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游龙剑一摇,呼的一声,真似化成一道白光,向了因和尚直卷过去。了因和尚急忙横转禅
杖,振臂一格,叮当一声,易兰珠剑锋趁势一荡,迳自刺到了因协下,鱼亮这边的高手,一
齐发动,卫扬威的蛾眉刺和孟武功的虎头钧,破风扑来,易兰珠疾风一转,手中剑“力划鸿
沟”,两根蛾眉刺断成四段,一对虎头钩震上半空!了因却已顺势使个“苍龙卷尾”,禅杖
一起,把宝剑燎开,九名高手,四方攻上。易兰珠暗道:“怪不得这厮猖狂,他果然得了独
臂神尼真传,功力和他师傅差不多远!”清叱一声,将天山剑法中的须弥剑式使开,身剑合
一,连人带剑,化成一道白光,左荡右抉。这时,忽闻得唐晓澜惨叫一声,原来他左肩已中
了孟武功一掌。易兰珠大怒,连下杀手!剑光闪闪,不离了因要害!忽然间人声喧哗,鱼亮
大王大叫:“暂停!”九名高手,连袂退下。易兰珠宝剑横胸,止步不追,凝神细听,隐隐
闻得哭声,从远远的高处传来!
群豪住手了望,鱼亮大王的山顶别墅之旁,原建有一座十三层的白塔,白塔顶上,隐约
可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檐边,吕四娘眼利,已认出了那女子正是鱼亮大王的女儿鱼娘,再
看清楚时,她竟是缚在檐边,半身倒悬,只腾出一只右手,执着一柄朗晃晃的利刃,搁在绳
上,只要刀锋一动,就要绳断人坠,任多好武功,也救她不得!鱼亮和白泰官齐声惊呼,呆
在当场!
这时,白塔内冲出一名头目,飞奔到鱼亮大王跟前,打个千儿,气急败坏的禀道:“大
王,不好了,我们一个疏神,竟没留意小姐把自己缚了,传出活来,要大王将白泰官他们放
走,不然她就要割断绳子,和大王永别了!”
鱼娘乃是鱼亮的唯一爱女,鱼亮本就疼她,这次只因白泰官不肯依从,所以才禁止爱女
和他相见,将她囚在白塔顶上。鱼娘不知有前辈女侠独上孤峰,出手相救,只道白泰官在武
林高手包围之下,已陷困境,一横了心,索性以性命要挟!白泰官见了,又惊又喜,想不到
鱼娘和自己相爱,如此之深,心中感动,不觉滴下泪来!
鱼亮沉思有顷,把手一挥,说道:“算了,你们去吧!”易兰珠在九名一等一高手的环
击之下,要自保不难,但却担心唐晓澜与白泰官会遭伤害,趁势收篷,冷笑说道:“了因,
我带你的师弟师妹走了,你背顺违戒之事,自有你本门中人清理门户,我犯不着伸手!若你
另有为非作歹,鱼肉善良的事撞在我的手里,我可不轻饶你!”说罢,对鱼亮拱手道声:
“承让!”将剑交回唐晓澜,左手一带,与吕四娘、白泰官展开陆地飞行的本领,风驰电掣
般向山下奔去。
鱼亮悚然一惊,蓦然醒起,顿足叫道:“快!快!快传令下去!叫儿郎们让路!”倏时
红旗招展,喽罗们大声叫道:“清道送客,不得拦阻!”一站一站的传达下去却已经迟了,
这时易兰珠等已至山腰,那些守卫卡子的喽兵,未闻帅令,一声胡哨,在密林丛草中,嗤嗤
连响,早已射出一排飞蝗弩箭来,吕四娘哈哈一笑,霜华宝剑呼呼掠风,前后左右卷起匹练
似的一道寒光,飞蝗弩箭,纷纷跌落地上。淡月疏星之下,四条人影,宛如四条白练,冲破
飞蝗箭雨。山路两边埋伏的挠钩手,哗啦啦伸出两排雪白锋利的挠钩,向四人脚下疾卷,易
兰珠降龙宝杖左右一扫,只听得吧吧吧吧,一片断金冕玉之声,把挠钩扫断了七八杆。那边
厢,吕四娘出手更辣,一声娇叱,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银虹,向草丛中扫去,伏在里面的四
个挠钧手,全部中剑倒地,血花四溅!易兰珠急道:“不要杀这些小喽罗!”这时鱼亮大王
叫让路的帅令才一站一站,远远传来,埋伏在山腰山脚的喽罗,急忙一面传令,一面避开,
易兰珠笑道:“这才像个送客的规矩!”鱼亮在峰顶了望,见她们如此神威,不禁变色!
四人出了田横岛,仍乘鱼亮大王送客的海船,回到青岛海滨,闹了一晚,这时已是月亮
西沉,晓霞隐现。过了片刻,一团团白云,紧聚一起,云中闪发白光,东方天色由朦胧逐渐
发红,眨眼之间,一轮红日在遥远的海面冉冉升起,顿时映起半天红霞,丽彩霞辉在黄海上
幻成千万道金光灿目的光线。唐晓澜不禁击掌赞道:“朝昏甫敛,洪涛不惊;水面霞光,灿
烂万道;旭轮突现,霄漠顿清!”这是清初才子侯方域写东海浴日的佳句,吕四娘微露讶
意,微笑说道:“唐兄弟,这几年来你读了不少书啊!”唐晓澜面上一红,又是得意,又是
惭愧,低声说道:“胡乱读了点书,认得几个字罢了!姐姐家学渊源,我拜你做老师,只怕
你还不肯收我这样的学生呢!”易兰珠白泰官突然听他们说起书本上的话来,甚为奇怪!
唐晓澜五年前在邙山初见吕四娘时,稚气未消,对她深心倾慕,当时他曾听过吕四娘称
赞她爹爹一个门生,又曾听过吕四娘所说的“侠士之义须配以真儒之识”的议论,自渐形
秽,所以在杨仲英门下,才要求晚上读书。今番海岛重逢,不自觉的抛出了几句书包,想讨
吕四娘的欢喜。易兰珠哪里知道他这样微妙复杂的心情。
吕四娘听他那么一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小兄弟,你看我会做个教书先生么?”
旋而正色说道:“若然谈到了治学,那最少要下几十年苦功,主人皓首穷经,你当是容易的
么?对经史之学,我自己也未入门呢,我爹爹有个门生,年纪虽比我们大不了许多,经史词
章,却都已有了根底,你若有志于学,将来我倒可荐他给你做老师。”吕四娘胸襟开朗,把
他当做弟弟看待,心中那有丝毫杂念,唐晓澜听了,怅然若失,低下了头,说句“谢谢”。
易兰珠听得不耐烦,打断说道:“不必谈书本的事了,晓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寻找
你,拿了你的剑又还给你吗?”唐晓澜垂手说道:“不知。”易兰珠正容说道:“就为了你
这把剑。”唐晓澜惶恐说道:“我知道这把剑是太师祖传给周师祖的,我实在配不上用
它!”易兰珠摇摇头道:“不是这个意思,这几天我默察你的人品,尚是我辈中人,只是你
武功太低,我怕你不能长保着它!”易兰珠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这把剑是天山两把镇山
主剑之一,不能落在外人手上。现在晦明禅师门下只剩我一人了,而我也已到了风烛残年,
为了对去世师祖作个交代,我必须找寻这把剑的下落,找了几年,总算找着了。你是周青的
义子,我也早知道了。这把剑现在我决定给你,但你的剑术不行,有失天山剑派的威望,你
得跟我学三年剑术!”唐晓澜大喜,急忙叩头拜师,易兰珠将他一手扶起,肃然说道:“我
只授你本门剑术,其他武功,来不及教了。我和你也仿凌大侠与周青之例,只能算挂名师
徒。到你将来花甲之年,或闭门封刀之日,你将这剑缴回天山,给那时的掌门弟子。然后由
掌门人考核你一生功过,那时才决定许不许你正式列入门墙。”武林中的挂名弟子,等于学
校中的试读生,都是程度较低,还要留待考核,才许升级的。
易兰珠将唐晓澜的事处理完毕,忽然面挟寒霜,对白泰官厉声说道:“白泰官,在我面
前可不许你说谎,这里的采花案子,是不是你干的!”
白泰官面皮变色,急声说道:“老前辈,这,这是哪里话来?我,我那会干采花的坏
事?”易兰珠道:“当真不是你吗?你且等一等!”忽地长啸一声,海边小径的绿树丛中,
突然现出一个红衣少女,只有十四五岁光景,唐晓澜认得,正是那日在酒楼上唱曲的姑娘,
易兰珠问道:“锦儿,那晚他是不是跟踪过你?”小姑娘盯了白泰官一眼,说道:“正是
他!”易兰珠忽地笑道:“白泰官,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的侄女?怎么你跟踪起你的侄女来
了!”白泰官和那小姑娘同时现出惊讶之色,小姑娘道:“啊!原来你是白五叔!”白泰官
道:“啊!原来你是锦儿,功夫竟这样精进了!易老前辈,你老别开玩笑,这是天大的误
会!”
易兰珠语气稍缓,仍喝问道:“怎么个误会?”白泰官道:“那几天我找我的未婚妻子
鱼娘,找得快要发疯了,那晚忽然锦儿在远处民房飞身掠过,我追出去一段路,看清楚不是
鱼娘,本待退下。但为了好奇,想知道她是什么路道,所以又跟踪了一会。”
唐晓澜起初见易兰珠声色俱厉,惊疑不定,这时见白泰官说得有理,心想:原来这小姑
娘是他的侄女,他采花谅也不会来到侄女身上。忽听得易兰珠又厉声问道:“你话当真?我
问你,你为何一连几晚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那些采花大盗是不是在行署附近落脚?他们难
道不是你的同党么?”
白泰官定了定神,这才哈哈笑道:“怪不得老前辈疑心,我来到青岛,恰恰碰上这里的
采花怪案,有几个老捕头也疑心是我。其中有一个名叫张鸣的武功不差,人也正直,他走了
许多门路,终于找到了我。我说案子不是我干的。他说他也知道案子绝对不是我干的,但既
然有人怀疑,那你就非出手管管不可!我想这也有道理,所以虽然急于寻找鱼娘,晚上也腾
出工夫来给他侦查。事情奇怪极了,采花的似乎不止一人,每个人武功都极高强,我有好几
次发现踪迹,都追之不及。还有一样奇怪的是,这些神出鬼没的家伙一到钦差行署附近就没
了踪迹!”易兰珠沉思半刻,弹指说道:“这就是了,老实说,我起先并不怀疑你,后来听
得捕头私议,指明是你,我才暗地跟踪你,可笑你一点也不知道。”白泰官面上一阵阵发
热,不但是因为自己被跟踪而毫不知情,而且是因为不明不白给人怀疑。原来白泰官是个少
年公子,在江南八侠中以风流倜傥闻名,在未识鱼娘以前,也曾和名妓往来,吟风弄月,但
其实只是名士风流,绝无留宿之事。他可算是好色而不淫的君子,但世俗之人,却哪里会了
解他。
易兰珠道:“老实说,我倒是一开始就立心想破案的,为了跟踪你,倒把正点儿放过
了。后来我也看出不是你了,但却猜不透何以你连晚侦察他们,他们都不向你动手?他们每
个人的武功比你都要高得多!”白泰官面上又是一阵发烧,心想:怪不得她怀疑我和采花贼
乃是同党。我以为那些人是惧怕我的威名,所以才闻风闪避,却不料他们的武功都比我高,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动手呢?白泰官想来想去,连自己也想不透。
易兰珠又道:“我平生所见的怪事甚多,可就没有见过这样的怪案子,按理说,江湖上
的一流高手,极少肯做下三滥的采花贼,就是你的师兄了因,他也不敢公然采花。而这次的
采花怪案,竟似有许多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来干这下贱的勾当!”白泰官沉思有顷,忽
然问道:“这钦差是何等人物?”易兰珠道:“我己查访过了,此人名叫张廷玉,是义渊阁
大学士,兼管户都翰林,好讲宋明理学,虽然是个奴才,平日官声却还不错,难道他会包庇
采花巨贼?”吕四娘道:“这样说来,张廷玉乃是清朝重臣,怎的却忽然来到这海隅之
地?”易兰珠道:“那我可不知道了。”沉思良久,忽然拍掌说道:“这事情可越来越奇怪
了,张廷玉来了不到三天,采花案就频频发生,难道真和他有点牵连?不会呀不会!张廷玉
当朝一品,就算是个假道学,他也用不着采花,再说那些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又怎会为
他所用?”
白泰官道:“易老前辈,既然那些采花大贼都在钦差行署附近出没,我们何不探他一
探?小侄身受嫌疑,这回事非弄它水落石出,心实不甘!”易兰珠道:“也只有如此了。”
当下五人同到西郊的玄妙观歇息,玄妙观的主持乃是曹仁父的姑姑,易兰珠和曹锦儿前几天
就是在观中寄住的。
在独臂神尼的八个徒弟中,曹仁父名列第四,年纪却是最长,二十年前他和二师兄周涛
曾远游回疆,见过易兰珠一面,这番易兰珠到中原觅剑,也曾找过他。曹仁父极想易兰珠收
他女儿为徒,但易兰珠却不肯答应。只答应教她一路剑法,和带她到江湖历练。这次易兰珠
故意叫她在城中四处走动,目的就是想引那些采花大贼,谁料引不到采花大贼,却引来了白
泰官。
歇息一日之后,晚上易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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