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裹娇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4-05-23正文完结)






    慕勉也大出意外;多年不见,觉得她与以前相比,似乎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杏脸圆润,身材也略微丰腴了些,头梳盘桓髻,代表已为人妇。

    慕勉吃惊之余,迅速恢复平静,反观郑素灀看着她,活像遇见妖狐鬼魅一般,脸色一下子苍白若纸,神情极不自在。

    “灀儿,怎么啦?”旁边的老妇问。

    郑素灀回过神,佯作无事地笑道:“没什么……娘,咱们走吧。”经过慕勉身旁,她垂眸不语,慕勉亦一言不发,形同陌路。

    比及慕府,慕勉下了马车,几步后,眼尾余光往一棵大树后扫去,停下来:“秋渡,你先回去。”

    秋渡以为她落了东西:“小姐,怎么了?”

    慕勉摇头:“你先走,我一会儿就回去。”

    秋渡不敢细问,先行离开。慕勉朝那棵大树的方向走去,对方本正痴痴望着她的背影,却不料她转身走来,一时手足无措。

    “站在这里做什么?”慕勉见他只身一人,连个随从也没带。

    卫连把头低下来,模样颇为失魂落魄。

    慕勉突然有些不忍,放缓声调:“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坐坐吧。”

    她鲜少这样平心静气地跟他讲话,换做以前,他定会受宠若惊,然而现在他只是攥着两手,嗓音低到几不可闻:“不了……我这就走……”

    慕勉闻言,也感无话可说,倒是他,一会儿又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来,就是想再看看你……”说着抬头,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神情伤感而落寞,仿佛怕永远也见不着她似的。

    “小勉,我……”喉咙蕴着千言万语,可惜总难言诉,他眼眶微微发红,最后发出的声音,像飘零的树叶飞了又碎了,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我娶她,只是迫不得已,在我心里,一心想要娶的人其实是……小勉,我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并没有背叛过你。”

    曾经的他,年少轻狂,纨绔不羁,绝不会一心拴在一个女人身上。

    时隔今日,说出的那两个字,已经太过太过沉重,绝非她能承受。

    慕勉眼中的惊震一闪而逝,垂睫掩住:“无论怎样,你既与她订了亲,日后,她便是你的妻子,你,好好待她吧。”

    卫连凄悲地笑了笑。是啊,除了这个回答,他还能再奢望什么呢?

    今日来,不过就是为了一个心死。

    “小勉,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他问。

    近乎祈求的语气,使慕勉不得不问:“什么?”

    卫连呼吸有片刻停滞,好像时间也在那一刻凝滞了:“我成亲那日,你不要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她,怕自己会在她面前笑不出来,他不想在她的注视下,去迎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他不想在她面前这样难堪。

    慕勉看着他出了一阵子神,眸底隐约蒙上更为复杂的情绪,仿佛是明悟,又仿佛是曾经深有体会的痛。她答应:“好……”

    卫连点头,不再多说,转身离开,那一抹单薄的背影,宛如剪下的纸影,贴在苍白的窗格上,没有半点繁华艳丽的色调,脚步就像被风吹的一摇一晃的窗,透着无尽孤寂萧索。

    转眼,便到了卫家公子的大喜之日,慕勉依言寻了借口留在家中,美酒珍馐,锦屏香褥,鞭炮丝竹,闹了一天一夜的水席宴,又有多少人,将那欢声笑语真正喜进心底去?

    自卫连成亲后,慕夫人口头上不说,心中还是有些失落遗憾的,不免将心比心,认为女儿也是为此事近来无精打采,一大早便把她唤到琼瑶居。

    慕勉一进来,发现慕沚也在,吃了一惊:“娘,怎么了……”

    慕夫人笑呵呵道:“你呀,成日就知道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也不怕闷出病来。娘记得你以前就喜欢骑马出去玩了,我今儿个特地把你哥哥叫来,叫他陪你出去散散心。”

    慕勉被母亲搞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地抬头,正撞入慕沚那双柔和凝视的眼睛。

    他道:“今天没事,出去走走也好。”

    慕夫人连声附和:“是啊,你就带着你妹妹,到郊外骑马兜兜风。”

    慕勉结巴着吐不出字,听到慕沚问:“勉儿,怎么样?”他黑如幽潭的眸底全是她的影子,专注而认真,仿佛她不答,便可以等上千年万年。

    彼此凝着,总是不经意,就会胶在一起,慕勉微乱的心神平静下来,笑了笑:“好。”

    秋渡听了,自是兴奋的拍手叫好:“那今儿个咱们就一起骑马,采花,踏水、捉鱼。”

    李顺儿边上哼哼,故意泼她冷水:“听着不错,不过咱们可是骑马去啊,别到时候,某人忍不住叫苦。”

    秋渡啐了他一口,扭头道:“临安,你若敢跟他一起耍混,骑马丢下我不管,到时看我怎么治你!”

    临安红着脸咯咯笑,谁也不得罪。

    慕勉笑他们一个个的比自己这个当主子的还高兴,耳畔传来慕沚的声音:“咱们也好久没赛马了,这回就比比看,究竟是谁最快。”

    慕勉猛地提了精神,信心满满:“当然是我的逐云!”

    慕沚笑着没答,伸手为她理了理微散的鬓发,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宠溺。

    沈兮蓝进来时,刚巧看到这一幕,笑道:“咦,今天娘这里怎么这样热闹呢。”

    “蓝儿来了。”慕夫人慈爱地让她坐到身旁,解释道,“是我说让沚儿带着他妹妹外出散散心,免得这孩子成日就知闷在屋里。”

    沈兮蓝闻言,掩着帕儿吃吃地笑:“娘说的是呢,我要是有勉儿那样的身子骨,早就跟着他们策马扬鞭了呢。”抿了抿唇,忽然欲言又止。

    慕夫人察觉有异:“怎么了?”

    “娘,其实……”沈兮蓝宛如发了低烧似的,赧红着脸,“其实,我有些不舒服。”

    慕夫人一惊:“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最近你胃口不太好,吃的也不多,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可别是害了什么病。”

    “娘,还请什么大夫呢,您忘了,咱们眼前就有个神医妙手呢。”沈兮蓝娇笑,盈盈眼波流转到慕勉身上,“刚巧勉儿在,也省得再请个大夫来了。”

    经她提醒,慕夫人也笑着自己糊涂:“是啊,我倒把这么个宝贝蛋儿给忘了,勉儿,你嫂嫂说身子不适,你快帮着诊断诊断。”

    慕勉目光滑入沈兮蓝的眼,只觉她目波嗔笑有情,哪是笑,简直是一坛香醇关酒,品一口,便能入醉。

    可她却觉得,这一醉后,便会使人陷入万劫不复。

    慕勉立在原地,似是迟疑,稍后上前坐到旁边,伸出两根白皙的中食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诊脉。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只有沈兮蓝可以感受到,她开始微微发抖的手指,雪一样的苍白蔓延上她的肌肤,却仍不知觉地问着:“勉儿,怎么样?”

    慕勉只是失神,更甚一种安然,原来,一直以来吊紧在心口的东西终于重重砸下,破碎到别无所有时,她才知道,这次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了。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根本不是自己所发出的一般:“是,喜脉。”

    沈兮蓝惊愕地捂住嘴,而慕夫人一时没回过神:“勉儿,你、你确定没有诊错?”

    “娘。”沈兮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其实是蓝儿瞒了您,前天我已经请了位郎中瞧过,但我总觉得有几分不可信,今日才让勉儿给断定一下。”

    慕夫人急得叹气:“哎呀,你这傻孩子,有就是有了,哪儿还有什么不可信的,要是被耽搁了,可怎么得了!”慕夫人瞧着对方的小腹,她未来的孙儿,真真又惊又喜,连忙吩咐瓶晴,“快,快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

    沈兮蓝扭头看向站在阴影里的丈夫,她最深爱的男人,没有喜悦,没有反应,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脑子里浮现的一幕,竟是刚刚他为那人温柔拂发的情景。

    她欢喜着,更仿佛固执地要去摧毁着什么,像一根绣花针,从旁人的骨头里一点一点穿透过去:“沚,你要当爹爹了呢。”

    慕勉起身走出房间,将所有喜悦留在里面,对方终是给了她一根针,刺在那深入骨髓之处,有力难拔。

    ********

    “搬出去?”慕夫人听到慕勉一说,连手中的茶都顾不得喝了。

    “嗯,我想搬到咏安巷的别府去,培植些花草,以后,我想开间药堂。”慕勉讲出自己的想法。

    慕夫人不愿她走,劝说着:“可也不至于搬出去啊,你要培植花草,在家不也成吗,要是嫌地方小,娘再跟你爹爹说说,让他吩咐下人,到后院再辟出一块空地来。”

    慕勉兀自发呆,透明的指甲嗑响着雪瓷杯壁,微小清脆的声音,将她惊醒:“娘,我是觉得住在那里更方便一些,而且在西市附近,需要什么药材我自个儿走着就能去了。”

    慕夫人不赞同也舍不得,但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借口,颇为愁眉苦脸。

    此刻帘子掀开,沈兮蓝被郦茹搀扶着,婀婀娜娜地进来,其实她的身孕还不足三月,但那姿态却是十足。

    “先坐下,先坐下的。”慕夫人也唯恐她有半点不是,和蔼笑着,直跟见到救星一样,“蓝儿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勉儿,这孩子好好的,非说要搬出去。”

    沈兮蓝螓首微侧,描得青黛如烟的柳眉下,眼色温柔:“勉儿怎么了,是不是下人伺候的不周到?”

    慕勉动也不动,甚至连目光也不移,窗外的蝴蝶飞过,美丽的背后,总是隐藏了太多的东西。

    “不是。”她淡淡回答。

    沈兮蓝微笑:“那何必搬出去呢,你一个女孩子家,虽然身负武功,但一个人住,到底令人担心。”

    慕勉慢慢转过头:“嫂嫂很希望我留下来吗?”

    “当然了。”沈兮蓝有意无意地抚过小腹,“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得安生,除了娘,平日里我还能找你聊聊天,你若走了,我就该更寂寞了。”

    慕夫人点头:“是啊,勉儿,你嫂嫂如今怀有身孕,你自该多陪着些。就算搬出去,也等这事后了吧。”

    沈兮蓝嫣笑如花:“勉儿,你就要做姑姑了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倒希望是跟勉儿一样机灵可爱的女孩呢,如果是男孩,能像他爹爹就最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继续大爆料……

☆、第54章 如幻

    最终;慕勉还是在对方一番“关切”的挽留中留了下来,因为没有借口。

    走出琼瑶居;一名家仆气喘吁吁地跑上前;模样甚是慌张,令她意识到出事:“怎么了?”

    “大小姐不好了;有位姑娘,在、在门口……”

    他口齿不清,说的没头没尾;慕勉追问:“门口?哪位姑娘?”

    家仆回答:“我也不知她的来历,她说来找人;硬是往府里闯;拿着皮鞭见人就挥,公子爷跟老爷今儿个都不在,大小姐您瞧……”

    慕勉知意,二话不说,随他去了。

    七八名慕府家丁正围堵在大门口,目光齐落前方,那是一名身形娇小的少女,粉衣粉靴,面罩粉纱,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光照下宛如流转的七宝琉璃,剔透无比。

    “你们到底让不让我进去?”声音稚嫩甜美,更可想那面纱下的花容月貌。

    慕府家规严格,家丁不敢轻易出手伤人,况且对方还是位女子,怎奈几番好言相劝,终不得果。

    她跨进两步,却被阻拦,手中牛皮鞭一甩,内力贯注下施展出蛇一样灵活的劲道,张开蛇口,震弹上胸口,家丁一下子跌出半丈开外,正好落在慕勉跟前。

    慕勉见此情景:“都住手。”

    家丁皆听命,拥在她身后。

    慕勉审视对方,拱手微笑:“敢问姑娘贵姓,如何称呼,到敝府有何贵干?”

    “哼!”粉衣少女脖子一扬,不屑之态,倒如小孩子在任性发脾气一般,惹人发笑。

    慕勉道:“听闻姑娘是来找人的?不知对方是谁,可有名帖?”

    粉衣少女道:“你们慕家,就是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那个慕家?”

    慕勉回答:“正是。”

    粉衣少女咬咬牙:“让我进去。”

    慕勉笑问:“你要找谁?”

    粉衣少女似觉失面,磕磕巴巴:“我、我谁也不找……反正,让我进去就是了。”

    慕勉见她言行举止,估摸着年纪也不过十六上下,还值年少,吓唬道:“你既不报姓名,也不报来历,这样横冲直撞,便属私闯民宅了,报官也不为过。”

    听到报官,粉衣少女果然略显踌躇,最后张口:“那好,我瞧他们都听你的,你就跟我比划比划,赢了便放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