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一缩,避开他点穴的双指,左手五指一拢,向他胸口疾扫,额音和布吃过苦头,急急闪身避
开,让冯瑛把剑抽出。
冯瑛冯琳双剑疾进,紧紧缠逼。额音和布的掌力虽然厉害之极,但每发一掌,都要先行
运气,被双剑联攻,无暇发掌。可是他的那柄拂尘,更是武林罕见的兵器,可软可硬,可夺
刀剑,可拂穴道,冯瑛冯琳都不敢给他缠着。额音和布欺身进逼,两姐妹虽互为呼应,也是
险象环生。还幸打了一阵,两姐妹身形疾转。额音和布已分辨不出谁是冯瑛,谁是冯琳、自
然也就辨不出谁人手上拿的乃是宝剑,心有顾忌,不敢硬抢。只用一柄拂尘,逼着二人的
剑,伺机才施杀手。
打了一阵,山上又下来一人,这人乃是和冯瑛同来的李治,他本以为有冯瑛出手,姐妹
联攻,什么强敌,也可以抵挡,不料看了一阵,只见额音和布那柄拂尘天矫如龙,厉害之
极,以冯瑛天山剑法的神妙,冯琳无极剑法的沉稳,也只有招架的份儿。
额音和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狞笑道:“你们再多来几个,佛爷也不放在心上。”拂
尘横扫,逼开两姐妹的剑,尘杆直指,趁着李治刚到,便骤然点他胸口的“璇玑穴”。岂知
李治的剑法,奇诡之处,天下无双,明明见他剑势奔左,中路门户敞开,不料倏然一变,剑
锋已戳向右首,剑势变,步法变,虚者变实,实若变虚,额音和布非但点不中他的穴道,还
几乎给他刺了一剑。幸在额音和布武功确属高强之极,一招扑空,方位立变,才堪堪避开了
李治的绝招。
这一来形势又变,李治和冯瑛冯琳,三个人三种剑法,都是当今之世最上乘的剑法,额
音和布顾此失彼,再不敢似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两方有攻有守,又拼斗了一百来招。
但李治加入之后,也是有利有弊,利者乃是三剑联攻,此呼彼应,不久就占了上风。弊
者却是额音和布久战之后,试出李治的剑不是宝剑,竟用金刚指力,拼受一时之痛,硬抢李
治的兵器。他右手拂尘,力敌两姐妹的两口利剑,左手却以擒拿手法,欺身进逼李治。
这一来双方险招迭出,杀得难解难分。冯瑛心头焦躁,忽然想起在宫中黑囚牢中所碰见
的那个允祀,允祀曾说额音和布的命门是坎火离水之穴,但她却不知坎火离水之穴,在人身
那个部位。忽想起妹妹武功甚杂,正邪各派,都曾学过,于是在激斗之中,突然问道:“妹
妹,坎火离水之穴,你懂不懂?”
冯琳应道:“坎火之穴在龙尾骨三寸,离水之穴,哎,离水之穴,就是他的命根子
呀!”原来离水之穴乃是男子肾囊之下的部位,冯琳不好意思说出。
额音和布大吃一惊,不知这两姐妹何以会懂得红教喇嘛的穴道用语;更不知她们何以会
知道自己的命门要穴。冯瑛这时还不知追究竟在那个方位,却装作懂得的样子,叫道:“好
呀,咱们就刺他的命门要穴。”
额音和布心胆俱寒。本来照他的武功,若然以一对一,纵遇上了一等一的好手,又让对
方知道了他的命门要穴,他也可以防护周全,有恃无恐。但现在是以一敌三,三人剑法又都
是神妙凌厉,只恐难以兼顾,万一防御不周,那就要一命呜呼,无法可救了。
冯瑛运剑急刺,只见额音和布力抢两招,作势扑攻,身趋走势。冯瑛故意让他逃走,身
形一闪,额音和布连忙逃走。冯瑛松了口气,按剑不追。
冯琳笑道:“姐姐,你怎么也懂得邪派的武功?”冯瑛将允祀之言说了。冯琳道:“允
祯做皇子之时,就喜与红教喇嘛来往。所以现在他把以前所住的皇府,也改作了雍和宫,当
作红教喇嘛的上院。我还是在他的四皇子府中,懂得红教喇嘛的点穴用语的,他们的点穴手
法,与中土甚是不同,极为残酷,咱们日后与他们对敌,也得小心。不过额音和布却不是他
们教中的点穴名手。我也听过他的名字,据说内外功夫,在红教之中,都是第二把好手。”
李治道:“谁是他们的第一高手?”冯琳道:“他们的掌教昆甸上人。”接着又在姐姐耳边
将坎火离水之穴的方位细细说了。
激战之后,三人坐在谷中歇息。冯琳问道:“你的唐叔叔呢?”冯瑛道:“幸得你的李
治哥哥医好了。”冯琳一笑道:“姐姐你也学得伶牙俐齿了。”忽然想起了杨柳青,不禁又
格格乱笑,冯瑛道:“你怎么这样欢喜笑啊?”冯琳问道:“你们在路上有没有碰到一个光
头的女人,不是尼姑,只是头顶中间没有头发的。”冯瑛莫名其妙,道:“我和李治上山先
见了妈,妈说你在这里了望,所以我们找来,那里会见这样的怪女人?”
冯琳道:“啊,原来你们见过妈了。你们从那边上山,怪不得碰不着她了。”冯瑛道:
“你的闷葫芦里卖什么药,她是谁呀?”冯琳笑道:“姐姐,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如何谢
我?”冯瑛道:“你说说看,到底是帮了什么忙?”冯琳将气走杨柳青之事说出,一面说一
面笑,忽见姐姐面色大变,冯琳吃了一惊,不敢再笑,问道:“难道我又做错了事吗?”冯
瑛叹口气道:“妹妹,你也太淘气了,这么一来,可要糟啦!”
正是:
小女儿家不解事,飞刀削发惹麻烦。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四十一回 噩耗传来 悬头惊侠女 奇人忽现 铁掌败妖僧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 第四十一回
噩耗传来 悬头惊侠女
奇人忽现 铁掌败妖僧 冯琳愕然不知所以,李治道:“阿琳,你做事只图一时痛快,可不想想那杨柳青的父亲
曾是唐大哥的恩师。俗语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怎么一动手就用飞刀削掉了人家的头
发。这一来,事情可不更麻烦吗?”冯琳气道:“有什么麻烦,是我结的粱子,待我去解开
便是。”冯瑛忙道:“妹妹,你可别再生事了。”冯琳不再言语,暗中却又盘算主意。
冯瑛叹口气道:“咱们先回去吧。”正说话间,忽见西南角天边突然升起一朵焰火,接
着又是几朵。冯琳道:“咦,这是韩重山的蛇焰箭,他又和谁交上手了?”话犹未了,忽又
听得“呜呜”的响箭之声,随着天风隐隐传来,一长二短,响了两次。李冶凝神细听,道:
“不好,这是甘大侠呼援的讯号,我在杭州听过。”冯琳遥望火焰升处,道:“就在外面那
一座山峰,看来不远。”李治在天山长大,对山路素所熟悉,望了一下,笑道:“看来不
远,走起来可得半天?”冯瑛道:“既然是甘大侠的呼援讯号,咱们理应去看看。”
吕四娘那日与冯瑛分手,分道求医,到八达岭东面的康庄,求见废园老人的好友陈画
师,那画师一派名士派头,竹门半掩,在里面饮酒作画。吕四娘敲门敲了好一会子,但见他
在里面的竹林下饮一口酒画两笔画,聚精会神,好像不知门外有人似的。
吕四娘悄悄的推开竹门,走进园中,抬头一望,不觉呆了。那陈画师画的正是她祖父吕
留良的肖像,画中吕留良端坐执着《春秋》双目炯炯有神,旁边侍立二人,一个是严洪逵,
一个是沈在宽。沈在宽的像尚未画好,但从着墨的轮廊已分辨出来。
吕四娘咳了一声,那画师竟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然在聚精会神作画。吕四娘
一皱眉头,大声说道:“喂,你画得不像呵!”
那画师犹如被人突然打了一拳似的,跳将起来,睁眼说道:“你是谁?我画的有哪点不
像?”
吕四娘微微笑道:“你先告诉我,废园老人现在何处?我再告诉你哪点画得不像。”吕
四娘已摸到他艺人乖僻的脾性,因此也就不以普通的客套说话和他交谈。
那画师又瞪了她一眼,道:“我也正要找废园老人呢,你找他做什么?”吕四娘笑道:
“自然是找他治病了,还用说吗?”
那画师道:“治一个人的病有什么紧要?而且他也不肯随便医人。”吕四娘道:“他是
一代名医,若然碰到疑难怪症,就如你碰到绝妙山水一样,岂肯不施展身手。”那画师哈哈
一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废园老人若碰到疑难杂症,那的确是你不请他也要去的。你
说的是什么病症,是麻疯吗?”
吕四娘不觉一愕,问道:“什么麻疯?”那画师道:“废园老人很久以来已在思索医治
麻疯之法,他常说世人都把麻疯当作绝症,我偏要想出医绝症之方。”吕四娘笑道:“他想
出了没有?”那画师道:“没有呀!所以我昨天才派人去请他。”
吕四娘听他话里有因,好奇之心大起,不禁问道:“难道是你想出么?”那画师道:
“我对医事一窍不通,不过我却知道麻疯并非绝症了。”
那画师说得兴起,放下画笔,续道:“前几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傻人,把村子里的几个
麻疯病人抢去,有人追他,岂知他力大无穷,随手劈断几棵大树,把那些人吓了回来。”
吕四娘心中一动,想道:“这必是毒龙尊者无疑。”那画师续道:“你猜这怪人把患麻
疯病的抢去做什么?你一定猜不到。”
吕四娘笑道:“他要将这些麻疯病人医好,这有什么猜想不到。”那画师拍手道:“对
呵!你猜着了,我当时却猜不到。他把那几个麻疯病人安放在一个山洞里,就是八达岭西南
面积石山的那个大岩洞,你去过?”吕四娘摇了摇头,心道:“毒龙尊者来到此间,少不得
我要去探他。”那画师续道:“我又扯远了,你听我说,这怪人长相凶恶,心地却好。不过
两天,就把三个病患较轻的麻疯病者医好了放回来,皮光肉洁,完全和平常人一样。还有一
个较重的,现在还给他留在山洞里。”歇了一歇,又道:“叶老头儿(废园老人)本来是要
到我这里住的,但却被他的那个姓杨的徒弟请去了,住在南口。他若不赶快来,又要错过机
会了。”他哪里料想得到,他和吕四娘说话之际,正是废园老人毕命之时。
那画师说完之后,见吕四娘露出笑容,拍腿说道:“我尽说麻疯,忘记问你了,你要他
医的是什么病?”吕四娘笑道:“不用了,打扰了你许久,我告辞了!”吕四娘心想:废园
老人既在南口杨家,那么冯瑛一定已找到他了。这画师昨天才派人去,绝对不会赶过冯瑛的
前头。
吕四娘满怀高兴,脱口说出告辞的话,不料那画师一把将她拉着,怒道:“喂,你说的
话不算数么?你说!我哪点画得不像!”
吕四娘拾起画笔,道:“你这幅画有个极大的漏洞。严洪逵是吕留良先生的得意弟子,
你画严洪逵侍立在他的身边,那自然可以,可是沈在宽乃是吕葆中的学生,吕葆中是吕留良
的儿子,沈在宽连吕留良先生的面都没见过,他又怎能侍立在他的身边!”那画师哈哈笑
道:“你懂什么?这真是妇人孺子之见!”吕四娘生平最恨别人轻视女子,冷笑说道:“不
止是这个漏洞,你画也画得不像!”
那陈画师名满天下,听吕四娘矢口说他画得不似,甚为恼怒,冷笑说道:“你有多大年
纪?谅你也未见过晚村(吕留良字)前辈,你怎知我画得像与不像?”吕四娘笑道:“你画
的吕老先生,形是极似了,神却不似,你画得他道貌岸然,一脸肃杀之气,但实在他却是平
易近人,脸上常带笑容的。我知道你是想描绘他凛然不可犯的正气,但却画不出他的神情笑
貌。”那画师少时曾随父执听过吕留良讲学,闻言依然一惊,心念果是如此。吕四娘续道:
“吕老先生还是形似神不似,那侍立的沈在宽却是形神都不相似。”那画师怒道:“岂有形
也不似的道理?”吕四娘道:“沈在宽的脸型不是如此,你画的只有两三分相似,我代你画
吧。”拾起画笔,几笔描成。
那画师忽然哈哈大笑,道:“你画的是谁?”吕四娘道:“吕留良第二代传人沈在
宽。”那画师道:“你是谁人?”吕四娘道:“你画的吕留良便是我祖父,沈在宽在我家中
长大。”那画师道:“你骗谁?你画的根本就不是沈在宽!”
吕四娘笑道:“我画的若还不似,天下也无第二个画得相似了!”那画师冷笑道:“你
若真是吕留良的孙女儿,沈在宽的好朋友,今日也不谅有此闲心与我论画!”忽然取出一卷
宣纸,上面写满蝇头小楷,面色一沉,道:“你瞧,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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