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身躯也难抵敌,顿时间眼前金星乱冒,不辨东西。毒龙尊者早已运气护穴,又得铁管替他一
档,受伤不重。他提了一口气,奋力一拳,立刻将昆甸上人颚骨打碎,倒毙地下。
毒龙尊者俯身一看,见两条毒蛇已死,勃然大怒,随手一拔,拔起一根大树,便向韩重
山等人猛扫。韩重山等人见昆甸上人被他击毙,吓得魂飞魄散,发一声喊,急急奔逃。只苦
在那些本事低微的卫士,被毒龙尊者一阵猛扫,翻翻滚滚,滚下山坡,惨号狂嗥,声震山
谷。吕四娘道:“尊者,饶了他们吧!”毒龙尊者对吕四娘最为敬服,闻言立刻止手,摔了
大树,弯腰向她致敬。
吕四娘躬身道:“尊者不必多礼。”毒龙尊者滴泪道:“我以前独居蛇岛,仇恨世人,
若不是得你和甘大侠点醒,尚不知要造多少冤孽。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良友,我对你们的恩
情实是无可报答。”冯瑛笑道:“你替我们打死了这个妖僧,我们也是感激不尽。”冯瑛冯
琳并排站立,毒龙尊者发现她们相貌一样,颇为诧异。冯瑛笑笑道:“她是我的妹妹。”冯
琳好奇问道:“尊者,你那两条毒蛇如此厉害,为什么不早些放它们出来,不是可以省许多
手脚吗?”
毒龙尊者面色倏变,忽而叹一口气道:“我得了吕女侠的教训,发誓不再将所养的毒蛇
害人,只用它们救人,那厮打碎铁管,激怒它们,乃是自寻死路,那厮死不足惜,只可惜我
这两个最好的帮手,竟也死于非命。”冯琳又好奇问道:“怎么它们会是你最好的帮手?”
毒龙尊者续道:“我得了吕侠女的教学,这一年来也救了不少麻疯病人。起初我本想把病人
扛回蛇岛的,后来想起这太费事。因此带了这两个助手出来,每当医治病人,就将它们的血
刺出来应用,然后用药喂它,在几天之内,便能恢复。”冯瑛听了,心中不觉起了感慨。
冯瑛想起当日在蛇岛之时,吕四娘用鱼亮的千年芝草救毒龙尊者,而那芝草却是自己想
求来救唐晓澜的,当时得知之后,心中颇不舒服。如今看来,吕姐姐确是救得对了。救他一
人,也就救了千百的麻疯病人。自此对于“侠义”两字,认识又深入一层。
毒龙尊者又道:“世上的麻疯病虽然不少,但也并不很多,大约每县也不过十个八个。
我带这两个助手随行,尽可够用。可惜它们却死在那厮手下。”李治问道:“普通的毒蛇可
用吗?除了蛇血之外还要什么药,怎么用法?”
毒龙尊者道:“普通毒蛇虽然可用,功效却远不及我这两条毒蛇,而且我也不耐烦遍山
遍野寻找毒蛇。”当下又将其他的药物与用法说了,李治紧记在心。除了“避霜花”一味只
产于蛇岛之外,其他药物,却也并非难得,而这一味药想来还可用其他东西代替。
毒龙尊者又道:“我的助手死了,我还要回蛇岛一次,带更多的助手与药物来。”
吕四娘合什道:“善哉,善哉!尊者一念之转,大益世人。”
毒龙尊者道:“那都是你指点之功。”想起还要送两个麻疯病人回家,便向吕四娘告辞
道:“我不懂说客套话,我只能尽量治病人来报答你们当日不杀之恩。”
吕四娘点头微笑道:“这样最好!”众人目送毒龙尊者背起两个麻疯患者下山,无不赞
叹。
甘凤池问起吕四娘何故会受围攻?
吕四娘道:“我正有事请七哥替我一断。”
甘凤池诧道:“八妹聪明过人,愚兄远远不及,不知八妹有何事不能决断?”
吕四娘将几日来的事说了,道:“我就断不定那沈在宽的头颅到底是真是假?你说我好
不好赶回仙霞岭去看看?”这正是份属至亲,关心者乱。以吕四娘那样的沉着冷静,也给这
件事弄得心神不宁。
甘凤池想了一想,道:“八妹也不能判断真假,我更不能判断了。这几日我们忙于救晓
澜,想不到京中发生如此大事。不过这件事既轰动四方,必有线索,不如咱们回到西山之
后,再行查问。你现在回转仙霞,也没有用!”吕四娘一想:若然在宽真个死了,回转仙
霞,徒增心伤;若然未死,那就迟几日回去,也没什么,便点头答应了。
甘凤池又对冯瑛姐妹道:“经此一战,八达岭必为朝廷注目,可能怀疑我们聚集此间。
令堂与令外租尚在山中,不如都请他们到西山去。”唐晓澜也欲一见师嫂,便和冯瑛姐妹同
行。冯瑛又道:“我们还可顺道至南口去要那废园老人留下的医案,如今既知妹妹是傅青主
一派嫡传,无极派的传人非她莫属,那医案理应归她所有。”冯琳向李治辗然一笑,道:
“傻哥哥,你现在不会因看了傅青主的遗书,而心感不安了吧!废园老人的医案我也一并送
给你,你拿什么谢我?”李治嘻嘻一笑道:“那医案上又增添一个医麻疯的方案了。我要像
毒龙尊者一样,将来多医病人谢你。”话刚说完,忽见甘凤池面色一变。
吕四娘凝神一听,突然跳上高处张望,众人吃了一惊,甘凤池道:“远处有军马行羌,
难道雍正这小子竟为我们兴师动众?”
众人跑上山头遥望,只见山脚的官道,军马排成两列,望不尽头。旌旗蔽空,军容甚
盛。甘凤池道:“这是大军,望之不尽,想来不是对付我们。”吕四娘道:“咱们走山路回
去吧,避免和大军碰头。”又嘱咐冯琳等小心。甘凤池道:“看来这支大军总有几万,所过
之处,附近州县必然惊恐。不过如此一来,地方官吏也必然都去迎接军队,你们绕山路走,
反而不会有人注意。”
吕四娘甘凤池一路,唐晓澜和冯瑛姐妹一路,吕甘二人回到冷禅所居的寺院,只见候三
变鱼亮诸人都在紧张等候。侯三变一见甘凤池回来,立刻问道:“你们碰到了年羹尧的大车
么?”鱼亮也问道:“冯瑛姐妹呢?被年羹尧捉去了么?”鱼亮甚欢喜这两姐妹,不见她们
同回,甚是忧虑。吕四娘道:“她们去接母亲了。”甘凤池听说是年羹尧的大军,愕然说
道:“原来是他,他带这么多军马回来作甚?”
侯三变是前朝的老卫士,消息甚灵,答道:“年羹尧这小子官运自通,居然在一年之
间,将青海之乱平了。皇帝封他为‘一等公’,除了帝王苗裔力外,异姓不能封王,因此
‘一等公’这封号对汉人来说,是最尊荣的了。皇帝又赐了他一所府邸,叫他班师回朝,接
受封爵。听说年羹尧不大愿意回来,却要求做陕甘总督。陕甘总督怎当得上公爵之荣,也不
知他打什么主意?”甘凤池点头道:“这正是年羹尧的聪明!想来他是不愿放弃兵权。”侯
三变道:“也没听说皇上要削他的兵权。”甘凤池心道:“枉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卫士,还不
知道皇帝的狠辣,现在正是年羹尧得势之际,如何可以骤然削他兵权。”候三变又道:“听
说皇上又准他兼领陕甘总督,还把他的父亲年遐龄也封做‘一等公’,又加‘太傅’衔。叫
他先班师回京,然后再去赴总督之任。年遐龄那老头儿平白做了‘太傅’,欢喜得不得了,
已先到京师,住进公府。因此年羹尧也只好班师回朝了。”
吕四娘心拴沈在宽之事,道:“年羹尧这厮狼子野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且莫说
他。侯老先生可知严洪逵沈在宽被害之事么?”侯三变道:“此事也与年羹尧有关。”吕四
娘诧道:“年羹尧领兵在外,何以与他有关?”
侯三变道:“女侠有所不知,这多因曾静而起。”吕四娘道:“曾静?这位老先生也被
害吗?”曾静平生最佩服吕留良,他未及得见吕留良于生前,却于吕留良死后到吕家访求遗
书,自附为吕留良的弟子,在当世颇有文名,与严洪逵沈在宽等部很熟识。侯三变道:“曾
老先生是被捕了,但却并未遇害,他现在便在年羹尧军中。”
吕四娘诧道:“这又是何故?”侯三变道:“这位曾老先生妙想天开,遣他的学生张熙
去游说年羹尧的副手岳钟琪,附会穿凿,力证岳钟琪是岳飞的后代。”甘凤池噗嗤一笑,侯
三变道:“因此曾静便写密函叫张熙带去,说岳氏和金人乃是世仇,岳家子弟不应做胡虏的
大将,居然劝岳钟琪和他密谋举事。岳钟淇佯为答应,将曾静诱来,逼他供出同党之人!”
吕四娘急问道:“供出了没有?”侯三变道:“我也只是听说,他有没有供或供出什么就不
知道了。只知道岳钟淇拿了曾静之后,便立刻飞摺上奏,因此掀起轩然大波,朝廷到处搜捕
吕留良遗党。在曾静未解到京之前,便先将首要二人严洪逵沈在宽拿到京城处斩了。”
吕四娘心头震动,问道:“那么沈在宽是真被处斩了?”侯三变道:“如何不真,皇上
也下了谕旨了,他们的头也在九门悬挂了!”吕四娘听了,原来侯三变所知的亦不过和自己
一样,那人头是否沈在宽的,还是未能确知。便道:“那谕旨我也见到了,其中没有提到曾
静。”侯三变道:“也许是要等年羹尧将他解回京师再行定处吧。”
甘凤池低头思想,至此忽道:“待我入年羹尧军中一看。”吕四娘道:“七哥无谓冒此
大险。”甘凤池道:“你忍心见你爷爷的弟子全都受害吗?”吕四娘道:“曾老先生道德文
章名满天下,想他不会屈服,招供出来。”甘凤池道:“话虽如此,也不可不防。我就是想
去探探,看他到底有没有招供,若是招供,那名单有没有已呈给允祯?老实说,我就信曾静
不过。当年我见他时,他极力主张要用煽动清军中的汉人将领之法,以谋复国。此策略虽然
未可厚非,但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其间,却是因人成事,毫无出息的想法。这样的人大半不是
硬骨头。”吕四娘悚然一震,心想自己生长在书香门第,对读书人可能看得过高,而忽略了
他们软弱的缺点,甘凤池在这一方面,却比自己强得多,但仍不可相信以曾静这样的人亦会
屈服于敌人的淫威之下,只道:“既然如此,去看看也好。可是年羹尧军旅森严,如何去
得?”甘凤池笑道:“我自有办法。不过我还要一个帮手,侍今晚唐晓澜回来之后再说
吧!”说完之后,自去布置。吕四娘知道甘凤池相识满天下,他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
晚上,唐晓澜和冯瑛姐妹果然接了邝练霞等一大帮人回来。冷禅将他们安顿之后,吕四
娘便叫唐晓澜去和甘凤池商议,甘凤池道:“我们今日在八达岭所见的乃是年羹尧的先头部
队,现在已探听清楚,年羹尧这次带回来的大军竟有二十万之多!大军行程素来缓慢,每天
至多只能走六十里。他们还要四天才能到京,晓澜,你敢和我到军营中一探么?”唐晓澜
道:“如何不敢!我曾在允堤军中混过,对军营中的情形,也很熟悉。”甘凤池道:“正因
如此,所以我要你去。我已算定,他们明天会到房山,房山的地方官必然派遣民夫,牵猪宰
羊供应他们,我们混作民夫,到了他的军前,我一定可找到机会。”
唐晓澜依计而行。甘凤池使用易容丹,扮成民夫,第二日混到军前,果然找到了一个以
前在江南帮会中的小头目,名叫韩七,现在军中充当军厨管事之职,手下有十几名火头军。
大军中有几百个军厨管事,负责供应伙食,韩七供应的恰恰是年羹尧的亲兵,因此正在年羹
尧的“帅营”之内。甘凤池迳道姓名,直说来意。甘凤池自己虽然并不开山立舵,却是江南
所有帮会都奉为首领的人,韩七听了,虽然事情极险,也愿依从。当下便叫甘唐二人当作他
新收的伙头军,混入营内。
年羹尧治军极严,甘凤池虽在“帅营”,却无法混入年羹尧所住的“虎帐”。是夜三更
过后,只听得军营中刁斗声声,偌大的军营,别无声息。甘凤池叹口气道:“年羹尧也的确
算得上大将之才,可惜竟甘心为允祯所用。”韩七悄悄说道:“你们可知道在年羹尧帐外吹
角守夜的人是谁?”甘凤池道:“打更守夜的难道会是什么高手吗?”韩七道:“这人倒不
是以武功见长。但他却是个大官。”唐晓澜道:“什么大宫?”韩七道:“他是军门提督富
山。年羹尧这次带妻子回来,一路上作威作福,夸耀自己的权力,我们都笑他是做给妻子看
的。比如吹角守夜的人,起初是用中军神将,后来用到统带副将,今晚临近京城,竟然用起
提督军门了。”唐晓澜咋舌道:“提督军门,与巡抚(十省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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