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
倏然间,一道耀眼的闪电裂空而过,霎时将暗黑的世界照得一片通明,亮光划过纪空手的脸,那是一张刚毅剽悍的脸,脸上露出不屈的神情。
凌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晃两个时辰过去,纪空手竟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站姿,仿如雕像般一动不动,这份毅力与从容的气度,实在让凌丁感到心惊。
他这才感到这是一个无趣的等待,他不想再耗下去,准备出手。
闪电过后,轰轰雷声由远及近,突然在森林的上空炸响。
“啪啦……”突然一声暴喝,就在雷声炸响的刹那,凌丁终于出手了。
他的身形之快,犹如电芒掠动,整个空间生起一种强烈的呼啸声,带动着无数气旋席卷向纪空手。
这无疑是近乎完美的攻击。
他借树冠的高势,借雷霆之威,将自己全身的潜能在瞬间爆发,全系在这一鞭之上。
天沉、地陷、林动、风狂……
天象骤变,一切俱在毁灭。
凌丁出手的刹那,甚至带有一丝惋惜,惋惜一个生命最终被自己毁灭。
“啪啦……”又一道闪电裂空劈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纪空手纵身跃起,竟达数丈,七寸飞刀漫向虚空,吸引着一道电火缠绕其身,高压耀眼的电流,将整把飞刀闪击得光芒四射,接着这光芒向四周扩散,将纪空手笼罩其中。
在暗黑的夜空,这一幕犹如电神忽至,便是凌丁亦是目瞪口呆,心悸之中,刀鞭在瞬间交击了十三下。
“轰轰轰轰……”十三记闷响,带出了十三道无匹的劲浪,炸出了十三个数丈方圆的大坑,掀翻了十三棵大树,这毁灭性的十三击,真可谓地动山摇,惊天动地。
谁敢相信这一切竟是人力所为?“哇……呀……”两人同时惊呼,一触即分,同时向后跌飞,血箭如注,狂喷一气。就在纪空手坠地的刹那,暗黑中一对蓝光飞奔而至,伏地一抄,竟将纪空手驮在身上悄然隐去。
凌丁身受重创,勉力站起,只觉握鞭的手臂一阵发麻,口舌中亦满是血腥味。他心生悸意,回想刚才那惊人的一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纪空手绝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必须找到他,然后由我来结束他的生命!”他强提一口真气,摇晃几步,踏过乱石断枝。
电弧又起,划过长空。
借着这刹那间的光线,凌丁大吃一惊,因为他一眼望去,哪里还有纪空手的踪影?与此同时,纪空手此刻正伏在狼兄的身上,越过这片森林,向上庸城的方向前进。
他的内伤虽重,但凭藉着自身玄阳之气的自疗功效,很快扼制了伤势的加重,渐渐恢复紊乱不堪的气血向正规运行,从而诱发生机,愈合伤处。
数日之后,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带着狼兄翻过一道山岭,终于发现了一条官道。一路上遇到一拨数十人结伴同行的商旅,问明正是通往上庸的去路,不由大喜。
为免惊世骇俗,他寻到有人家的市集时,租了一辆马车,一人一狼坐将进去,随着车身的晃动,人狼相对,纪空手伸手抱过巨狼,说道:“狼兄,前方人口密集,为了你我的安全,我们就在此分手,将来若有机会,我定回狭谷找你。”两双眼睛霎时彼此凝望对方片刻,随着一声悲嗥,一道影子自车中射出,消失于阳光之下。
黄昏时分,纪空手终于到了上庸城。
缴纳了入城关税后,寻得路人相问,才知“药香居”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出名,问及神农先生,也是无人得知,不由得令纪空手暗暗叫奇。
“樊大哥既让我来上庸,绝非无的放矢,说明这神农先生对疗治心脉之伤肯定有独特的手段,我倒要用心找找。”他知心急无用,当下寻了家客栈住下。
其实自洞殿出来之后,纪空手的心脉之伤便再也没有复发,即使是与凌丁一战,也丝毫不损,想来已康复痊愈。但他不懂医理,不明心脉之伤究竟是否得到大治,是以心中依旧惶惶,想到三月之限,时日无多,惟有尽快找到神农先生解除心惑,方才放心。
谁想一连数日,都是一无所获。纪空手几乎寻遍上庸城各家药店药铺,都说自家神农氏的牌位肯定供了,只是“神农先生”却闻所未闻。他心灰意冷之下,坐到一条小巷口的酒店里,叫了数碟冷盘,一壶温酒,自斟自饮起来。
这家小酒店铺面极小,也就三五张桌面,虽然过了吃饭时间,但铺子里还是人满为患。纪空手刚一坐下,一个鼠头鼠脑的中年汉子便挤来坐下道:“借光一坐。”
纪空手一看此人模样,便知他是一个老资格的混混儿了。他出身市井,见到这一类人多了,心中自然亲近几分。
这中年汉子大呼小叫地点起菜来,纪空手看他一眼,知道此人大有古怪,倒也不去理他。果然不出所料,这汉子菜一点完,站起身来道:“老子先上一趟茅房。”
纪空手大手一拍,将他按在座上,嘻嘻一笑道:“茅房不上也罢,还是先坐下来喝杯酒再说。”
那人刚想叫喊,纪空手伸手一亮,原来被对方偷去的钱袋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你的手法不错,只是比起老子来,还是差了一点。”
那人见得纪空手露出这一手,立时被镇住,陪着笑脸道:“原来阁下也是同道中人,请恕马五有眼无珠,饶恕则个。”
“我不仅可以饶了你,还请你喝酒,不过有言在先,你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纪空手灵机一动,想到盗行中人识人无数,或许知道神农先生的消息亦未为可知。
马五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嘻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当下大马金刀地坐下,在自己点好的酒菜一齐上桌后,这才动筷。
谁知纪空手的竹筷伸出,夹住他的筷子不动,问道:“你可识得药香居?”
“不识。”马五回答得非常干脆,急着抽筷,却半天不动分毫。
“你可识得神农先生?”纪空手又问道。
“也不认识。”马五急得汗都出来了。
纪空手心中蓦生惆怅,想到像马五这等人都不知神农先生的下落,自己一个外乡人自然更难寻觅,微微一叹,也不为难马五,问了一个他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那么你是否知道这家店铺的生意何以会这么好吗?”
马五暗松了一口气,道:“这我倒知道,这家店铺名为胡记老店,三年前请来一个大厨,做得一手好菜,就是架子大了点,言明每月只逢初一、十五两天开工做菜,而且一日只做一餐,今日正逢十五,所以食客闻风赶来,生怕错过了这顿口福。”
纪空手不由奇道:“做厨子做到这份上,倒也稀奇,只是他手艺这么好,何以不寻一家大酒楼,却要在这小巷陋店中谋生?”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厨子的手艺,大多是因店扬名,店大招牌硬,食客自然多,但真正的厨中高手却不屑为之,非得是店铺因他扬名,这才显示出他的真本事。”马五喝了口酒,整个人浑身来劲,唾沫横飞道:“这位大厨所做的每一道菜,据说都是家常风味,从来不用山珍海味,名贵佐料,所用主料配料都是街头小巷常见的东西。可是经他的手这么一弄,其味鲜美,据说连那些吃过京城大菜的人也赞不绝口。”
马五的这一番话顿时勾起了纪空手的心思:“难得遇见这等美味,总要大块朵颐一番才甘心,否则三月大限一到,自己到了阴间地府也得后悔。”他拿定主意,有心想见识一下这位大厨的手艺。
“怎么不见这位大厨的人影呢?”纪空手环顾四周,只见几张桌上挤满了食客,大多衣着华丽,一看便知是豪富人家。而店铺铺面与后堂相连,以一道门帘相隔,除了跑堂的伙计进出之外,门帘上写着四个大字:“闲人免入。”
马五边吃边谈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他老人家的手艺既是一绝,那谱摆得可就大了。先不说其它,单是那厨房,豪华得简直让你想都想不到。”
纪空手看了看这破烂门面,脸上不信的神色顿时让马五看了出来,压低嗓门道:“你别看这外面,那厨房至少比这堂口大了两倍有余,据说他老人家站灶炒菜,替他打杂的下手少说也有十几位,那排场,啧啧……”
“你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纪空手看看“闲人免入”四个大字,努了努嘴道。
“我是干哪一行的?”马五笑道。
纪空手哑然失笑,想来这马五肚子饿时,也曾到这厨房去过,只是非应主人之请,乃是不请自入而已。
两人又闲谈半晌,酒菜尽光,眼看到了晚饭时间,才听到一名跑堂伙计出来道:“大先生来了,各位客官若要点菜,尽请赶早。”
马五站起身来道:“纪公子慢慢享用,我就不打扰了,改日有缘再见,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
纪空手正要留他,却见他拍拍自己的褴褛衣衫,又指指周围的人,意指自己不适合呆在此地,纪空手只得任其去了。
他随手在菜谱上点了几道小菜,看到众人眼中诧异,指指点点,也不在意,倒是一心一意地等着跑堂伙计上菜,以求尝尝大厨手艺。
菜肴上齐,果然是“色、香、味”样样上佳,虽未入口,却香气扑鼻,勾起肚腹中馋虫无数。纪空手缓缓地下筷一尝,品味良久,只觉通体透爽,无酒亦醉,方知吃饭也是一门精深博大的艺术。
几盘菜下肚,他缓缓站起,这才留意到其它桌前七八人围坐一席,只摆一盘菜肴,细嚼慢品,满脸知足。他心中暗道:“看来此地人崇尚节俭,尽管只是几盘素菜,看来我倒显得大手大脚了。”
一个伙计迎上来道:“客官吃好了,敝店自开张以来,客官算得上是头一位大主顾了。难得有人像你这般舍得吃,不愧是吃食中的行家。”他满脸堆笑,一番话说得纪空手心惊肉跳,暗自寻思道:“我口袋里银钱不多,若是菜价太贵,只怕我出得了此门,进不了客栈门了。”
不过他想此菜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两银子罢了,而自己口袋中少说也有几十两银子,绝不会现场出丑,当即挥挥手道:“结账吧!”
伙计正等他这句话,忙道:“好嘞!客官,账已算好,一共是一百八十三两白银,您老是大主顾,老板发话,三两免收,请您老付一百八十两银子吧!”
纪空手大惊道:“我没听错吧?几个小菜要我一百八十两银子?杀猪呀!”
那伙计冷笑一声道:“本店明码标价,世人皆知,收你一百八十两银子,绝对公道。你知这一盘炒豆芽的用料吗?若是没有十五只陈年母鸡,三十六只初鸣雏鹅休想做出,算上十几个人工,大先生的心血,收你五十七两银子不算贵吧?”
纪空手这才知道这些人为何一桌只有一个菜,并非是他们节俭,而是自己过于奢侈了。想起自己点菜时遭人指点议论,自然是因为自己出手过于大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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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纪空手无话可说,只能将自己的钱袋一并奉上,苦笑道:“在下乃异乡人,实在是不知贵店行情,所带银钱全在这里,一并奉上,所欠数目只有等到日后再还。”
那伙计掂掂银两,不敢做主,叫来老板,这胡老板哪里肯依?拉拉扯扯,骂骂咧咧,突然从纪空手怀中滚出一件物事来。
纪空手一看,正是樊哙交给自己的竹质令牌,此物乃是自己面见神农先生的信物,岂能有失?当下俯身来拾。
谁知胡老板以为是什么宝物,一脚踏上道:“银钱不够,以此物作抵。”
纪空手空有一身本事,却不愿与这些市井中人计较,恃强凌弱,是他所不为之事。只有轻叹一声,任胡老板将令牌拾在手中。
“什么破烂玩意?”胡老板把玩半天,不由呸了一声,作势欲扔。
“且慢,将那东西让我看看!”一个声音从门帘之后传来,低沉有力,胡老板一闻之下,立时满脸堆笑,快跑几步递了过去。
帘中之人接过一看,半晌才道:“有请这位公子进来一叙。”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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