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种





那顿脾气,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儿儿……”

  李雁秋点了点头,道:“晏老恐怕看对了!

  晏中道:“事实上我当时没有看错,自那时起,他老人家隔几天便背着人跑去找媚娘,越来越勤,您知道,这怎么能瞒得了人,尤其京第一带谁不认识他老人家?日子一久,事也就传闻了,话传到我耳朵里,我不能不劝,可是,不但没用,他老人家索性把媚娘给赎了出来,要进家里,从那时起,她就成了我们兄弟的二婶儿,我一气之下,就跟着开了这家客栈,也就不去那儿走动!……”

  李雁秋道:“声色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皓首失节,半生之清苦俱非,这本不算坏事!”

  晏中摇头说道:“事实上,李爷,这根本算不得从良,像她那种头牌红妓,谁不能嫁,为什么偏偏挑中我那一把年纪的二叔?”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晏老,我请问,当初是谁出的主意?”

  晏中道:“还不是老九几个,要不他老人家几年来会老认为老九孝顺,不但他老人家最钟爱老九,而且老九也是我那位二婶面前的大红人儿,对他简直是百依百顺!”

  李雁秋双眉微扬,道:“以令九弟的心智,确不难讨人欢心,晏老、今九弟是怎么个出身?”

  晏中微愕说道:“怎么,李爷?”

  李雁秋淡淡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晏中也未在意,当即说道:“他不是‘北六省’的人,据他说他是江南人,原先他在东城“三英缥局’充当一名趟子手,后来在地方上混熟了,就进了家二叔的门下……”

  李雁秋道:“‘三英缥局’?‘铁掌金刀’沈桐春三兄弟开的?”

  晏中点头说道:“不错!李爷,您认识?”

  李雁秋摇头说道:“不认识,只是久仰‘三英源局’威名,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三英’镖旗所至,无不处处通行!”

  晏中道:“可就怕碰上了李慕凡”

  李雁秋淡淡一笑,改口说道:“晏老,你那二婶,又是怎么个底细?”

  晏中摇头道:“也只知道她原是南七省的人,别的就不清楚了,李爷您该知道,谁会去打听这个?”

  李雁秋道:“媚娘两字,该不是她的本名!”

  晏中摇头说道:“不是,她的姓名她没说过,也没人问她!”

  李雁秋沉默了一下。道:“晏老,她原在‘八大胡同’那个门儿里?”

  晏中道:“那个门儿叫‘迎春院’,您是要……”

  李雁秋淡淡一笑,道:“我也只是随便问问。”

  晏中一点头,道:“那么,李爷,该说的我全说了,您看是……”

  李雁秋摇头说道:“晏老,你是个明白人,这种事事关重大,在没有获得确切证据之前,我不敢下断,也不便深说。”

  晏中点了点头,默然未语。

  他这里甫自沉默,李雁秋却忽地望向贾一飞道:“贾老,现在什么时候了?”

  贾一飞下意识地向外望了望,道:“恐怕还不到三更!”

  李雁秋道:“那么二位谈谈吧,我还有点事,要到乐掌柜的那儿去一趟!”

  晏中忙道:“怎么,这么晚了,李爷还要……”

  李雁秋笑了笑,道:“前几天约好的,不得不去一趟!”

  说着,他转身向外行去!

  晏中跟贾一飞双双送到门口,晏中道:“李爷,早点回来,别……”

  李雁秋回身笑道:“晏老放心,就是碰了面,我也是跟个没事人儿一样!”

  说完了话,他退自转身走了!“六福客栈”的那两扇门儿,也随即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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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之后,李雁秋出现在“八大胡同”!

  天寒地冻,地上积了雪,河里结了冰,连水缸里的水都冻上了,但冻不住人那颗热腾腾的心!

  北京城的各地方,这时候已是家家户户关门闭窗熄了灯,唯独这块地儿,却是正值热闹!

  看,各院子那朱红的门口,高挑着大灯,来往的马车在雪地上压了一条条的沟,抬软轿的也留下了脚印!

  “北京城”的其他地方都是一地积雪,唯独这儿却是满地的狼藉泥泞,雪,只是东一片,西一片,路两边积的老高,路中间都是泥,各院子门口也都是泥!

  各院子门口站着三两个龟奴,在那儿对进出的狎客陪笑哈腰,嘴里不住地俯喝着!

  李雁秋一进“八大胡同”,老远地便看见了“迎春院”。

  其实‘迎春院’在这‘八大胡同”的诸院子里样样数最,就连门口高挑着的灯,也比别家大,比别家亮!

  他往“迎春院”走着,可没留意有个人看见了他,那个人正从附近一家院子里走出来,他一见李雁秋便自一怔,旋即,他在身后跟上了李雁秋,一直望着李雁秋踏上“迎春院”的门阶,他才嘴角含着阴笑地转身而去。

  李雁秋在“迎春院”的门阶上跺了跺脚,然后一撩长袍下摆,昂然往里行去。

  他衣着算不得鲜明,称不得气派,可是那件长袍穿在他身上,就跟穿在别人身上不同。

  再加上他那俊美绝伦的人品,轩昂的气度,夺人的威仪,一眼看上去,让人马上联想到内城里那些喜欢寻花问柳,走马章台的贝勒,贝子。

  身背软盖几,吃这行饭的眼睛雪亮,也都吃一套,躬身哈腰陪笑往里让,生似迎进了财神爷,一声步喝足能震动到九霄云外去,连“南天门”里的都听得见!”

  这里龟奴方陪上窘迫一笑,那里抛着手绢儿,走路一摇之摆地来了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

  那身鲜眼的衣裤穿在她身上,说不出有多么不相衬。脸上抹的活像个烂西瓜,卖弄风骚老来俏地头发上还插着那么一朵花,她也不怕臊得慌。

  见面手绢儿一抛,香风微送,眉梢儿一挑咧了嘴:“哟,爷可许久没来了,今儿个是什么风呀!”

  不知道李雁秋是第几遭!

  李雁秋淡淡一笑,翻腕一物塞了过去!

  不知道他塞了什么,只知道那鸨儿眉开眼笑,一张脸挤成了一堆,两手下垂那么一福:“谢谢您了,爷,见面您就赏,这么好……”

  李雁秋没理她,迈步便往里走!

  鸨儿碎步跟了上来,道:“爷,您那儿坐呀?”

  李雁秋扭头侧顾,道:“你忙么?”

  “不忙不忙!”那鸨儿倒着嘴直笑,道:“您来了,就是再忙也得放下呀,您吩咐吧!”

  李雁秋略一沉吟,道:“我听说有个叫媚娘的……”

  那鸨儿一怔,旋即笑道;“我们这儿的好姑娘多得很,干什么偏找她呀!”

  李雁秋道:“不瞒你说,我是慕名而来!”

  那鸨儿微微一摇头,道:“爷,您来晚了!”

  李雁秋愕说道:“怎么,她有客?”

  那鸨儿笑道:“不是有客,是有了主儿了,嫁出去好几年了!”

  李雁秋呆了一呆,一脸懊丧,道:“早嫁了,嫁给……”

  那鸨儿媚娘儿一碟,低低说道:“京畿的大人物,江湖上响当当的晏二太爷!”

  李雁秋“哦!”地一声,尚未说话!

  那鸨儿伸手拉住了他,挤眉弄眼地道:“别想她了,爷,我给您再找一个,准包您马上忘记她,不信您跟我去瞧瞧!”

  拉着李雁秋便往里走!

  李雁秋边走边摇头,道:“我白跑一趟不要紧,对‘迎春院’来说,可是一桩大损失。”

  “可不是么?”那鸨儿摇头叹道:“一株摇钱红人,连根拨了,我当然心疼,可是晏二太爷看上了她,那有什么法子,当初她哥哥刚带她来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出她准会走红……”

  李雁秋截口说道:“她哥哥?”

  “可不是么?”那鸨儿抬手那么一比,道:“卅来岁,白净脸,也许是刚害过病,那张脸白的多红的少,见人阴沉沉的,也难怪,把自己妹妹送进火坑,谁心里头也不舒服,他把媚娘送到我这儿后就走了,从那儿起就没再来过,怪狠心的……”

  李雁秋道:“也许他没脸再来了,我听说媚娘是关外人,姓胡?”

  “不,”那鸨儿摇头说道:“是江南人,要不是江南,那能有这么标致的姑娘,她也不姓胡,卖身契上好像写的姓刘!”

  李雁秋“哦!”地一声,道:“那也许我听错了,不管姓什么,一个姑娘家被卖到这地方来,总是够悲惨的!”

  “可不是么?”那鸨儿煞有其事地皱眉叹道:“据她说家乡荒旱,又闹贼乱,好好的一家子就只剩下她兄妹俩,没办法才逃到这儿来的……”

  忽地一顿,急接道:“对,我想起来了,媚娘可是天生的好材料,她原本就会唱曲儿,兄妹俩原打算靠这吃饭的,可是吃那口饭也不容易,谁都有个地盘儿,谁的地盘里又能容别人插一脚又没奈何,这才走上了这条路,她那哥哥……”

  忽地一笑,接道:“说来也是个笑话,晏二太爷有个徒弟杨九爷,长得倒有几分像媚娘的哥哥,媚娘未嫁时,他倒是常陪二太爷来玩儿,却不料媚娘成了他的长辈。”

  李雁秋神色一动,道:“怎么,杨九爷长得像媚娘的哥哥?”

  “可不是么?”那鸨儿笑道:“大伙儿还开过杨九爷的玩笑呢,当着晏二太爷,弄得杨九爷好不尴尬,您可别说出去。”

  李雁秋摇头道:“我是个外来人,怎么会?”

  说话间,鸨儿拉着他上了靠东的那座楼。

  之后,鸨儿一个人下来了!

  没多久,李雁秋也下了楼,正在忙着招呼客人的鸨儿,一见他下了楼,忙撇下其他的客人迎了过来:“怎么,爷,你要走?”

  李雁秋点了点头。

  那鸨儿忙道:“准是那丫头不合你意,对么?那么您再坐会儿,用不着多久,我再给您找一个,这回……”

  只听一阵蹄声在“迎春院”门口歇止,“迎春院”门口立起骚动,继之,走动着的客人停了,谈笑着的客人也停了,刹时间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李雁秋抬眼外望,微愕说道:“这是……难不成来了什么大员?”

  那鸨儿神秘一笑,道:“比内城里的大员还神气,您瞧着吧!”

  说话间,院子里走进了三个人儿,满院一亮,灯光为之黯然失色,那是三位姑娘。

  与其说是三位姑娘,不如说是一主二婢,因为那两旁的两位,小心翼翼地掺扶着中间的那位。

  中间的那位姑娘,看上去廿刚出头,上身穿着一件团领的狐裘,下身穿着八幅风裙,脚底下那双绣花鞋,在裙脚下时隐时现。

  她,那一排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张清丽若仙,美绝尘定的娇靥,冰肌玉骨,明艳照人。

  要不是在这儿碰见她,任何人会以为她是那个府第的姑娘,那个大家里的闺秀!

  她那种高洁,那种孤傲,像一株雪里的寒梅,娇靥上笼罩着一层薄薄寒霜,令人目光不敢有丝毫随便。

  而,那些个视客,个个直了眼,张着嘴,眼珠子随着那位姑娘转,似乎灵魂儿已上了九霄云。

  便连李雁秋,他也不禁呆了一呆,目射异采扬了眉。

  那鸨儿突然一声轻笑:“爷,瞧见了么?这位如何?你情候会儿,我得接驾去!”

  说着,她快走迎了上去,老远地便笑道:“姑娘,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她抬眼望了过来,她看见了鸨儿,也看见了卓立鸨儿身后的李雁秋,突然,她那双目光凝住了,脚下也顿了一顿,娇靥上飞快掠过一丝讶异。

  本难怪,谁叫李雁秋像鹤立鸡群。

  适时,鸨儿近前,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她向着李雁秋投下最后那深深的一瞥,香唇边难得地浮现了一丝笑意,由那两位姑娘掺扶着往后行去。

  那鸨儿,一阵风般转了过来,近前笑道:“爷,您该走运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冰美人,难得一笑,更难得点头,我们这位姑娘不但是个大美人儿,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李雁秋“哦”地一声,淡淡笑道:“可惜了……”

  那鸨儿一怔,道:“爷,您说什么?”

  李雁秋道:“没什么,我还有事儿,不坐了。”

  一翻腕又塞过一物,大步行了出去。

  那鸨儿手里握着东西。楞在了那儿,好半天,她才前南说了一句:“天下竟有这种事。天下竟有这种人……”

  李雁秋伏在这片刻之间,心里好像塞了一块硬东西,胸口发闷,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也许这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