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而张良从军不过半月之久,刘邦能对他另眼相看,一来是因为张良的确是军事上的一大奇才,机谋善变,思虑周全,而且可以审时度势,洞察危机,颇有急智;二来则是他与纪空手在得胜茶楼的那段对话由密探口中传给刘邦后,终使刘邦放下了心理上对他的防范。因为在刘邦看来,一个人能够舍弃个人的好恶情感而去追求远大的理想,无疑是自己难得的知音,更是同道中人。所以惟有这样的人物,才是自己可以最值得信赖的,所以他将张良引为心腹。
在刘邦的身边,韩信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才,经过数次接触之后,刘邦愈发觉得韩信才堪大用,绝不是卫三公子口中所说的应该小心提防之人。就拿这一次出行来说,若非韩信出谋划策,虞姬又怎会心甘情愿地随之前往鸿门?
韩信的计谋说奇不奇,说怪不怪,它的灵感竟然出自于纪空手身上。当时他之所以有把握说动虞姬出嫁,无非是选用了“李代桃僵”之计。
既然纪空手已经出逃(sept5 九 月中文网)地 球 来 客整理,那么虞姬肯定还不能知道纪空手确切的消息,既然如此,只要派人假扮成纪空手的模样,然后让虞姬在无意之中远远看到,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竟会是一个骗局。
只要让虞姬确信纪空手落在了他们手中,也就可以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虞姬下嫁,等到她事后知道真相,那时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当时刘邦一听此计,便觉可行。因为他始终觉得,一个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连死都不惧,也必然不会在乎自己的名节与身体。为了逃过眼前的劫难,他连父亲的生命尚且不惜,何况是一个女人的名节?
照计施行,虞姬果然中计。她此刻坐在一辆四马并行的豪华大车之内,手撑粉颈,眼斜窗外,似乎还在担虑着纪空手此刻的安危。
“小姐,吃点东西吧,你快整整一天未进食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袖儿托着一盘精美的茶点,跪坐在虞姬身前,轻声劝道。
“我不饿。”虞姬回过头来,淡淡一笑。她的脸似乎红了一红,抹过一丝动人的娇羞,因为她刚才所想,竟是那一夜与纪空手的闺房之乐,她可不想让人看透她的心思。
袖儿自小侍候虞姬,儿时为伴,长大为婢,又怎会猜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不由轻叹一声,道:“为情而痴,为情而苦,也只有纪公子这样的男儿,才值得小姐这般情动,茶饭不思。”
虞姬嘴角泛出一丝甜甜的笑意,道:“像纪大哥这样的男儿,难道你就不动心吗?”
袖儿脸上一红道:“所谓佳人配英雄,像纪公子这等英雄,岂是我这等奴婢可以痴心妄想的?也只有小姐你这般的国色天香,与纪公子才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
“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天不遂人愿。”虞姬神色一暗,幽然叹道:“如果说我和纪大哥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良配,就应该让纪大哥远走高飞才对,可惜的是,他还是没有逃出刘邦的手心。”
“为了纪公子,所以小姐才答应刘邦,前往鸿门?”袖儿皱了皱眉,似乎并不理解虞姬的这个决定。
“换作是你,只怕你也会这般决定。”虞姬的眼光透过窗外,望向无尽的天际,淡淡笑道:“只要你真的深爱着一个人,就会发现,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什么,而是在于付出,付出你的感情,付出你的身心,甚至付出你的生命,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一旦付出,不求回报,惟有如此,你才算真正爱过一回。”
“可是小姐为了纪公子而嫁给项羽,纪公子又怎能理会得小姐你这片苦心呢?”袖儿摇了摇头,依然不解地道。
虞姬笑了笑道:“他能否理会在于他的心,你是否为他作出牺牲在于你,只要心中无怨无悔,又何必计较这些事情?”
袖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爱既然如此痛苦,不如当初不爱。”
虞姬“扑哧……”一笑道:“你还小,当然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滋味,等到你遇上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只怕你就会说,虽然爱是这般痛苦,明知如此,却无悔当初爱过。”
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甜蜜,并不为自己未来的命运感到悲伤,当她不经意间看到袖儿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忽然醒悟,袖儿已是二八年华,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又怎会不懂这爱的含义呢?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自己开心一下。
马车夹在这支队伍之中,一路上只听得马蹄得得,车轮辘辘,除了虞姬与袖儿之间偶尔交谈几句外,竟然不闻半点人声,可见刘邦带兵军纪之严,能在数年之内跻身强豪之列,并非偶然。
刘邦才出霸上未久,就隐隐感到心中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他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只能严令三军,严阵以待,以防突发事件。
当他与卫三公子见过面后,就似乎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兆,认为在自己与纪空手之间的恩怨并未了结,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
此刻卫三公子的头颅,已经用香粉、樟脑等防腐药物特殊处理之后,静静地躺在刘邦身边的一个正方形的檀香木匣之中。当卫三公子命令凤五出手的那一瞬间,刘邦并不悲伤,只是感到浑身麻木,整个人异乎寻常地冷静。
谁也不会看着父亲死在儿子的面前而无动于衷,就算一向无情的刘邦,也不例外,不过在他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因为为了复国大计,他们父子已别无选择。
“您安息吧!总有一天,孩儿会让敌人的鲜血来祭祀您在天的亡灵!”刘邦暗暗在心头发出复仇的誓言,面对这檀香木匣,他再也忍受不住心中压抑已久的苦痛,无声地流下了泪水。
他也是人,自然就有人的感情,虽然在人前,他要保持自己刚毅坚强的形象,可是当他一个人独处车中时,才露出了自己身心俱疲的真相。
不过纵然是真情流露,也只能是限于一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供他挥霍,他必须在这几天的行程中,寻找到对付项羽与纪空手的办法。
正如纪空手所言,对付项羽,惟一有效可行的办法只有卫三公子的头颅,只要刘邦献出卫三公子的首级,谁还会怀疑在刘邦与卫三公子之间存在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且有了虞姬,项羽有怀抱美人归的得意,又岂会让这事情煞了风景?
所以要对付项羽似乎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对付纪空手。
第九章 矛神华艾
乐白踏前而动,每一步踏出,都逼发出一股淡淡的杀气,弥散于空气之中。
那中年汉子头依然垂得很低,那顶竹笠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庞,根本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在他的桌前,除了一盘水煮花生和几块卤牛肉之外,就是他端在手中的半碗酒。
酒已端在半空,却没有喝。
乐白的步伐踏在楼板上,“咚咚……”作响,而那人端碗的手,却出奇的稳定。
“这是一双握剑的手,静若巨若蛰伏,动则……”乐白没有想下去,也不敢想下去,走到那人桌前三尺处,他双脚微分,如山般站立。
“你是谁?”乐白问道,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
那人依然一动不动,就像没有听到一般。
“你从夜郎就一直跟踪着我们,究竟有何企图?”这是乐白问的第二句话,却依然没有得到对方的任何反应。
乐白的神色一紧,握剑的手已现青筋。
他已准备用手中的剑来问这第三句话。
可是,他的剑没有出鞘,就在这时,那顶竹笠微微动了一下,从竹笠下传出一个声音:“你是在和我说话?(bbs。sept5 九月 论坛』地 球 来 客整理”
乐白的脸色陡然一沉,似乎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调侃。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是在跟踪你们呢?我们也许只是顺路罢了,凑巧我又一直跟在你们后面而已,这似乎用不着大惊小怪吧?”那个声音不慌不忙地道,随着他说话的节奏,他的脸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张瘦长的脸,双目电光隐现,冷酷中透着一种沉稳,给人以精明厉害却又城府极深的感觉。当他的目光扫向刘邦与纪空手时,眼中竟然没有一丝怯惧。
“这的确不用大惊小怪。”刘邦接上他的话道:“可是你不该偷听我们的谈话,你自以为以耳代目的手法十分高明,双肩寂然不动,只是有节奏地轻轻颤动着双耳,但在我的眼中,却看得十分分明。”
那人神色为之一变,然而瞬间即逝,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嘿嘿”一笑道:“汉王不愧是汉王,在下的这点小伎俩也逃不过你的耳目,佩服啊佩服!”
“其实本王更佩服你,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还能与我聊上两句,这似乎需要很大的勇气。”刘邦淡然一笑道。
“我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自从踏入江湖,生与死对我来说,就无关紧要了。”那人笑了笑,毫无惧意。
刘邦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缓缓地望向楼下的长街,“得得……”的马蹄声伴随着时高时低、极富音律的叫骂声构成了长街独有的热闹景致,颇有地方特色的几处小吃摊上飘来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使得长街上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并无什么异样。
“你很镇定。”刘邦的眼芒由近及远,望向了楼阁之外那呈青黛色的群山,连绵不绝的山峦气势磅礴,仿如一条蛰伏已久的巨龙,透着无穷生机与神秘:“出现这样的情况,通常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只能像个傻子无忧无虑;另一种就是你有所依凭。”
那人冷然道:“我倒想问问,我现在是个怎样的处境?”
“你不知道?”刘邦道:“看来你真是个傻子,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你若不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几个问题,立马就是血溅五步之局!”
说到这里,刘邦眉间已隐现杀气。
那人心中一惊,眼芒闪出,正好与刘邦的目光在虚空中相接。
纪空手只是静静地坐在酒桌边,静静地品着酒,似乎并不在意眼前的一切,然而他的头脑却在高速地运转着,正在寻思此人的真实身分与来历。
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跟踪刘邦?在他的背后是否还暗藏着众多的高手?而他的背景后台又是谁?
他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可是刘邦却比他显得更急。
“你在威胁我?”那人望向刘邦深邃而空洞的眼睛,突然笑了。
“你可以这样认为,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若不回答我刚才这位朋友的问题,我就当你放弃了生的权利。”刘邦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嘴角迸出了一个字来:“一……”
“这么说来,你已经左右了我的生死?”那人的眼中分明闪过一丝不屑之色,淡淡而道:“做人,既不要低估了别人,也千万不要高看了自己。”
刘邦不动声色,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二……”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更带着一种勿庸置疑的决心,似乎在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证明,他的话就是真理,不容人有任何异议!
凛冽的杀气随着他的眼芒早已贯入虚空。
那人端握酒碗的大手依然不动,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丝丝冷汗正从他的掌心中渗出。
他所坐的位置是楼的一角,三面倚墙,无论他从哪一面逃跑,都会因木墙的阻隔而在时间上有所不及。
而若从正面走,更非明智之举,且不说深不可测的刘邦,就是持剑在手的乐白,已足以让他头痛。
“慢……”那人突然抬起脸道,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就在刘邦与乐白认为对方已屈服在他们的威胁之下时,那人的身形陡然动了。
“呼……”那人最先行动的是手,手腕一振,酒碗和着酒水如飞旋的急雨般骤然向乐白盖头袭来。
“砰……”同一时间,他的脚陡然发力,楼板为之而裂,生生震开一个大洞。
他的整个人一矮之下,已消失在洞口中。
这一惊变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显然都没有料到他会选择这样的方式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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