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居,因此甘凤池等一班人便连夜搬往西山,找着了冷禅和侯三变想法。
侯三变虽然年老,仍极热心。本来他已叛变出宫,若被捉着,便是死罪,他恃着熟悉宫
中情况,有几个老卫士又是他的心腹之交,受了甘凤池的请托,不辞冒险,居然在第二天便
混入宫中。可是宫中上一辈的老卫士所剩无几,而且势力已微,根本不受重用,无法接近皇
帝。要不是这晚闹出允祀破牢之事,侯三变休想探出冯瑛下落。
冯瑛换了衣裳,正拟随候三变出去,忽听得牢门外又有人声,冯瑛挥动宝剑,便想冲
出,却被侯三变一把拉住。
门外的人嚷道:“老侯,你好大胆。”冯瑛捏了一把冷汗,只听得侯三变笑道:“雷老
二,进来吧,外面怎样了?”片刻之后,牢门外又走进了一个老卫士,燃着松枝,照见冯
瑛,惊愕不已。侯三变道:“我要护这小哥出去,你有法子吗?”那雷姓的老卫士正是收藏
侯三变的人,道:“原来你是为了他冒险进宫的吗?”心中奇怪为何侯三变会为一个小太监
甘冒性命之险。上前来拉冯瑛,冯瑛身子一缩,那老卫士何等精细,已看出她脸上泥水淋
漓,笑道:“原来是个妞妞。外面虽然天黑,你的脸可还该涂得均匀一点,这样在霎眼之
间,还可骗过。喂,老候,她到底是谁?”候三变道:“她是当今皇上新册封的贵妃!”那
老卫士“啊呀”一声,矫舌难下,讷讷说道:“你,你,你这不是要闹出大事吗?”侯三变
道:“他不止是皇上新册封的贵妃,又是天山剑派的唯一传人,易老先辈的关门弟子!”那
老卫士怔了一怔,恍然说道:“啊,啊!怪不得你这老头儿如此卖力。原来是为了救天山女
剑仙的弟子,天山剑派,我心向往之,已数十年矣,难得有此机会,我也当为易老剑仙尽一
点力。”要知易兰珠辈份之尊,并世无二,剑法之妙,天下知名。武林中人仰之如泰山北
斗,所以尊称她为“女剑仙”,以有机会效劳为荣。
侯三变笑道:“雷老二,你也要走了吗?”那老卫士道:“在宫中吃饭等死,也没有什
么意思,不如随你走了。”侯三变道:“那允祀如何了?”老卫士道:“正在外面与哈布陀
等恶战。西华门外,卫士最疏,要逃走正是机会,喂,你怎么如此精灵,会知道她藏在牢
里?”侯三变道:“允祀练的是红教武功,那荷塘中的浮尸,颈有指痕,骨却未碎,显然不
是他弄死的。除了他还有谁?”冯瑛也正有此疑问,听了疑团顿释。当下放心随侯三变走出
牢门。
皇宫殿宇连云,地方广阔,众人都被允祀之变吸引去了,对搜索冯瑛之事,反而放松,
侯三变带了冯瑛专拣僻路走出西门,月明星稀,他们穿的又是卫士和太监的服饰,加上有那
雷姓的老卫士在前探路,竟然容容易易的走到了西华门。
西华门守门的卫士名叫雷海音,是管血滴子一个大头目,遥见侯三变走来,以为他是宫
中卫士,问道:“喂,听说允祀已被哈布陀生擒,里面正闹得天翻地覆,你们为什么不去瞧
热闹?”侯三变道:“我们正是奉命去搜捕他的党羽,你快开门。”雷海音道:“有文书
吗?”侯三变道:“给他!”冯瑛一跃而前,倏然一剑刺去,那雷海音就是当年捕拿周青之
人,武功颇是了得,冯瑛一剑刺去,居然给他避开,大声叫道:“快捉反贼!”冯瑛连环疾
刺,唰,唰,唰,一连三剑,雷海音施展全身本领,仅仅避得两招。
第三招冯瑛使出天山剑法的绝招“明驼千里”,剑锋一旋,向下反刺,雷海音向上一
跃,脚跟正好被剑尖刺着,登时一个倒栽葱跌翻地上,候三变立刻扭开铁锁,冷不防城墙上
又有两人跃下,人未到,剑先到,双剑齐刺侯三变颈项,这两人却是海云和尚和他的徒弟黎
族酋长火云炯主龙木公。
海云和尚本来是威震海南的剑师,可惜他时运不济,自应允祯之聘,出山之后,连吃了
几次败仗,降到只做一个普通的卫士统领。心中愤愤不平,久图立功自显,这一剑乃他平生
功力所聚,凌厉非凡,满以为一剑便能将敌人了结。那知侯三变功力亦极精纯。见他剑势既
凶且劲,竟不救敌招,先攻敌手,身躯一矮,右拳捣敌小腹,左脚又向上一挑,踢他肾门命
穴。这两招都是攻敌之所必救,海云和尚逼得身形一闪,剑锋斜偏,贴着侯三变颈项刺出,
虽然是只差毫厘,却已给侯三变平安度过。
龙木公的剑势来得较慢,一剑刺下,扑了个空,正待换招再刺,说时迟,那时快,冯瑛
的剑矫若游龙,已从旁杀到,剑光飘瞥,弹指之间,已连下几次杀手,龙木公虽非庸手,却
哪能挡得了这妙绝天下的天山剑法,不到五招,手腕便被刺伤,长剑叮当堕地!这时侯三变
和海云和尚正打得难分难解。冯瑛运剑如风,鹰翔隼刺,海云和尚见不是路,越墙便跑。侯
三变与冯瑛急急开了城门,从皇宫后面的景山逃跑。到卫士们追出来时,他们已越过景山,
不知去向了。
甘凤池、唐浇澜等在西山等得正急,直至第二日早晨,才见侯三变和冯瑛回来。问起经
过,唐晓澜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吕四娘微微笑道:“以后你可别再胡闯!要做什么事情,大
家先商量了再做不好吗?”冯瑛好不惭愧,低头说道:“累你们担心了。”吕四娘一笑将她
拉近身旁,替她整理蓬松的云鬓。至于脸上的污泥,她早已在途中揩抹干净了。
冯瑛在宫中一天一夜,时间如此之短,便能脱险,说来实属万幸。可是经此一来,唐晓
澜七日之期,只剩下五天了。冯瑛一想起来,不由心中大急,问唐晓澜道:“你觉得怎么
样?”唐晓澜道:“也没什么,只是气力好像一天不如一天。”冯瑛目蕴泪光,泫然欲滴。
唐晓澜哈哈笑道:“其实这样死法,也是佳事。天下能有几人预知死期。又得良友在旁,从
容话别!”唐晓澜故作旷达之言,冯瑛听了,越发伤心。吕四娘道:“瑛妹,事情还未绝
望,你随我走一趟吧。”冯瑛一跳而起,道:“水里火里,我都随去。”
正是: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三十八回 费尽心机 名医解奇症 浪抛精力 妙药付东流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 第三十八回
费尽心机 名医解奇症
浪抛精力 妙药付东流 吕四娘笑道:“用不着如此紧张,我只是要你陪我去请医生罢了。”冯瑛奇道:“请医
生?是不是那个姓叶的医生?你不是说他得罪权贵,已弃家远走了吗?”吕四娘道:“弃家
则有之,远走却未必。七哥已查出线索来了。你休息一会,就随我走吧。”
原来这医生名叫叶寿常,别号废园,今年己近八十。他是六七十年前京都名剑客石振飞
的外甥,石振飞和无极派上两代的宗祖傅青主乃是至交。叶寿常二十来岁之时,傅青主尚健
在,叶寿常酷喜医术,曾得傅青主指点,因之乃成一代名医。他少时文武全才,本来颇有志
于功名,得傅青主指点之后,又明夷夏之辩,自此甘心瞻泊,遂号“废园”。到他六十之
后,人都尊他为“废园老人”而不名。月前皇帝的一个贝勒逼他治病,他不愿去,星夜弃家
出走,向外扬言是到江南投亲,以息那贝勒之怒。其实是避到怀柔县一个朋友的家中。甘凤
池托在京的一个帮会龙头查探,已查知他那个朋友是怀柔县一个小士绅,名叫陆康,平生读
书明志,不求闻达,善弹古琴,废园老人每年总有一两次要到他家听琴的。
冯瑛问道:“怀柔县离这里多远?”吕四娘道:“约莫二百里吧。以我们的脚程,一日
可到,两日或至迟三日便可来回。绝对不会误了期限。”冯瑛大喜,放心睡了一觉,吃过了
午饭,便和吕四娘动身。
傍晚时分,到了昌平,离怀柔县仅有五六十里,依冯瑛之见,连夜便要赶去。吕四娘笑
道:“他们是住在怀柔的一个乡下。乡人习惯早寝,我们又未知他的家门。半夜要找乡人打
探,甚是不便。而且那老头子已近八十,就是找到了他,也不好意思要他半夜动身呀,急也
不急在这晚,明天一早再去吧。”冯瑛想想也是道理,便和吕四娘同在昌平投宿。
一宿无话,第二日一早,天色微明,吕四娘便和冯瑛施展轻功,一口气奔了三十多里,
天色大白,已入怀柔县境。冯瑛呼吸晓风,身心舒畅。她们两人因不便在大路上施展轻功,
走的乃是山路捷径,吕四娘遥指着山外一片平野,说:“在那平野尽头,不是有一座山吗,
在山下的小村,便是他们隐居的黄竹村了。大约还要再走三十多里,以我们的脚程,到达之
时,他们还未吃早饭呢。”冯瑛忽担心道:“你不是说那废园老人脾气很怪僻吗?假如他不
肯医,那可怎办?”吕四娘道:“你放心,他和我的祖父乃是文字之交。我们说出来历,他
没有不来之理。”说话之间,忽见山下田亩之间,人影追逐,清晨人静,遥闻叱咤厮杀之
声。吕四娘大奇,登高远望,忽然惊愕叫道:“瑛妹,你快来看!”
冯瑛随着吕四娘指点望去,只见山下远处,追逐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女子,相貌虽然看
不清楚,背影却甚熟悉。冯瑛心魂动荡,突然如受巨雷所击似的,呆在山头。吕四娘道:
“你看她是不是极为似你?”冯瑛道:“呀,她一定是我那失散的妹妹了!咱们快去追
她!”可是那山下田野,距离她们所在的山头,少说也有十多廿里,那群人追逐厮杀,倏忽
散入山谷,看不见了,冯瑛定了定神,心想:救唐叔叔紧要,可不能分出身来,追踪那个女
子。只好叹了口气,喃喃说道:“又错过一次了。”吕四娘安慰她道:“既然知道她在此间
出没,咱们请了医生,救好晓澜之后,再来查访不迟。”
两人走下山坡,经过平野,到达黄竹村的时候,果然尚未过午。两人向村民打探陆家,
一探便知。那陆家就在村子西边,门口有一道小溪流过,屋后是一大片竹林,十分幽雅。两
人走近门前,只见大门敞开,里面人声嘈杂。
吕四娘依晚辈之礼谒见,在大门上拍了几下,无人出来,只听得里面好似吵架似的,有
人叫道:“咱们好意相请,你去不去?”有人叫道:“不去就绑他去!”有人叫道:“凭你
和无极派的渊源,你不去对得住人吗?”那些声音嘈成一片,其中杂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被
其他的声音盖过,听不清楚。吕四娘道:“不好,一定是有人迫叶老头子医他所不愿医的人
了。”冯瑛道:“咱们进去,将这群恶客赶跑。”里面又传出人声道:“你不是谁是?你别
骗我们啦!我们早知你躲在这里。贝勒贵人你可以不医,我们你却不能不医!”又有人道:
“医者父母心,你忍心叫我们的弟兄残废吗?”冯瑛心急如焚,叫道:“你们这群凶徒,岂
有如此请医之理?”拔出短剑,旋风般的直闯入中堂。
客厅上有四个人正围着一个老者。冯瑛一到,那四个人忽然都放开那个老头,迎了出
来。这四个人之中,有三个是魁梧大汉,甚是粗野。另有一个却也是老者,却是样眉善目,
不类凶徒。那三个魁梧大汉同声喝道:“你这女强盗伤了我们的弟兄还要赶尽杀绝吗?”冯
瑛莫名其妙,那三人已拔出兵器,一哄而上。那老者却叫道:“且住,你是年羹尧的什么
人?”那三个粗鲁汉子来势甚凶,冯瑛也正是心急如焚,满怀气愤,两边都如箭离弦,那喝
得住?只听得一阵断金戛玉之声,冯瑛的宝剑左右披荡,将那三人的兵器,全部削掉,出手
太快,控制不住,其中一人还被刺伤了肋骨。那老者勃然怒道:“小小娃儿,如此狠辣!”
提着一根铁烟袋,蓦然向冯瑛迎头一砸,反手一滑,又斜点她的“肩井穴”,冯瑛心道:
“看你这老儿相貌和善,原来也是一丘之貉,居然一出手就打我的三十六道大穴哩!”短剑
一施,更不打话,以牙还牙,立刻便反刺他的魂门要穴!
那老者一个旋身滑步,铁烟袋往上一迎,左右一磕,“云麾三舞”居然是一招三式,功
力非凡。冯瑛不敢轻敌,手中剑一提一翻,猛展追风剑法的绝招“流星飞驶”、“野马操
田”,上下两剑,上刺双目,下刺丹田,剑势凌厉。那老者烟袋一横,改攻为守,冯瑛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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