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魔录





时浮现如雾气般的幻灵。虚虚子也从怀中掏出符咒点燃,全力施法。朴神父身上笼罩着的圣光、俊厚召唤出的幻灵,再加上虚虚子祭起的符咒三者合力之下,急速旋转的火柱锐势稍缓。但,仅此而已。虚虚子目光闪动,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神父!我已经再没什么可以传授给这孩子了。神父,孩子就拜托您了!”
  朴神父心下吃惊,虽想开口回答,但又恐中断祈祷,使二人陷身火海。正迟疑间,虚虚子一手猛然掏出一叠符咒,引火点燃,抛向空中。符咒燃烧着折返回来,尽数附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抓紧神父,腾身向火柱扑去,霎时,诵咒之声响彻云霄。
  “碧落黄泉!地狱冥府!六道九天!三世诸佛!”
  俊厚失声惊叫道。
  “虚虚子叔叔!不要,这符咒……”
  张护法钢牙紧咬,挺身怒视着徐教主。徐教主的脸色慢慢恢复常态。抬起一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语带嘲讽道。
  “你这背信弃义的家伙!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哼哼……想除掉我,自己当密教的主人?想得到挺美。现在你们知道,《海东鉴诀》中的预言究竟是指什么了吧!”
  “狼子野心!这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其实你自己很清楚,护法们根本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坏我大事,与要我的性命有什么区别?我是教主!哼哼哼……妨碍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张护法全身巨震,虎目中隐隐有泪光闪动。玄岩茫然呆立当场,来回打量着二人,想知道个究竟。看来被称为徐教主的男子精神有些失常。玄岩猛然注意到徐教主手中两位护法的首级。真是惨不忍睹!二人虽死,脸色却平静如常。在面对死亡的瞬间,依然灵台清明,不惊不怖,足见其修为高深。不知为何,玄岩竟然从二人脸上依稀找到了寒膑居士和道慧大师的影子。不觉咬牙怒喝道。
  “太残忍了!你这家伙也配当一教之主?如此兽行,简直是连恶鬼夜叉都不如的人渣!”
  徐教主仿佛刚刚才注意到此人的存在,目光转向玄岩。那眼神分明异于常人,隐隐透出妖异的蓝光,仿佛要将玄岩和张护法生吞活剥一般。
  张护法此时才醒悟过来,徐教主的灵魂已经被邪恶的力量所支配。显然,一心渴望强大的徐教主,在追求力量的同时,完全被邪恶所支配。如今,遭到座下护法的背叛使他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而刚刚亲手杀死两大护法,更使他魔性大发,难以遏制。
  张护法问道。
  “璧空道长怎么样了?”
  “璧空?他也是你们一伙的?”
  张护法觉得有点不对劲。徐教主怎么会这么问?难道他刚刚没有见到璧空道长?璧空道长难道没有和两位护法一起去见教主吗?那,他又去了哪里?徐教主不停擦拭着嘴角汨汨涌出的鲜血,看来伤势不轻。只见他目露凶光,尖声说道。
  “这俩家伙一开始就喋喋不休,说什么我的功力已经减退,要我就此收手。功力减退?哈哈哈……我已从大自在天那里得到力量,怎么可能功力减退……这俩家伙垂死挣扎,收拾他们的时候竟也着了他们的掌。不过这没什么。你们以为一起动手,就对付得了我吗?”
  异样的感觉一直纠缠着张护法。璧空道长明明说他已经下了毒药,使教主的功力丧失大半……但是,问题不在这儿。徐教主手中两位护法的首级又映入张护法眼帘。
  “呀啊啊啊!”
  张护法怒声啸道。双手急速幻化出数以千百计无一相同的手印,发出白色的光芒。徐教主双眉紧锁。
  “金刚萨陀(10)的金刚手!你什么时候会使这一招?”
  “你这被邪魔歪道迷了本性为害人间的家伙!从今日起,我不再奉你为教主,你我间恩断义绝!这是你在此阴谋作祟的时候,我从西藏学来的密教绝学!接招吧!”
  张护法咬紧牙关,竭力向徐教主攻去。玄岩虽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但心下清楚,提着别人头颅耀武扬威者决非好人。于是催发剑气,身形晃动,正想与张护法同时攻上;忽闻张护法暴雷般一声怒喝。
  “阁下暂且退在一旁……这是我教教内之事……”
  张护法话音未落,隐隐发出白色光芒的双手幻变如飞,令人为之目眩的手印直向徐教主袭去。徐教主虽然身已负伤,但诡异的冷冷笑着,突然间全身红光大盛,竟迎面朝张护法扑去。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纵是身负绝艺的玄岩,亦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不传之术。张护法捏动金刚手印,双手立时坚硬如钢铁。而与之相抗的徐教主身上的红光也决非泛泛之物。两人手脚未交,便已响起“锵锵”如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未战几回,倏然分开。张护法手法突变,像完全放弃防御一般两手垂下来。徐教主也突如其来的顿住身形。张护法道。
  “阿修罗的力量你都敢借用?啊啊……事到如今,别无他途了!徐教主……你我总算朋友一场,我曾经尊敬的人……随我一起下地狱吧!”
  张护法二手平平推出,双脚一跺,身子便如流星般急速向徐教主掠去。玄岩情急,呻吟般脱口道。完全没有守势的招数……那分明是两者同归于尽的手法。徐教主避无可避,双手急速向外挥舞,仿佛凭空添出数十之手来。玄岩木然站立呆看二人,未及有所反应,但见满天幻起手影,激撞在一处。

  相逢(三)

  火柱与光芒撞在一处,悠然发出一阵龙吟,爆发开来。朴神父与虚虚子已然脱身站在火圈之外。虚虚子用尽全力,施展出最强的咒法助朴神父逃离火海,自己却身负多处严重烧伤。他脸上虽挂着笑容,但眼见气息游离,逐渐微弱下去。这过度的咒术耗去了他最后的力量,已使他油尽灯枯。俊厚伏在一边伤心的啜泣着。
  “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别哭了,这不是你的错……神父!”
  “是,虚虚子大师。振作一点!”
  朴神父心中触动往日的情形,运功治疗起虚虚子的伤势。但是虚虚子身上致命的并不是普通的外伤。因为他使的,是燃烧自己生命获取神明力量的的终极咒术。虚虚子微笑着继续道。
  “神父,外面至今毫无动静,看起来我们护法们全都失败了。神父,请您看在我的面上,一定要保住俊厚!”
  “为什么,这么看重俊厚?”
  神父心下大急,追问道。虚虚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如其名字般虚无飘渺的微笑。
  “神父,您可知道,徐教主计划中,一直想把谁当作血祭的牺牲品吗?就是俊厚啊!”
  朴神父大惊,心中似有滔天巨浪。
  “什,什么?”
  “他所供奉的大自在天……湿,湿婆是残忍嗜杀,专好人身供养之神……徐教主他……把这具有强大潜力的孩子作为牺牲品……想获得巨大的力量……”
  俊厚满脸惊异,尖叫道。
  “不会的,父亲他不会这么做的!”
  虚虚子此时已是油尽灯枯,嘶哑着,从嗓子眼中勉强挤出最后一口气道。
  “父,父亲……俊厚……你的……父,父亲是……张……张……”
  朴神父终于明白了五大护法诸多做法背后的良苦用心。早在很久以前,作为获取力量的代价,徐教主已经一步一步将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出卖给了邪恶。显然,为了力量,徐教主早就打定主意,要将最珍贵的人献给恶神当作祭品,所以才想方设法夺走了张护法的儿子俊厚,甚至还象饲养祭祀用的牲畜一般抚养俊厚长大,并让他接受良好的训练。后来五大护法察觉到他的野心,为了拯救俊厚,让徐教主恢复本性才共同商议了此等大事。众护法迟迟不愿把俊厚便是祭物的事告诉神父,就是因为顾虑到密教的声誉和仅仅是个孩子的俊厚的心情。
  “阿门……”
  朴神父低声作着祷告。虚虚子嘴角噙着笑意,一口气未上来,就此撒手人寰。俊厚紧握着虚虚子的手,贴在小脸上,放声大哭。朴神父此时深深感受到俊厚心中的苦痛。
  “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级,就要经受如此打击……”
  朴神父拍着俊厚的后背轻声安抚着他。俊厚伏在朴神父宽阔的怀中放声痛哭。朴神父一阵为难。要怎样,才可向这年幼的孩子解释生父与养父的差别呢?朴神父声音颤抖着向俊厚诉说起事情的原委。
  张护法在玄岩搀扶下不住喘息着……身上的衣衫已破裂成一缕一缕随风飘舞,鲜血从嘴角边汨汨流下。徐教主也颇为狼狈,但脸上怒气益盛,面如涂蜡,神色苍白。看来伤势也决不寻常。然而徐教主依然连连狞笑着。
  “喔哈哈……金刚萨陀功……看来你们还真留了一手。不论是什么,对我都没用。恐怕现在,虚虚子也已在你儿手中身赴黄泉,一命呜呼了。如今除了逃走的璧空老道,就只剩下我那孽子一人了。”
  张护法双腿发颤,粗暴的一把拂开玄岩,踉跄向前几步。
  “虚虚子,虚虚子被俊厚他?”
  “你们这些笨蛋……我早就知道你们的计划了。哈哈哈……我给了俊厚那小子一道最强的符咒,告诉他要是有哪个护法来带他逃走,就祭起符咒。大概现在虚虚子已经死在俊厚手里了。再过一会儿,连那臭小子也……”
  张护法尖声喊道:
  “你到底还是要牺牲俊厚。”
  张护法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又捏动手印。玄岩也催起剑气挺身扑将上来。这一次张护法没有再阻止玄岩。徐教主目光撇到玄岩手中断戟尖处嘶嘶涌动的剑气,颜色大变,神情即时阴沉下来。正在此时!徐教主身后不知何处竟飞来一柄薄薄的短仞。徐教主猛觉这破空之声,身体一个急旋,水平伏倒在地。谁知那飞刀竟似与半空中一道看不见的墙壁相撞,硬生生改变方向垂直射下,直插入徐教主胸口。
  “咯啊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呼之声响起。玄岩定睛再看,徐教主两手紧紧揪住心窝不放,只露出短短的一端刀柄。那刀柄末梢,一根金色细线隐隐连于其上。想来掷出飞刀之人,正是通过此线传以内力,控制飞刀走向。忽然间,一股怒涛般的内力沿着金色的细线汹涌而来,狠狠击在徐教主身上。巨力袭击之下,徐教主疯狂般的抽搐起来。随之而来的第二、第三波内力笼罩全身,徐教主攥住插在心头的利刃,扑身倒地再也不动分毫。阵中人影一晃,一人飘身落在倒地的徐教主与张护法之间。正是老道人璧空。
  “上座护法!”
  璧空斜眼瞟过倒地的徐教主,口中喃喃道。
  “心口中我飞刀,五脏六腑亦受我黄丝神功三道劲力,任你是什么密教教主也无法逃过此死劫。”
  张护法放下心来,踉跄向璧空走去,指着被抛弃在地的磨架护法和乙莲护法的首级道。
  “上座护法,您,您去哪儿了……他们俩……”
  “嗯……我刚刚被徐教主的一帮心腹缠住了。全都被我收拾了。两位护法遭此大劫,我真难过!”
  张护法心中仍无法释怀。即便是徐教主的心腹,一旦动起手来,并不需太大的工夫就可制服。璧空他为何偏偏在与徐教主对决的重要时刻躲避了呢?放过此事不提,刚刚虽然是他打倒了教主,但所用的手法未免太卑劣,太残忍了吧。还有,他不是说过,已经给教主下过减退功力的毒药了吗?……
  “上座护法,徐教主他根本没有被中毒……”
  “嗯……此事另有隐情。以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另外……”
  “怎么?上座护法。”
  “有件事我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嗯?什么事?……那还用说……”
  “多谢。”
  话音刚落,璧空竟运起一股怪异无比的巨力横扫过来,猛击在张护法腰间。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张护法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呼,身体已如无根的落叶一般跌向角落。玄岩大吃一惊,飞身急速掠去,堪堪在张护法身形与墙壁相撞之前将其借住。璧空长声狞笑道。
  “哈哈哈!我给徐教主服用的不是使其减退功力的毒药,而是让他丧失理智的迷药!现在我告诉你了,算守信吧?哈哈哈……”
  张护法怒目圆睁,说不出半句话来。反而是玄岩大声斥道。
  “你这疯老头子!这么做还算是出家之人吗?”
  璧空似乎毫不在意。不,应该说事到如今,他已然心满意足,得意忘形。
  “哈哈哈……教主死了,护法也完了。只剩下天资聪颖的后继者,从太古流传下来的寺院,遍地的金银财宝!哈哈哈……我璧空,将会成为一个新兴门派的创始者!哈哈哈……”
  张护法乍闻此言,犹如五雷轰顶。老道璧空分明在很久以前便已酿此阴谋。要将密教势力连根拔起,悉尽吞并,妄想继之以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