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一撑,小船横过一边,避开这杖,了因第三杖再起,吕四娘忽然一声长笑,从船头上突然飞
起,霜华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凌空击下。了因向上一杖挥去,吕四娘的剑在杖身一按,身子
竟给弹上半空,甘凤池大吃一惊,吕四娘在半空打了一个筋斗,连人带剑,又俯冲而下,了
因大喝一声:“你找死!”禅杖再向上撩,劲风荡处,吕四娘衣袂飘扬,真如仙子凌风,姿
势美妙之极!了因这一杖用足内力,吕四娘剑尖在杖头一点,又给反弹上去。甘凤池把手一
扬,两柄匕首闪电般的向了因掷去,吕四娘在空中转了一个圆圈,连人带剑又落了下来,光
环飞降,威势更足惊人。好个了因,左手一低把甘凤池掷来的两把匕首已都接到手,禅杖一
挥,又向光环横扫过去,吕四娘弓鞋朝着禅杖一踏,这一下给弹得更高,湖上的舟子已都站
在船头观望,真疑心是太湖仙女,飞落西湘。
了因和尚左手一扬,两柄匕首反向甘凤池掷去,甘凤池功力不及师兄,不敢硬接,身躯
一闪,两柄飞刀钉在船舱板上。这时吕四娘又从空中飘降下来,剑光飞洒,四度刺落,这样
打法,真是古今少有,连甘凤池也看得呆了。了因暗暗寒心,想不到这小师妹的轻功,竟然
精妙如斯,比起在田横岛上孤峰较技之时,又高了不知多少!吕四娘正在仙霞岭五年苦练,
这时施展出来,本以是一击可以奏效,那料四度袭击,仍是无隙可入,也自心慌。这样打
法,最耗精神,只要有丝毫疏忽,就要给禅杖扫得粉身碎骨,埋玉西湖。
了因凝神挥杖,刚挡开了吕四娘从空中击下的第四剑,忽然船身一阵动荡,舱板忽然裂
开,湖水滚滚涌进舟中,船身渐渐下沉!原来这乃是鱼娘的绝着!
鱼娘在海上长大,精通水性,惊涛骇浪,也都不怕,何况这平静的西湖?她潜入湖中,
本来是想救那少年,但四觅不见,而船上吕四娘已和了因打了起来,她露出头来观望,见吕
四娘形势奇险,突然想起了一招绝招,潜到了因船底,拔出佩刀,片刻之间,就把了因的小
舟弄了一个大洞!
了因武功极高,却不通水性,不禁慌了手脚,吕四娘第五次从空中扑击下来,了因大叫
一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脚尖一点船头,也纵起两丈高,一杖向吕四娘掷去,同时
左手疾伸,要把吕四娘在空中活捉!
甘凤池白泰官同声叫喊,甘凤池掷出匕首,白泰官撒出梅花针,了因禅杖一抡,杖风呼
呼中,吕四娘突似弹丸一般,飞射回小船之上!
甘凤池大吃一惊,急忙跃进舱中,吕四娘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笑道:“好
险!”甘凤池知她没事,放下了心,忽然小船一阵摇晃,只听得白泰官叫道:“七哥出
来!”甘凤池赶忙出来,只见了因的船就将沉没,了因跳在船蓬之上,居高临下,挥动禅
杖,向自己这只船猛击,两船相距在三丈之外,禅杖无法打倒,可是那杖风呼呼,威势也极
猛烈。了因正努力设法使两船接近,白泰官提着朴刀,站在船头,面色已吓得青白!
甘凤池叫道:“五哥,待小弟接他一杖。”抢在白泰官前面,了因足跟一旋,那船打了
一个圈圈,两船相距不到一丈,了因大喝一声,蓦然凌空扑下,一杖向甘凤池打来,甘凤池
奋起神力,横刀一挡,金铁交鸣,甘凤池只觉一股大力推来,虎口震裂,手中的红毛刀飞上
半空,身不由己的直给震回舱内。
甘凤池跌了一个筋斗,了因也几乎跌落湖中。原来甘凤池的功力虽然不及了因,但相差
也并不远,了因被他奋力一挡,人在半空,只凭一击之威,一击之后,便不能再发出力来,
被甘凤池内家真力一震,在半空翻了一个筋斗,急忙跃回危船!鱼娘在水底用力一板,小舟
上下受力,登时倾覆!
了因不懂水性,这时脚跟己浸到水中,鱼娘用剑斫他,被他用禅杖在水中一揽,杖尾触
着剑尖,力道虽然不强,鱼娘也己把持不住,佩剑跌落湖底,急忙潜下去拾,不敢再惹他了。
了因急中生智,俯身一抓,硬生生的把船板抓裂一块出来,向水中一丢,身形飞起,足
尖向那浮在水面的船板一点,又再纵高,纵高之时,用禅杖将那船板一拨,让它漂出少许,
再落下时,仍用这个法子,借那一小块木板,作为踏脚之用,居然给他跳上白堤。
了因的船倾覆之后,鱼娘也浮出水面,爬回小船,急忙拨转船头,向孤山那边摇去,小
舟如箭,到了因上岸之时,吕四娘等也已在另一边上岸了。
甘凤池背起车鼎丰,故意绕一段路,再回到湖滨客寓,幸喜没碰着对头,想来那了因也
筋疲力倦,不敢再追踪搜捕了。
吕四娘吁了口气,道:“这叛贼好厉害!”对白泰官道:“你先给这位老丈敷伤,等会
我和七哥给他接臼。”立即盘膝而坐,做起吐纳功夫。甘凤池也是一样。鱼娘看得莫名其
妙,白泰官咋舌道:“幸亏七哥替我接了一杖。”原来甘吕受了了因的杖力震荡,恐防受了
内伤,所以都盘膝静坐,运气调元。过了一阵,两人站了起来,笑道:“幸好没事!”
正是:
同门恶斗,怵自惊心。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江湖三女侠》——第十八回 疑雨疑云 谎言谈旧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
梁羽生《江湖三女侠》 第十八回
疑雨疑云 谎言谈旧事
亦真亦幻 有意溯前情 鱼娘带笑过来,拉着吕四娘的手道:“姐姐,真看不出你这样美若天仙,功夫却如此了
得?”吕四娘笑道:“小鬼头,你几时也学会了这一套,懂得给人戴高帽了。不过说来我们
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把那恶贼的船弄翻,这场恶斗真不知如何了局?”
这时白泰官已给车鼎丰敷了金创圣药,车鼎丰双眼半张,面如金纸。甘凤池怒道:“那
女孩子手底好辣!”吕四娘过来看,道:“还好,幸那女孩子气力不大,只是折断了一根肋
骨。”甘凤池擅于续筋接骨之术,先替他接上右手腕骨所脱的臼,然后替他缝好筋骨的伤,
包扎起来。过了一阵,车鼎丰精神稍稍恢复,张开了眼,微微点头,表示谢意。吕四娘道:
“你再躺一会儿。”车鼎丰微喘问道:“老朽多承相救,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吕四娘笑
道:“先祖姓吕,讳晚村,老丈想必相识?”车鼎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恩人是葆中
先生的公子么?令祖当年终帐传经,我虽未得列门墙,也曾受他指点。”挣扎着就要起来拜
谢,吕四娘轻轻将他按下,道:“老丈乃是我的长辈,先人常常说及,如此客气,岂不折杀
小辈。”车鼎丰肋骨尚痛,见吕四娘以长辈之礼待他,也就罢了。甘凤池道:“与老大同游
的那位少年是谁?”车鼎丰看了甘凤池一眼,道:“他,他……”吕四娘知他心有顾忌,
道:“他是我的师兄。”车鼎丰心念一动,忽然想起吕葆中并无儿子,定神看了吕四娘一
会,道:“请恕冒昧,我记得葆中先生有位掌珠,小字莹儿的,是否和先生一起?”吕四娘
一笑揭下头巾,道:“长者之前,不敢隐瞒,吕莹正是我。”车鼎丰大喜道:“久闻女侠绝
世武功,今日目睹,果然不假。伯道无儿,中郎有女,令尊泉下亦当瞑目。”吕四娘听他提
起父亲,不觉泪下。车鼎丰又道:“那么这位当是江南七侠中人?”吕四娘道:“他是我的
七师兄甘凤池。”车鼎丰这一喜非同小可,以肘支床,将身倚枕,说道:“想不到与江南大
侠在此相会!”欢喜过度,勉强起来,忽然“哎哟”一声,晕过去。
甘凤池笑道:“这位老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吕四娘道:“师兄大名,谁不仰暴。这位
老先生牵动筋骨,一时急痛,料可无妨。只是那位什么‘李公子’的来历,可得待他好时再
问了。”甘凤池道:“我看这位老丈也是江湖中人。”吕四娘道:“我起初只当他是个先辈
宿儒,现在看来,他对我辈来历,颇为清楚,那纵非江湖中人,也必定是与江湖中的人有来
往了。”
师兄妹谈了一阵,车鼎丰仍然未醒,天色已黑,甘凤池再要了一个房间,安歇吕四娘和
鱼娘。吃过晚饭,吕四娘甘凤池白泰官围坐商议,吕四娘道:“事不宜迟,我今日就想去探
它一探。”
白泰官道:“那么让鱼娘留守,我们同去。”甘凤池想了一想,道:“人一多,反而打
草惊蛇,还是让八妹一人先去吧,待探得虚实之后,我们再定下步计策,也还未迟。”原来
甘凤池是因顾忌了因正在抚衙,硬拼殊非善策,而吕四娘的轻功超卓,则是他所深知,是以
有此动议。白泰官一想,也明白了甘凤池的意思,便不再持异议。
吕四娘吃过晚饭,小睡一会,听到三更鼓响,方才起来,换过黑色的夜行衣服,带了百
宝囊,和甘凤池白泰官点首道别,只一耸身,便轻如燕子般的穿窗飞去。白泰官叹道:“八
妹的轻功提纵术,我辈望尘莫及,做为师兄,真是惭愧极了!”甘凤池笑道:“长江后浪推
前浪,这是必然之理。要不,那武学一道,还能有什么发展呢?”白泰官点了点头,忽道:
“我看今日所谓的那个女孩子,将来也定在我辈之上,只是手段太辣了!”甘凤池笑道:
“要不是她生得那样可爱,我真想打她耳光。”
不说甘凤池和白泰官在客寓谈论。且说吕四娘出了湖滨旅舍,一溜烟的奔入城中。抚衙
道路她本熟悉,悄无声响的跳上女墙,翻入后园,园中虽也有卫兵巡逻,但吕四娘的轻功已
有登萍渡水之能、飞絮无声之妙,就是从卫士身边掠过,他们也懵然不觉。
后园连着抚衙内室,吕四娘跳上屋脊,心想:先找李明珠一问。忽见远处屋面,一条人
影,疾掠而过,吕四娘暗中笑道:居然还有同道中人,且看看他是谁?身形一起,紧蹑这夜
行人背后,用中食两指相搭,“拍”的弹了一声,赶紧跳开,那人回头来,下弦新月,虽非
明亮,吕四娘却已看得清楚,原来就是日间的那位“李公子”。他回过头来,不见人影,甚
是惊诧,转过身飞入内院。
吕四娘跟在他的身后,轻轻跳下,内房忽然走出两个丫头,那“李公子”躲在庭中一棵
树后,吕四娘却一耸身,跳上侧屋的横粱,只听得一个丫头道:“小姐和师傅到外边去了,
听说去见什么宝国禅师,你那冰塘燕窝,可不必这样快端出来。”另一个道:“那个女孩子
也要呢。哼,她不知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的千金,连我们小姐吃的燕窝她也嫌不好,说是远
比不上她家中的呢!”两个丫头吱吱喳喳走出外间去了。
吕四娘不再理那“李公子”,飞身捻在两个丫头前面,走到外衙,忽见那青衣妇人和了
因和尚双双走来,吕四娘一惊,伏在屋脊上不敢稍动,了因和那妇人走入屋中,正正就在她
的下面。吕四娘轻轻的移开了一点瓦缝!张目下望,了因刚刚走进,忽听得那青衣妇人在了
因身后,狠狠说道:“哼,吕四娘!”了因翻眼说:“吕四娘怎么?”
青衣女人道:“宝国禅师,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样纵容帅妹?”了因“哼”了一声,
有苦说不出。青衣妇人又道:“难道你的师弟没有一个听你的话?”了因怒道:“没他们也
成!”歇了半晌,续道:“我的来意,想你已明白了?”青衣妇人道:“你不是替四贝勒带
密礼给李大人吗?”了因道:“另外还有三件事情。”青衣妇人道:“请说。”了因道:
“第一件,那路民瞻虽然犯了你家大人,却是我的师弟,可得由我处置。”青衣妇人笑了一
笑道:“本来理该如此。但其中尚有未便之处。他就囚在这间屋里,等会你进入复壁密室去
看他就知道了。还怕不止他一个人在里面呢!”了因皱了皱眉头,道:“何人看守他?”青
衣妇人道:“我们的李小姐呀!”吕四娘方始恍然大悟这青衣妇人为什么带了因走进这间空
屋,原来路民瞻囚在这儿。
吕四娘凝神细听,只见了因又“哼”了一声道:“你的徒弟好不要脸!”青衣妇人面色
一变,道;“宝国禅师,你可不能乱讲!我的徒弟难道还配不上你的师弟吗?”了因道:
“那也得由我做主。”青衣妇人忽又一笑,道:“不必你操心啦,我看他们已私订终身啦,
你那师弟呀,初时倒硬得很,半点不理我们小姐,现在呢,可是有说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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