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望远镜(完整版)





利斯骑士,我们是阿斯里尔勋爵的间谍。”

    她正站在离威尔和莱拉三四步远的一块岩石上,在月光下清晰耀眼。她细小
的声音非常清晰而低沉,一副满怀信心的神情。她身穿一条某种银质材料制作的
宽松裙子和一件绿色的无袖紧身上衣,带靴刺的脚同那个男的脚一样,是光着的。
他的服装颜色相同,但却是长袖的,宽宽的裤子垂到小腿肚子那儿。两个人看上
去都强壮、能干、无情和傲慢。

    “你们来自什么世界?”莱拉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的世界跟你们的世界有着同样的麻烦?”泰利斯说,“我们是绿林好
汉,我们的领袖洛克勋爵听说了阿斯里尔勋爵的暴动,发誓进行声援。”

    “你们要我干什么?”

    “把你带到你父亲那儿去,”萨尔马奇亚夫人说,“阿斯里尔勋爵派了一支
由奥滚威国王统帅的部队来解救你和这个男孩,并要把你们俩都带往他的要塞。
我们是前来帮忙的。”

    “啊,但是假如我不想去见我父亲呢?假如我不相信他呢?”

    “听你这么说我很遗憾,”她说道,“但是那是我们接到的命令:把你们带
到他那儿。”

    想到这些小人居然想逼迫她,莱拉忍不住大笑起来。但是她错了,那个女人
突然一动,一把抓住潘特莱蒙,把他的老鼠身体狠狠攥住,用她的靴刺刺尖碰他
的腿,莱拉喘了一口气:就像伯尔凡加的人抓他时她所感受到的震惊一样。谁也
不应该碰别人的精灵——这是违背常理的。

    但是这时,她看见威尔用右手把那个男人抓了起来,紧紧捏住他的双腿,使
他无法使用他的靴刺,把他举得高高的。

    “又僵持不下了。”夫人平静地说。“把骑士放下来,孩子。”

    “先放了莱拉的精灵,”威尔说,“我没情绪跟你讨论。”

    莱拉看出威尔完全准备把加利弗斯平人的头砸向岩石,她打了个寒颤,两个
小人也知道这一点。

    萨尔马奇亚把脚抬离潘特莱蒙的腿,他立即挣脱她的手心,变成一只野猫,
凶狠地咝咝叫着,毛发竖立,尾巴猛甩。他龇露在外的牙齿离夫人的脸只有一掌
的距离,她镇定自若地盯着他,过了一会,他转身逃到莱拉的怀里,变成一只貂。
威尔小心翼翼地把泰利斯放回到岩石上他同伴的身边。

    “你应该表现出一些敬意,”骑士对莱拉说,“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粗暴无
礼的孩子,今晚有几个勇敢的人为了你的安全而牺牲,你最好礼貌一点。”

    “是的,”她恭顺地说,“对不起,我会的,真的。”

    “至于你——”他转向威尔继续说。

    但是威尔打断了他:“至于我,我不想听你那样跟我说话,所以不要试。尊
敬是双方面的。现在仔细听着。在这儿不是由你们说了算,我们说了才算数。如
果你们想留下来帮忙,那就按我们说的去做。不然,现在就回到阿斯里尔勋爵那
儿去,没什么好争辩的。”

    莱拉看得出他们两个都在摩拳擦掌,但是泰利斯在看着威尔的手,他的手放
在皮带上的刀鞘上,她知道他在想,只要威尔拥有这把刀子,他就比他们强大。
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刀子碎了。

    “很好,”骑士说,“我们会帮助你们,因为这是交给我们的任务,但是你
们必须让我们知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这样很公平,”威尔说,“我会告诉你们的,一休息好我们就准备回莱拉
的世界,我们要去找我们的一个朋友,一只熊,他离这儿不远。”

    “穿铠甲的熊吗?很好。”萨尔马奇亚说,“我们看见他搏斗,我们会帮你
们找他,但是到时候你们就必须跟我们去见阿斯里尔勋爵。”

    “会的,”莱拉热切地撒谎说,“噢,会的,到时候我们会去的。”

    现在,平静了一点的潘特莱蒙好奇心萌发,于是她让他爬到她的肩上变身,
他变成一只蜻蜓,同他们说话期间一直在空中飞掠的那两只蜻蜓一样大,他跃入
空中加入他们的行列。

    “那个毒药,”莱拉重新转向加利弗斯平人说,“我指的是你们靴刺里的那
个,它致命吗?因为你叮了我的母亲,库尔特太太,对吗?她会死吗?”

    “那只是很轻的一叮,”泰利斯说,“如果是全部剂量,她就会死,是的,
但是小小的抓伤只会使她虚弱、困倦半天左右。”

    而且充满令人疯狂的疼痛,他知道,但他没告诉她这一点。

    “我需要与莱拉单独谈点事,”威尔说,“我们只是离开一会儿。”

    “用那把刀子你可以从一个世界切入另一个世界,是吗?”骑士说。

    “你不相信我?”“是的。”

    “那好吧,我把它留在这儿。如果我没有刀子,我就不能用它。”

    他解开刀鞘,把它放在岩石上,然后和莱拉走开,坐在看得见加利弗斯平人
的地方。泰利斯仔细地望着刀把,但他没有碰它。

    “我们只能容忍他们,”威尔说,“等刀子一修好,我们就逃跑。”

    “他们那么快,威尔。”她说,“而且他们不在乎,他们会杀了你的。”

    “我只是希望埃欧雷克能够修好它,我以前还没意识到我们多么需要它。”

    “他会的。”她信心十足地说。

    她在看潘特莱蒙掠过空中,像那两只蜻蜓一样扑食着小飞蛾。他飞不了他们
那么远,但是也一样快,会变的花样甚至更多。她把手举起来,他停在了上面,
透明的长羽翼颤动着。

    “你认为我们睡觉的时候可以信任他们吗?”威尔说。

    “可以,他们很凶,但我认为他们是诚实的。”

    他们回到岩石边,威尔对加利弗斯平人说:“我现在要睡觉了,我们早上出
发。”

    骑士点了点头,威尔立即蜷成一团,睡着了。

    莱拉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潘特莱蒙变成猫,躺在她的膝盖上取暖。现在有
她醒着照顾,威尔是多么的幸运啊!他的确勇敢无畏,她对此崇拜得五体投地,
但是他不擅长撒谎、背叛和欺骗,这些对于她,来得像呼吸一样自然。当她想到
这一点时,她感到温暖和高尚,因为她这样做是为了威尔,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她本来想再看一看真理仪,但是让她大为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也很疲惫,
好像前段时间自己不是昏睡不醒,而是一直不曾闭眼休息过似的,她紧挨在威尔
的身边闭上了眼睛,睡着前她向自己保证只小睡一会。


十四、知道它是什么

    没有快乐的劳动是低贱的

    没有悲伤的劳动是低贱的

    没有劳动的悲伤是低贱的

    没有劳动的快乐是低贱的

    ——约翰·罗斯金'John Ruskin(18191900),英国作家和艺术评论家'

    威尔和莱拉睡了一通宵,当太阳射到他们的眼睑上时才醒。其实他们醒来的
时间前后只差几秒钟,而且脑袋里都是同样的想法:但是当他们环顾四周时,骑
士泰利斯正静静地在跟前站岗。

    “教会法庭的部队撤退了,”他告诉他们,“库尔特太太落入奥滚威国王的
手中,正在前往阿斯里尔勋爵的途中。”

    “你是怎么知道的?”威尔僵硬地坐起来说,“你又穿过窗户回去过吗?”

    “没有,我们通过天然磁石共鸣器通过话,我把我们的谈话,”泰利斯转向
莱拉,“向我的指挥官洛克勋爵作了汇报,他同意我们同你们一道去找熊,见过
他后你们就跟我们走,所以我们是同盟,我们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

    “很好,”威尔说,“那我们就一起吃饭吧,你们吃我们的食品吗?”

    “谢谢,我们吃。”夫人说。

    威尔拿出他所剩的最后一点桃干和腐败的黑麦面包片,大家分享,不过间谍
们当然没吃多少。

    “至于水,好像附近一点也没有。”威尔说,‘’我们得等到回去后才能有
水喝。“

    “那我们最好是马上动身。”莱拉说。

    不过,她首先拿出真理仪。与前一晚不同的是,她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睡
了那么长时间,她的手指又慢又硬,她问山谷里是否还有危险,没有,回答说,
所有的士兵都已经走了,村民们已经回家。所以他们准备离开了。

    在沙漠令人头昏目眩的热气中,窗户看上去怪怪的,它通到浓荫遮蔽的灌木
丛中,一个由茂密的绿色植物组成的方块像一幅画一样悬挂在空中。加利弗斯平
人想看一看它,他们惊讶地发现从后面是看不见它的,而当你从旁边转过来时,
它就突然出现在眼前了。

    “等我们一过去,我就要把它关闭起来。”威尔说。

    莱拉试图把窗子的几个边缘捏到一起,但她的手指头根本找不着窗边,间谍
们也找不着,尽管他们的手是那么小。只有威尔能够准确地摸到,他做得既干净
又利落。

    “用那把刀你能进人多少个世界?”泰利斯问。

    “有多少进多少。”威尔说,“没有人有时间弄清楚。”

    他提起他的帆布背包,领头踏上森林小径。蜻蜓们享受着清新潮湿的空气,
像针一样穿梭在一道道阳光中。头顶上方的树木没怎么猛摇乱晃了,空气凉爽静
谧,所以,映入眼帘的一切就显得更加令人震惊:一架旋翼式飞机扭曲的残骸悬
挂在树枝间,困在座位的安全带上的非洲飞行员的尸体半悬在舱门外;再往前一
点,是烧成焦碳一样的齐柏林飞艇的残骸——烟灰一样黑的布条,熏黑的支柱和
管道,破碎的玻璃;接着是尸体:三具烧成灰烬的尸体,他们的四肢扭曲变形了,
朝上提着,仿佛仍然在威胁着要战斗。

    这些还只是小径附近的场景,在上面的悬崖上和下面的树林间还有更多的尸
体和残骸。两个孩子惊呆了,一言不语地穿过血腥的战场,而习惯了战场的间谍
们则坐在蜻蜓上冷静地四处张望,留意仗是怎么打的,谁输得多

    到达树木渐渐稀少、彩虹瀑布出现的谷顶时,他们停下来喝足了冰冷的水。

    “希望那个女孩没什么事,”威尔说,“如果不是她把你弄醒,我们根本不
可能把你带走。她是专程去一个圣人那儿弄到那个粉末的。”

    “她没事,”莱拉说,“因为昨晚我问了真理仪。不过她认为我们是鬼,她
害怕我们,她很可能希望自己没有卷入其中,但她是安全的,这点没错。”

    他们从瀑布旁边爬上去,把威尔的饭盒灌满水,然后穿过高原,朝山脊走去,
是真理仪告诉莱拉埃欧雷克去了那儿。

    接下来是一天漫长艰难的跋涉:对威尔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对莱拉却是折磨,
因为漫长的睡眠使她的四肢虚弱无力,软绵绵的。但是她宁可把舌头咬碎也不会
承认她多么难受:她一瘸一拐、嘴唇紧闭、全身颤抖;她紧跟着威尔,什么也不
说。只有当他们中午坐下来时,她才允许自己啜泣了一声,而那也是在威尔到一
旁去解手的时候。

    萨尔马奇亚夫人说:“休息吧,疲劳没什么可耻的。”

    “但是我不想让威尔失望!我不想让他认为我软弱无能、碍手碍脚。”

    “他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你不了解,”莱拉粗鲁地说,“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他。”

    “不耐烦的话语我还是听得出的,”夫人平静地说,“现在照我说的去做,
休息休息,留着精力走路。”

    莱拉很想反抗,但是夫人闪闪发光的靴刺在阳光下非常清晰,所以她什么也
没说。

    她的同伴骑士正打开天然磁石共鸣器的盒子,莱拉的好奇心压倒了厌恶之情,
看他怎么操作。仪器看上去像一节短短的铅笔,是用暗淡的黑灰色石头制成的,
插在一个木头支座上。骑士像小提琴家一样把一个小弓轻轻扫过尾部,同时手指
按动表面的各个点。那些点没有标出来,所以他好像是在随意按动,但是从他专
注的表情和动作的流畅来看,莱拉知道整个过程跟她读解真理仪一样,需要技巧,
要求很高。

    几分钟后,间谍把弓放到一边,拿起一对耳机,耳塞还没莱拉的小指甲大,
他把耳机线的一头轻轻包在石头末端的钩子上,将另一头拉到另一端的钩子上包
起来,通过控制两个钩子,以及两者之间绷紧的线,他显然能听到对他自己的信
息的回复。

    “那是怎么运作的?”他结束后,她问道。

泰利斯望了她一眼,仿佛想判断她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