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由大门而入,宾客虽然鱼贯不绝,但一切接待均是井井有条,丝毫不显乱迹。来宾各按自己的身分,由专人引领,分别进入了一主二辅的三座大厅。
当中一厅面积最小,但设置最为豪华,与两边辅厅相距数十丈远,却高高在上,只可由上俯瞰,辅厅中的人却根本看不到主厅动静,厅上有匾,匾名“登高厅”。既有登高而望之意,又可作“登高一呼,四方响应”之解,由此可看出赵高的狼子野心。
登高厅所设宴席只有寥寥数桌,虽显空旷,但桌与桌之间的间距有度,显示着每一桌宾客身分地位的差别。若非是王侯将相一类的人物,只怕是没有资格居坐其中的。
沿登高厅向两边而建的,正是两座辅厅,辅厅面积极大,各设五百席,可容下数千宾客。三厅之间,有一块偌大的空场,搭置木台,成为了龙虎会的演武场。三方宾客俱可在喝酒作乐之余,欣赏到高手之间演绎而出的龙争虎斗。
韩信在台下的一方席上入坐,手抱一枝梅,闭目养神,丝毫不为外界动静所惊扰。他并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夺得魁首,登上登高厅。因为赵高既然有言在先,想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他倒是一心想看看纪空手何以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从胡亥的身上盗走登龙图。
他虽然对纪空手一向很有信心,但看到眼前这种场面,不由得为纪空手担起心来,毕竟这是在相府府内,稍有闪失,的确是无路可逃,无处遁迹。
格里瞅了个空暇时间,悄悄来到他的身边,道:“你不必紧张,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但若赵相没有把握,他也绝对不会贸然动手。”
他与韩信极是投缘,料其新手上阵,难免紧张,是以特来嘱咐几句,韩信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时某心中有数。”
格里见他神态如常,顿时放下心来,拍拍他的肩道:“若想成名,成败在此一举,不动则已,一动必要义无反顾,永不言退。”
“是。”韩信心中一凛,肃然道,这是格里杀人的经验之谈,的确是刺杀精华,韩信怎敢不听?格里巡视了一下四周的人群,其中不乏有跃跃欲试的战士,陡然间看到东面角落处的一条人影,心中一惊,咦了一声道:“怎么此君也到了相府?”
韩信循声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玄衣打扮,身材健硕有力,怀抱一杆长枪,在夜色映衬下仿如一个幽灵般挺立于那角落中。虽然看不清其面目,但观其轮廓,已有一股袭人的寒意油然而生,令人不寒而栗。
韩信刚要发问,倏觉那人抬头望来,一道如电的寒芒透过虚空,竟与自己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虽是一触即分,但是韩信只觉胸口一闷,仿佛感到有一股大力击中胸膛一般。
“此人姓扶,名沧海,乃南海长枪世家的传人。南海长枪世家一向少有人在江湖走动,他今日前来,已经是与长枪世家往日的行事作风大大不同。”格里似乎对江湖轶闻如数家珍,娓娓道来。
“他莫非亦是胡亥的手下?”韩信悄声问道。
“不可能,胡亥安排的高手已全在我们掌握之中,他们也绝对不会来争这份名头,倒是这扶沧海的枪法不弱,若他有心夺魁,只怕对你不利。”格里不由担起心来。
“若是如此,倒也再好不过。”韩信豪气顿生,大有与扶沧海一决高低之意。
格里摇头道:“赵相对你早有安排,岂能再容节外生枝?何况今日相府之内戒备如此森严,此人竟能避过众多耳目,闯入府内,单凭这份胆色与勇气,已足以让人不可妄生小视之心!”
韩信正待说话,忽见扶沧海从人群中而出,大步行来,他的步伐坚定有力,眼芒透出,直逼韩信面门。随着他的人每向前移动一分,带出的压力便随之增强一分,韩信昂头而视,不动声色,心中却感到一座山岳缓缓移来,给人以咄咄逼人的压服之势。
扶沧海走到与韩信相距三尺处方才站定,脸如严霜,眼中神光若电,半晌才道:“我巡视全场武者,今夜的龙虎会上能与我一战者,惟君而已。”
他言下并无太大的恶意,反倒对韩信多了几分推崇的意思。韩信一怔之下,微微笑道:“不敢,扶兄英气勃发,未出手时已气势在先,这等威势,岂是时信所能比肩的?”
“时信?长街击杀乐五六的时信?”扶沧海的眼芒一闪,追问一句。
“侥幸得手,怎敢言胜?乐五六死在我的手下,全是轻敌所致,若非如此,只怕死的人就会是我了。”韩信淡然笑道。
第十八章 长枪世家
扶沧海沉吟半晌方道:“乐五六的身手我早有所耳闻,你过谦了。如果我目力不差,纵是乐五六全力以赴,也未必是你的百招之敌。”他突然间傲然笑道:“幸会,幸会,有强手亲临,总算让扶某不虚此行。”
他说完此话,又悄然退回自己刚才所站的那个角落,来去突兀,潇洒至极,顿让韩信叹服不已。特别是他面对格里这等高手时犹似不见,这份傲气,实是狂得可以。
“看来你与扶沧海必有一战,他指名点你,只怕你难以回避。”格里脸上露出一丝忧郁之色,轻叹一声道。
“难得遇上如此英雄人物,我亦不想错失这个机会。”韩信眼眸中顿闪异彩,战意勃发下,整个人多出了一股必胜的气势。
格里欲劝又止,只得匆匆离去。虽说韩信与扶沧海之战胜负未料,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但两人若是交手,终需百招之后方能罢休,到时即使韩信胜了,也必定已是强弩之末,又怎能再担负起刺杀胡亥的使命?这种结局绝对不是赵高愿意看到的,所以格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扶沧海与韩信交手。而要扶沧海接受这个建议,通常的办法,只有格里亲自与扶沧海一战,迫他离开相府。
格里的行事作风就像是一阵风,只要主意拿定,立时实行。于是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他已约上了扶沧海,悄然离开人群,来到了花园之中。
扶沧海人到花园,便已看到了花园之中人影幢幢,潜藏了不少高手。他皱了皱眉,却丝毫不惧,缓缓地将长枪取在手中。
格里看出了扶沧海眼中的疑虑,轻笑一声道:“我绝没有以多欺少的意思,之所以约你一战,只是不想让你与时信在今夜交手。”随即打了个手势,竟然指挥属下全部退出了花园。殊不知,这个决定带给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扶沧海没有料到格里会是如此自信,但他更想知道,格里为何要拦阻他与韩信在龙虎会上的争魁之战。
“如果你能胜得了我的霸王钹,过了今夜,你就自然会知道原因。但是现在,我却无可奉告。”格里笑了笑,南海长枪世家虽然名扬天下,但他却丝毫不惧,他完全有击败扶沧海的自信,否则也不会贸然挑战了。
“霸王钹,这是格里的兵器,莫非你就是入世阁中暗杀团统领格里?”扶沧海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惊,他绝对没有料到站在时信身边的将军竟是入世阁的三大高手之一。
“你现在知道,并不算迟,只要你答应离开相府,我留给你的还是一条生路。”格里很满意扶沧海的反应,更不愿贸然与南海长枪世家为敌,所以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
“不,你错了,你可知道,我来到相府是何目的吗?”扶沧海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格里道:“来参加龙虎会的人,都想夺魁,藉此争得一份功名,你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南海长枪世家屹立江湖数百年,你可曾听到过有一人身居官位?”扶沧海淡淡一笑,脸上仿佛多出了对功名利禄的厌倦。
“这倒不曾听过。”格里想了想道。
扶沧海道:“我来相府,一是欲会会天下英雄,二来则是为了帮朋友的一个忙。英雄可以不会,但忙却不能不帮,所以我不能走,咱们惟有一战!”
格里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道:“你的朋友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扶沧海冷冷一笑,陡然间长枪一振,大声喝道:“就让我的长枪会一会你的霸王钹吧!”
他双腿错步,长枪已然破空,枪锋闪耀虚空,发出嗡嗡之音,一股慑人的杀气顿时弥漫空中。
他初时给格里的印象,虽然狂傲,却不失有礼,听到自己的名号,似有怯意,但这一刻却像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般,非常沉着冷静,眼芒射处,无一不是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突破口,根本没有半点轻敌或是怯阵的表现。
他的双手握住枪身,稳定如山,却意态轻闲,随意摆出的架式,如山梁般横亘,的确具有震撼人心的高手风范。
格里心中暗自喝彩一声,不敢大意,将手伸向背后,再伸出时,只见一只大如铁扇的钢钹跃然空中,钹边寒芒尽现,竟是一件可攻可守的杀人利器。
他的眼神变得如刀锋般锐利,洞察着对方长枪逼迫而出的气势走向,而自己的霸王钹却一点一点地伸向虚空……
花园之中静若无声,清风徐来,到了他们相距的空间,仿佛撞上了一面墙,再也渗透不进。
如此强横的气势,使得双方都不敢有半点疏忽,更不敢贸然出手。
幽暗的花香覆盖了整个园林,淡香袭人,沁人心脾,但是无论是格里,还是扶沧海,似乎都没有闻到这如处子体香般的幽香,扑鼻而入的,是那股沉沉的肃杀气息。
这是无声的对峙,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仿佛透出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石破天惊!格里感受着对方迫来的如潮压力,不得不为自己的一时轻敌暗自叫苦。他根本没有想到扶沧海的内力会如此雄浑,一时大意,让对方在气势上压了自己一头,不过他毕竟身经百战,临场经验丰富,而且实力不弱,表面上丝毫看不出落于下风的迹象,却在暗中催逼劲力,企图在相峙中扳回劣势。
他的本意是想速战速决,心系龙虎会和韩信,使得他无心恋战。按他的实力,假若与扶沧海同时拔出兵器,在气势上不分轩轾,他就处于主动,但是到了此刻,他只能气度沉凝,严阵以待,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他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不由心中一急:“倘若扶沧海一直不动,我岂非便要陪他站上一夜?”
但是扶沧海绝对没有再等待下去的意思,他忽地身子向前微俯,如猎豹般陡然冲前。
人动,枪却未动,就仿佛长枪悬凝空中一般,等到他踏出两步时,劲力陡然从掌中爆发,长枪甫动,如恶龙般标射而出。
如此怪异的出枪手段,实乃格里生平仅见,但他却知道这样的出枪,借力强大的惯性可以使速度增加逾倍,间不容缓之际,他惟有架钹格挡。
“当……”地一声,枪钹一触即分,发出一声轻响,但两人同时感到手臂一麻,不由得重新估量对方的实力。
扶沧海回枪退步,枪势更烈,手腕一振之下,长枪化作漫天枪雨,如暴风骤雨般卷向格里的身体。
格里虽处守势,却丝毫不乱心神,指拨霸王钹,竟如风车般全力旋转,一时“砰砰……”之声不绝于耳,顿时化去扶沧海的如潮攻势。
“高手就是高手,临危不乱,不过你再接我这十七式沧海枪法试试!”扶沧海战意勃发,暴喝一声,人如狂飙直进。
他占得先机,欲一鼓作气挫败对方,何况面对的又是格里这等高手,一旦让对方转守为攻,自己便难以扳回胜势,是以他一招出手,招招不让,枪势如大江之水,连绵不绝,尽显长枪攻略的威力。
格里一见之下,心中再也不存侥幸,心知高手交战,只要一旦失势,惟有在严防之下等待对方出现破绽,倘若贸然攻击,往往是画虎不成反成犬,徒增败笔。
于是他全力退防,霸王钹飞旋如风,遮挡得滴水不漏,钹动风生,猎猎直响,卷起花草残枝,愈滚愈大,犹如滚雪球一般,任凭对方的长枪舞动穿越,竟然不散。
扶沧海看得心惊,久攻不下,不由怒喝:“第十七式,沧海怒潮!”话音一落,长枪速度陡然放缓,一点一点地透入虚空,劲力四溢,潮声隐起,犹如海潮怒啸而来。
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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