会飞了?”
“一千具铠甲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如果是一千具上好的铁甲呢?”黄石成功地引起了吴穆的好奇心,然后语气平淡地说到了孙承宗
给他的那些铁甲。
勃然变色地吴穆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焦急地连声发问:“这些铁甲值多少银子?孙阁部要黄将军写什么了?”
“十万两银子。”
一句话登时把吴穆噎得说不出话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道:“十万两,好大的本钱啊。”
这期间黄石已经在奏章后署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搁下笔把墨迹吹干,吴穆这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既然已经到了长生岛,那怎么也
不能拿回去了……黄将军没有写什么吧?”
吴穆焦急地抓住黄石的胳膊,拼命摇晃:“黄将军都写了什么?快告诉咱家。”
“这一千具当然不会飞了,”黄石把奏章递给了吴穆,后者痴呆状地接过了它,黄石拈着自己在奏章上附署的签名说:“既然有了这
个,末将就再也不会写任何东西给孙阁部了。末将报了两千战兵。孙阁部说先给一千铁甲,末将说的是后面那一千具。”
羞愧地看了一眼送给黄石地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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