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随着杀气一点一点地向虚空渗透,吹笛翁的脸色亦变得愈发凝重。他没有动,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铜笛,而身边的两个笛童相互交错换位,身形由慢至快,极有默契地走出了一套玄奥神妙的步法。
乐白吃了一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三人连体式的阵法,那两个笛童就像是一个巨人的手臂,而吹笛翁却是这巨人的心,心静而手动,用心驭手,在动静的对比下,简直将攻防之道演绎至了一个极致。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目力又欺骗了自己,至少来说,这一老二少远非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这三人之间似乎非常默契,单是这份默契,便足以让任何人心惊,而在这默契之下形成的攻防,无疑是惊人而有效的。
但乐白已无退路,惟有出手!他的身形迅速趋前,剑锋刺出半空,突然脚力一收,往后疾退。
他这一进一退,看似有些神经质,但在众人的眼中,却无不惊叹,因为明眼人一看便知,乐白不愧是剑道高手,他的举动意在打乱对方攻防的节奏。
无论是多么熟练的阵式,无论是多么精妙的配合,它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攻防节奏的多变,毕竟多人配合远不及一人那般自如,而且心境不同,身手高低不同,意识不同……诸如此类的东西,决定了每一个人读解搏战内容的能力,是以乐白此举无疑找准了对方的“命门”。
但吹笛翁显然有自己的攻防节奏,根本就不为乐白的行动而动,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步点,一步一步地向乐白挺进,三笛横空,压力密布,无形的杀气笼罩了整个空间。
乐白一退之后,随即毫不犹豫地反身疾进,剑锋如一道划破长空的幻痕,星光点点,攻向了靠左的那个笛童。
“叮叮……”一连串的暴响,剑与笛在空中不断地点击,劲气四散激射,像是一道道升腾于夜幕苍穹的烟花,沉寂的虚空似在刹那之间被一股无穷的力量打破、撕裂。
乐白没有达到打乱对方节奏的目的,却认准了自己剑锋所向正是对方最弱的一环,他发出了疯狂而凌厉的攻势,希望能突破一点,然后再控制全局。
有两道暗劲从他的身体两侧涌到,笛影重重,更带出没有规则的音调,乐白虽惊而不乱,将之捕捉得清晰至极。其实在他决定动手的那一刻,便已经把全身所有的感官功能调至最佳的状态,让自己的每一根神经紧绷,渗透入虚空,去感受这空气中的每一丝异动。只是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而且攻击的都是自己必救的要害部位,“围魏救赵”,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吹笛翁三人对配合战术的深刻理解。
乐白似乎找到了一点感觉,心动人动,身体突然如陀螺般旋转,单足立地,脚与剑同时发出了攻击。只是他手中的剑攻向了吹笛翁与右边的笛童,而腿依然不依不饶地直攻左边的笛童。
他绝不容对方有喘息之机,惟有如此,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乐白的这一招有些出乎吹笛翁的意料之外,对吹笛翁来说,首尾衔接流畅,攻守天衣无缝,是他创立这种阵式追求的境界。为了这个阵式,他花费了十年心力,最终得以完成,并且演示给五音先生鉴看,可是五音先生看后却不以为然,点评道:“阵式已近完美,几无缺憾,但既为三人阵,武功却各有高下,倘若是我,只攻一点,当可破之。”
吹笛翁对五音先生自然是有着高山仰止般的崇敬之情,当然对他的点评心悦诚服。不过他又想到:“世上能如五音先生这等大见识的人毕竟不多,用之于次一流的高手,未必就全然无效。”他这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是他的心血所凝,倘若就此舍弃,实在心有不甘。
是以此阵用于乐白身上,原想乐白纵有识破此阵的见识,也无破阵的能力,却不料乐白用如此一式怪招紧追不放,迫得自己身边的笛童顿有手忙脚乱之感。
这不得不让吹笛翁有放弃新阵的想法,身为一流高手的他,其本身的实力绝不在乐白之下,此番多了两人,倒有了画蛇添足的感觉,反而间接限制了他功力的发挥,这是吹笛翁始料不及的。
“孩儿们,退下吧!”吹笛翁暴喝一声,长袖卷起,向乐白脸上拂去。
衣帛之物,本十分柔软,但在吹笛翁的劲力吹鼓下,恰如游龙飞奔,风势猎猎,由不得乐白不理。
乐白只有退,但只退了一步,手腕一振,剑锋宛如一阵骤风中的暴雨,密密地划过虚空,在空中布下了一层紧密得不能透风的罗网。
如雨点般的剑芒,在这一刻振荡出千万条很有弧度的幻影。幻影的中心,构成了一个高深莫测的黑洞,就像是幻兽张开的大嘴,吞噬着即将入网的猎物。
“叮……叮……”一连串爆裂如山崩地裂般的闷响传出,其声之大,恨不得让人捂住耳朵。
但虚空之中只见剑舞笛飞,杀气如流水般倾泻一地,带出几欲窒息的压力。
这无疑是五大阀主之下的次一流高手之间的决战,对于乐白来说,他也许在出剑之前还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战,但与吹笛翁交手数十招后,他已置生死于不顾,而是以一个真正的剑手身分,为了自己的荣誉而搏杀。
死可以重于泰山,亦可轻如鸿毛,作为剑手,作为武者,他们追求武道的境界。当在生命与荣誉面前需要作出两难的抉择时,他们会义无反顾,以献出自己的生命来捍卫自己曾经拥有过的荣誉。
乐白无疑是这一类人,而吹笛翁正好也是,所以他们之间的决战,已远非用“生死”二字可以比拟。恰当的说,这是一场比生死决斗更为残酷十倍的战斗。
连纪空手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眉间生出一丝担忧之色。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认识到乐白的实力,知道这是一场谁也输不起的决战,因为这场决战不分胜负,只分生死。
吹笛翁苦斗良久,嘴角处陡然生出一丝生涩却又难得的笑意。在杀气漫天的空间里,乐白没有看到,但乐道三友却捕捉到了,都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放下了一直悬空的心。
因为他们实在是对吹笛翁再熟悉不过了,从无知的小儿到双鬓俱白的老翁,他们共同走过了五十载风风雨雨,所以乐道三友一看到吹笛翁嘴角上的这一笑,就知道他已有了取胜的把握。
的确,当吹笛翁接下乐白第七十四剑时,他以异常敏锐的触觉感觉到了乐白密不透风的剑势中竟然出现了一丝小小的缝隙,这绝对是一丝足以致命的缝隙。
吹笛翁将这一瞬即逝的现象归于乐白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态,谁都懂得,高手相争,冷静是必不可少的,但若在众敌环伺的情况下仍保持这种静如止水的心态,实在是难上加难。是以吹笛翁开始耐心地等待,等待这个机会的再一次出现。
第一章 石破天惊
吹笛翁从来认为,所谓的高手就是要比常人更懂得把握机会,如果没有这种把握机会的能力,纵算是天纵奇才,最终亦会成为武道中的沉沦者(sept5 九月中 文网』地 球 来客整理。他虽不敢自夸自己是一代高手,却相信自己把握机会的能力。
耐心地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当乐白刺出第一百三十八剑时,剑锋划过,幻生出一道长长的暗影,暗影中有一道如丝亮线,正是乐白剑势中的缝隙。
吹笛翁再不犹豫,全身劲力蓦然在掌中爆发,而他的笛锋一寒,似乎多了一根凌厉无匹的尖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挤入了那道缝隙。
他的眼力很准,手也异常稳定,所选的角度与方位绝对不会出现偏差,而所选择的时机也非常准确。他想要的,是利用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叮……”但是吹笛翁的长笛挤入时,却发出了一声金属般的脆响,他大惊之下,便要收手,却感到一股大力顺着自己的笛身反弹而回,几欲让他的长笛脱手。
惊骇之下,吹笛翁以更快的速度向后疾退。他虽然不知道那缝隙之中究竟暗藏了什么,但却可以肯定,缝隙只是一段空间,长笛插入,绝对不会传出金属的脆响。
那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缝隙之中暗藏有刀!
刀从缝隙一处破出,看似是最弱的一点,但瞬间却成了最强大的攻击点。
吹笛翁没有想到这一点,很多人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他们只听说过乐白的剑,从来就不知道乐白还会用刀,而且是一种绝对可以跻身一流的刀法。
刀在长笛挤入缝隙的瞬间爆发,没有迎击,却是顺着笛身滑向吹笛翁握笛的手腕。虽然吹笛翁在第一时间内作出反应,但刀芒依然如影随形般威胁着他的手腕。
惟一的办法,只有弃笛,但吹笛翁与乐白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间,若是空手对白刃,只怕凶多吉少。
纵是如此,吹笛翁还是选择了弃笛。不过他弃笛的同时,长袖如匹练般扬起,卷向了乐白的刀身。
“呼……”长袖若游龙般卷裹住了刀锋,吹笛翁心中一喜,便要纵前。
“快退!”纪空手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股浓烈的焦虑,他显然看到了危机的存在。
吹笛翁相信纪空手的能力,所以毫不犹豫地飞退,刚退得一步,只见一股强大的劲力爆裂开来,长袖尽碎,飞扬于空,凛凛刀锋趁势而出,端的是十分霸烈的一击。
吹笛翁大骇之下,接过笛童抛来的两根铜笛,扭身斜上,成功地闪过乐白刀剑合璧的夹击,同时双笛横空而出,爆出一团暗淡的云团。
乐白一击得手,已占先机,根本不容对方有任何喘息之机,但暗云浮动,倍显诡异,他不得不理,刀剑向浮云中段劈去。
“当,当……”两声脆响,刀剑荡开,乐白只觉气血翻涌,只得退了一步。
吹笛翁也觉手臂酸麻,却知道这是自己抢回先机的机会,根本不顾如潮般袭来的气流,逆风而行。
他的双笛再次升空,像两道流星划过的轨迹,刺破虚空,朝乐白的咽喉标射而去。经过了刚才的突变,已激发了他潜藏胸中的无限杀机。
乐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似乎没有料到吹笛翁的反应是如此迅捷,更让他吃惊的,还有吹笛翁似乎变了一个人般,眼神中泛起浓浓的血色杀机,似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轰……”无奈之下,乐白选择了硬抗,他不想再退,也不能再退,否则气势一失,败局便定。
乐白只觉得有一股电流般的物质自刀剑传入手心,再透入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痛苦。但当他看到吹笛翁几欲变形扭曲的脸时,心里又平衡了不少。
然后他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决战,无论是谁想分出胜负,恐怕都在千招以上。
他不想这样无休止地厮缠下去,因为此刻他只想逃离这家酒楼,是以他不想本末倒置。
等到他的刀剑抢攻又逼得吹笛翁退了一步时,突然将手中的刀脱手,标射向吹笛翁的脸部,同时脚步一滑,向楼梯口窜去。
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也是按着他预想的计划进行。在这个时刻用这种手段逃走,不仅避开了吹笛翁的贴身厮缠,而且可以在时间上抢得先机。
纪空手与乐道三友发现异样时,已经迟了,乐白的身形太快,眼看就要从楼梯口消失时,一条比他更快的身影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嗤……”乐白的身形倏地刹止,抬头一看,怎么也没有料到此人竟然是“花蝴蝶”花云。
花云不过是江湖的二三流角色,虽然他以轻功提纵术见长,但其身形再快也绝对快不过乐白这等高手,这不由得让乐白狐疑起来。
“你不是花云!”乐白突然惊叫道,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丧失了最后一个逃生的机会。因为就这么稍稍一缓,纪空手与乐道三友、吹笛翁已经围了上来,虽未动手,但那股肃杀之气已是沉重得让人窒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个花云脸上不动声色,但眼神中生出一丝诧异,“咦”了一声,问道。
她一开口,就立刻证实了乐白的判断,因为男人是说不出这一口又甜又糯的女腔音的。
“这其实很简单,因为男人的咽喉上有喉结,而你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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