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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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声一落,人已纵于空中,如大鸟般滑落岸边。桂永波眼见有可趁之机,一声暴喝,人如疾风般挥矛而出,万千矛影骤起,攻向了纪空手未落的身形。
纪空手一惊之下,连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好感也化为无形,狂叱道:“乘人不备,算什么英雄?”双拳同出,迎向矛影的中心。
桂永波不顾高手身分实施偷袭,实乃救子心切,既已出手,当然全力以赴。矛锋与拳头互换几下,“砰……”地一声,终于撞在一处。
气浪飞泻间,桂永波只觉气血上涌,“蹬蹬……”退了两步,却见纪空手身形不退反进,大喝一声,铁拳幻出千百道劲风,袭卷而来。
就只一个照面,无论是申子龙,还是神农,都已看出桂永波绝非纪空手的百招之敌。单从内力与攻击的技巧而言,纪空手就已胜上一筹,而且纪空手的年龄优势让他占据了不败之地。
桂永波心中暗暗叫苦,每接纪空手一记铁拳,自己的气血便翻涌不止,如浪鼓动,只须再拼数招,自己的经脉非受损不可。但是他心存必死之心,惟有勉力为之,咬牙坚持。
场中还有一人,更是惊喜不已,因为他看出纪空手的五味拳虽然出自于自己,却毫不拘泥旧有的格式,信手挥之,兴之所致,往往在一些攻防转换中另出新意,让人根本无法捉摸其拳之线路。
“奇才,真是练武的奇才,假以时日,便是五大豪门在他的眼中,又何足道哉?”神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惟有欣然感慨。
桂永波竭尽全力接下纪空手的七拳之后,再也不退,而是一声低啸,矛如游龙般在身体周围绕出一道亮丽的弧迹,封锁了所有对方企图接近他的空间。
此招有名,名曰天网,意指天网一出,可以抵挡万千攻击。
纪空手及时收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是当局之人,自然深谙此招的凶险所在,可是就在他的拳势处于要收未收之际,他却拳路一变,拳影在对方密密匝匝的矛影中化成了无数碎片,化成了一道无形的清风。
只有一拳,不知道它是何时出现在这段虚空,虚空无限,惟有清风,这仿如清风的一拳,漫过桂永波那有若坚墙般牢固的矛势,挤入到桂永波的身躯防护之内。
天网既然是天网,当然会有网眼,它可以网住太多的东西,却绝对网不住清风。
“呼……”拳风骤起,仿若天边的那道流云,灵动中透散着清闲而雅致的韵律。但桂永波却感受不到这诗意般的意境,他所感到的,是这一拳带出的凌厉杀气!他惟有收尽矛影,与之硬抗一击。
两股刚猛无俦的力量如擦肩而过的气流,卷起一股强势的旋风,向四面八方鼓涌而去。
尘飞草走,石射叶扬,山林呼啸顿起,打破了峡谷的沉闷,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着浓烈血腥的战意。
第六章 武者尊严
纪空手双目圆瞪,怒喝一声:“再接我这一拳试试!”
骨节砰然而响,肌肉狂跳间,纪空手的拳风漫向了虚空之中。这一拳出手,毫无规律章法,只凭一时意趣,使人根本看不出纪空手所攻何方,更不知道他这一拳的轨迹走向究竟存在于虚空的哪一段。
桂永波大骇之下,连退数步,别人也许不知道这一拳的厉害,而他人在局中,岂有不知?事实上,他也无法看出纪空手的气势锋端攻向何处,但他却感到了纪空手这狂风般的拳意正以一种高山滚石之势漫透了每一寸虚空,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此拳一出,神农已看出纪空手胜券在握,因为这一拳名曰“一锅烩”,虽然在纪空手的创新之下有所改变,却使原来招式的威力大大增强,任何人要化去这一必杀之拳,都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桂永波感到有些悲哀,一种技不如人的悲哀。面对如此强悍的年轻人,他终于感到自己老了,他在悲凉的心境中出手了,竟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他需要用死来捍卫自己做人的尊严,所以矛锋破空,带出的竟是沉沉的死亡气息,那种必死的决心,使得他将这一矛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与此同时,桂风、桂云惊呼一声,同时出手,双矛迸发,攻向纪空手所必救之处。
天地间顿时一片肃杀,乌云敝日,天色昏暗,虚空中的气流骤变狂野,狂野得让人几乎不能呼吸。
“来得好!”纪空手暴喝一声,突然收拳,手臂回绕间,手中赫然多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离别刀。
他既不想与人同归于尽,当然不会异想天开地以肉拳去与三支铁矛相拼。他一退之间,刀已在手,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化去三矛的攻击,同时整个人“蹬蹬蹬……”连退三步,才算避免了与父子三侠同归于尽的局势。
父子三侠并肩而立,矛锋所向,各不相同,却让人感到了一股慑人的气势,仿佛战局的主动权就在这片刻之中互换。
但是事实上绝非如此,纪空手此刻虽在丈外,但从他的刀锋上透发出来的劲流,依然充斥着他们相距的每一寸空间,刀虽未动,却比动态之时更让人心生悸意。
此时的纪空手,整个人进入到了至静至极的武道玄境,也许正是因为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使他在瞬息间触摸到了无为之境,激发了他对外界事物的灵觉感应。
众人无不心惊,因为他们看到的纪空手,绝对如大山凝立不动,但是他们却感到了这静止的背后,将是如火山熔岩般的爆发。
桂家父子再也忍受不了这静默带来的压力,突然动了。
人动,矛亦动,人矛合一,仿如三道电芒逼入纪空手布下的刀气中。气流在这一刻间如海啸飞掠,任何人都看到了桂家父子这联手一击的巨大威力。
一丈、九尺、七尺……
距离在极短的时间内缩小,但在纪空手的眼中,却清晰无比地看到了三支铁矛在每一寸空间的行进与变化,更感受到了它们即将攻击的方位与角度。他的心静如止水,不起半分波澜,外界事物的任何细微波动,都尽现于他的心中,丝毫没有遗漏。
刀出,如云天之外的一道流云,飘逸中仿佛不沾一丝俗气,缓缓地漫向这无尽的虚空。空中有矛,矛带杀气,却丝毫掩不住这清新自然的清风。
刀若清风,如此宁静,眼看就要与三矛相撞,突然间刀锋一亮,清风尽散,化作了万千寒芒,将三支铁矛尽数夹裹。
桂永波骤觉矛上压力剧增,轻叱一声,陡然发力,全身劲气在掌间爆发,腕动矛振,幻化成一团光影突破了这凛厉刀气的包围。
他心中一喜,却又生疑,只觉得自己的这一手固然凌厉,却未必能如此轻易地挤入对方的刀气中。等到他心生警兆时,矛锋所向,毫不着力,纪空手劈向他的这一刀竟是虚招。
“不好!”这是桂永波的第一反应,紧接着他的心中一紧,牵挂起两个儿子的安危。
刀锋既出,绝无虚发,桂永波挡击了一记虚招,并不意味着刀刀都是虚招,所谓虚中有实,其实纪空手真正的目标,是腿上有伤的桂风,只要击杀此人,父子三侠也就名存实亡,自己亦可稳操胜券。
等到桂风惊觉时,他的长矛已然攻击过度,无力回防。面对纪空手如鬼魅般钻出的刀锋,他惟一可以做的,就是弃矛而退。
他只要退后一步,桂永波与桂云的长矛必将到位,在他的身前封杀住纪空手这必杀的一刀,但他始终没有迈出这人生中的最后一步。
只有一步,却是决定生死的一步,没有人可以形容纪空手的这一刀有多快,桂风只觉自己明明才刚刚看到了刀锋的来路,心里却感到了一种冰寒的刺痛。
然后桂风便倒下了,而纪空手的人已在一丈开外。
桂永波看到了这一幕,除了悲愤,更有一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他的眼中顿时布满了血丝,肌肉抽动跳跃,整张脸可怕得犹如魔鬼附身般恐怖。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桂云已经冲了出去。年轻人的反应的确够快,所以他抢在桂永波的前面杀出,一心只想为兄报仇!
纪空手冷冷地看着他迈步、扬矛、振腕、发力,每一个动作都收入眼底。他的心异常冷静,犹如狼兄面对猎物时的表情,当矛锋接近他的面门时,他才斜头一闪,然后以惊人的速度与准确性将离别刀送入了桂云的心窝。
他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看着桂云倒在自己的面前,然后抬头,便发现了一双怒火与悲愤交织的血红大眼。
这一刻间,纪空手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心绪,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因为他所看到的桂永波的眼睛里,是怒火,是悲愤,还有失子之后的哀鸣。
无声的呐喊,原比有声的呐喊更具震撼力。所以,纪空手的心为之一软,竟然不愿举起自己的刀锋,向这位可怜的老人挥去。
这是一个错误,绝对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等到纪空手蓦然感到自己的肩上一阵刺痛时,他才醒悟,如果对敌人仁慈,那就意味着对自己的残忍。
“呀……”他惨呼一声,借着玄阳之气的反震力震出矛锋,整个人连退数步,直到河岸之边方才站定脚跟。
但桂永波一击得手,整个人更为疯狂,如一阵旋风直进,手腕急振间,矛锋发出一种慑人的呼啸,响彻了这段空间。
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矛锋一出,几乎笼罩了周围数丈范围。这一矛不仅蕴含了他所有的力道,而且蕴含了他同归于尽的决心,是以,这是惊天动地的必杀一击。
两岸丛林中惊呼声起,便连一直镇定自若的神农也情不自禁地狂呼起来,眼看这惨剧即将发生时,突然一道白光亮起,闪耀在这风起云涌的矛影之中。
刀矛相触,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纪空手早已看清桂永波的这一矛无法抵挡,是以根本不挡,而是刀锋贴住矛锋,一粘一引,竟然将桂永波引到了自己的身后。
“扑通……”水花溅起,桂永波发现自己上当时,已是收势不及,整个人掉入江中,顿时被急流卷走。
涛声怒吼,其势汹汹,岂是人力可以抗衡的,桂永波枉为一代高手,面对这自然界中的暴虐,亦是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骇然之下,无不打个寒噤。
半晌之后,纪空手才从刚才惨烈的一战中回过神来,眼芒一寒,射向申子龙道:“让我再领教申长老的高招!”
他此刻肩上有伤,血流未止,却毫不在意,依然脸无惧色地向对方的第一强手挑战!其凶悍的斗志,便是野狼亦未必可及。
神农看在眼中,刚欲出声,却又缄默不语,因为一个英雄的成名,本就是一个充满血腥与暴力的过程,只有经过了血与火的洗礼,才会有真正的英雄诞生,而纪空手需要这种煅造与考验。
这让他想到了烈焰中重生的凤凰。
峡谷内再次起风,在申子龙与纪空手相距的空间里,风起云涌,气流窜动,两道咄咄逼人的眼芒在虚空中悍然相触,任何人都感到了一种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
申子龙的眼神不住地往内收敛,眼缝几成一线,似乎欲看透眼前这个对手。目睹了父子三侠的惨死,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悲哀,也没有时间来哀悼亡灵,他惟有保持冷静的心态,以重新估计对方的实力。
刚才的一战,给了他太多的震撼,无论是纪空手的见空步法,还是五味拳、离别刀,每一种招式出现,都给了他的视觉以最强烈的冲击,心中更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惊奇与喜悦,这种复杂的情绪始终贯穿了场中搏杀的整个过程,令他有时候竟然不分敌我,为一个精妙的杀着而在心中情不自禁地为纪空手叫好。
他首先是一个武者,然后才是流云斋的高手,所以当他从对方的一招一式中悟到了一些武道真谛时,甚至忘记了敌对关系。他是那么地投入,揣摩着对手层出不穷的变化,以至于纪空手一叫战,他毫不犹豫地缓缓抬起了手中的无为戟……
无为戟出,神之为夺,虚空中气流涌动,压力充斥着每一寸空间。
纪空手冷冷地注视着这戟锋的走向,感受着无为戟漫射空际的气势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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