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 建成-世民]决绝
李世民站在王府的花园里,很多事情从脑海中闪过,前方糟糕的军情,朝中越来越明朗的政治舆论,父亲的漠视,大哥的淡然,都让他有种无形的恐惧传遍周身。当人们围在他身边,问起自己对朝政的看法和见解时,他都会敏锐地察觉出,在这些人的眼睛里,呈现的是多少年后似乎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一场争斗,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最后留下的那个会是谁,不会有人去深究,只是认定了这样的必然,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和理由。
其实,身为李家的儿郎,坐在大唐秦王的位置上,李世民是有野心的,但他的野心却缺乏一种决然,一种放下一切,推倒一切的决然,更何况,在这权力与欲望糜烂的世界里,还站着他的大哥——李建成,这就使那本就缺乏狂放的野心更加没有了激情,可是,身边发生的每一件事,自己今天的身份与地位,又都让他自然而然地走进了这场最高权力之争的中心。
不愿放下一统江山的抱负,不愿放弃自己多年的远大理想,既然无法逃避,既然一切似乎都被注定,既然那个被天下人理所当然地设想成站在自己对立面的那个人从不跟自己解释什么,那就不如昂首走下去,至于走下去后会发生什么,自己似乎没有能力预测,也没有能力抗拒。
“秦王。”有人在不远处轻唤,李世民侧身看过去,一位英武的将军正缓步走向自己,是将军秦琼。
“王爷。”秦琼低首施礼。
李世民温柔地笑笑,对于身边的这些将军们他总是亲切地如同家人。“有事?”语气中丝毫听不出高高在上的架势。
秦琼低头微沉吟了一下,知道自己现在将要讲出的话代表着很多人的心中所系,马虎不得,“王爷,众将都对昨日朝堂上的事情感到不安与忿忿,大家都想知道,秦王您的真实想法。”
李世民苦笑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是不悦,是隐忍,亦或是无可奈何。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背对着秦琼,明显不愿提起昨天大殿上发生的事情,是自欺欺人也罢,是逃避现实也罢,他不想承认,那样的事情是在无形中为自己与大哥的对立提供着充分的佐证。
“秦王,”见眼前的人不愿开口,秦琼只能自顾自地说着,“太子是想借这次的机会在军事上架空您,是要将兵权收入到他自己的手中啊。”
阳光,是灼热的,李世民的世界里却寒冷彻骨,他又缓缓地把身子转了回来,既然躲不过,不如面对,目光直接而毫不回避地看着秦琼,他在听,此刻,他想要知道这些见证了他从一个年轻将军成长为一代王者的人们是如何说,如何想的。
迎着那幽深的目光,秦琼大着胆子直言继续说下去,“满朝文武无人不知,齐王是站在太子一边的,让他带兵去河北平灭刘黑闼,明显是将兵权交到了太子的手上,还有,那些随行出征的将官,都是清一色的东宫亲信,这样的举动与决定,怎么能不让人产生不安与躁动?王爷,末将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又顾忌手足情谊,对于太子的咄咄逼人一向是以防为主,从不主动进攻,可自从我们灭了窦建德、王世充回来之后,太子的动作也太明显了,政治上的多方压制,军事上的处处掣肘,让我们这些曾跟着你出生入死的人,有种被过河拆桥的感觉。……其实,我们不是真的很在乎高官后禄,我们也并不是真的在意太子对我们的看法,我们是真的想为秦王您多做些事情,想要为我们大家心目中的真正领袖做些事情。而太子,他……”秦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他的一切太难看懂,他的为人也太难琢磨,我们没办法把自己的未来托付给这样的人。”
李世民的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名声,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为他想好一切,即使他什么都看不见,也会有人告诉他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置身在权力的中心,难免身不由己,可最难接受的,是自己的一切被所有人笃定,不能不走下去,只能走下去。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主动出击,不可被动挨打,是吗?”李世民声音极为平静。
“是的。”秦琼坚定地点头,“为了这大好的河山,为了跟随您南征北战浴血沙场的将士们,更为了您心中的远大理想与抱负,王爷,您再不能沉默着一言不发了!”
李世民笑得很动人,发自内心的,来自心底的笑了。此刻,对秦琼,他没有做出什么承诺,也没有表示出要有所行动的态度,但,他知道,自己是真的逃不掉了,厚道如秦琼,这样的人来跟自己讲出这样一番话,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自己此时的笑,就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吧,也顺便送给那个总是让自己失了分寸,总是让自己迷茫不已的人。
大哥,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万里河山、无上的权力?……你所期盼的幸福,我真的不能给你吗?
齐王府从来就不像东宫和秦王府那样热闹,但齐王李元吉却绝对不会比他的任何一位兄长想得少。现在,他正坐在自己的书斋里,对着尚书裴寂商量着一些事情。
“齐王认为,太子与秦王哪个更强些?”裴寂抿了口茶,很随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李元吉。
李元吉嘴角微微上扬,“大哥的强,在内,二哥的强,在外,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不分伯仲,是吗?”裴寂的脸上挂着昧味的笑意。从太原起兵开始,他就是李家父子身边最为重要的亲信之一,他是看着李家兄弟一步步成长到了今天的位置,没有人比老辣的他更能了解建成、世民、甚至元吉之间纠结的情愫,所以,他清楚地知道,李元吉是口不应心。
看着裴寂眼中的明晰,李元吉也不是傻子,“那依大人之意如何?”
裴寂轻轻拨弄着茶杯,“看得出,太子是在很积极地维护着自己的权力,以他的才智和胆识,想要撑起这天下绝非难事,而相比之下,秦王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正面的反应,对于权力的欲望也仅限于对一统江山的过程与经历。”
“他那是以守为攻,以退为进。”李元吉低头看着自己跟前的茶杯,毫不避讳地说着心中的想法,“他这样,也不过是想要获得天下人的同情,想要在未来的皇位之争中赚得舆论的偏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元吉有了这样的想法,在他眼里,两位兄长都不在是过去和自己一同嬉戏玩闹的哥哥了,他们早就成为了权力的化身,注定将要承载这江山数十年的未来。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他们那样的本事,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做君王的材料,也就不去奢望那些遥不可及的东西,但是,作为权力中心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他也必须要找到自己将来的方向与归宿。
二哥是斗不过大哥的,多少年前他就知道,不仅是二哥,就连自己也无法在大哥那双清澈而温柔的眸子里讨到任何的便宜,所以,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事情上,他一定会站在大哥这一边,更何况,在这皇权无上的世界里,他还有着一份不甘心,毕竟,大哥太子的名分早定,一切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二哥与自己一样身为亲王,地位相当,权力相等,可凭什么秦王就要比齐王来的尊贵与高尚?
明白齐王的心思,裴寂拉了一下椅子向元吉的方向靠了靠。
“太子虽然强势,但直至今日,所有的行动却都只限于制约秦王的周遭所及,并未触到解决事情最根本的部分。”
“哦?”李元吉目光敏锐地投过去,“根本的部分?大人指什么?”
裴寂诡异地笑了笑,“没有去危及秦王的生命。”瞧见了齐王眼底的惊诧与犹豫,接着说,“其实,这个方法是最为直接而彻底的。在权力面前,既然真的想要得到,那何必要转弯抹角呢!”
李元吉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长长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呼出去,他何尝不知,“权力面前无情谊”这个道理,可是,“大哥是个心思很重,手段也很高明的人,他可以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对所有人毫不迟疑地做任何事情,但,对二哥,他还是有些顾忌,毕竟,他从小就偏心。”
“太子的顾忌齐王也有吗?”裴寂依旧笑着问道。
“什么?”李元吉皱起了眉头,他明白这个老狐狸的意思。
“太子下不了手,那齐王就为兄长代劳了吧!”
李元吉看着裴寂,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愫。他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竟然知道自己可以下得了手,竟然知道自己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与冲动。
每当在人前听到关于秦王的丰功伟绩时,他的心都会不自觉地颤动,自己,永远都不如他吗?自己,永远都只能是那个站在人群后的摆设吗?
笑笑,自嘲,知道自己只能借用这样的方式来打败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也只有这一种方式,能够让他真真正正地站到大哥的身边,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兄弟,但,这样的理由,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对任何人说。
深夜的东宫被暮色笼罩着,月光划过之处清楚地映照着两个人的身影,他们站在廊檐下,轻轻的声音细语着。
“先生,您难得回来一次,这次就多留些日子吧!”陆峻的声音充满尊敬与亲热。
大袖长袍的长者微笑着面对月光,“你不说,我也要多留些日子,故友相聚,自然有很多话要说的。”
陆峻孩子气地一瞥嘴,“哎,平日里先生来去匆匆,看来整个太子府的面子都没有一个魏征的大。”
长者笑得很悠闲,“你平日也是这么跟太子说话的吗?这可不好啊!”
陆峻撒娇似地笑着,“先生算是陆峻的半个师父,又是殿下极为敬重之人,我哪敢得罪啊!”说着一躬身,“刚刚出言如有冒犯,还请先生见谅。”
长者哈哈大笑,“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滑头了?!”
陆峻起身面向长者,表情极为至诚,“先生,有您在,我可是塌实多了。”
长者收住了笑,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凝重,“殿下现在可不能有什么差错,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他的一切状况无时无刻不被天下人关心着啊!”
陆峻冷笑,“关心?我倒是希望没有这么多关心的人才好。”
“天下的人形形色色、千差万别,”长者将自己的大袖甩了甩,“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个人有个人的处世原则,就拿我那两个好友来说吧,他们现在一个在东宫,一个在秦王府,相互之间因政见的不和而无法相互推心置腹,同在一座城里又如何,还不是要相互猜忌、相互争斗,有什么好啊,看着他们就累。”
“那先生认为他二人谁的选择是对的?”
“闲散之人不问政事,管他将来谁登基、谁即位,你高高在上又如何?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无非是因为太子是我的病人,又多多少少跟我有些缘分,如果哪天秦王也病了,那你也许就会在秦王府里看到我也未可知啊!”
陆峻笑了,欣赏,钦佩,“先生这样的日子如神仙般,真让陆峻羡慕啊!”
第十四章
秋夜的风,夹杂着淡淡的凄凉,在清幽的院落里缓缓地翻转着,不时地触动已经开始凋零的树木,发出一段段沙沙的响声。
血……
鲜红,刺眼。
马蹄声,喊杀声,哀号声……
此起彼伏。
什么地方?好模糊的一切,模糊的人影,模糊的声音,模糊的意识,模糊的心……
突然好象有什么冲击着自己的整个身躯,好痛,好难过。
世民,你在哪?我好害怕,怕被这无边的黑暗吞没,怕被你那锐利的目光注视,怕被你恨,怕……
“世民……”被从混乱的梦中惊醒,李建成轻唤着,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的心能够听到。
宽大的寝殿里,只有殿中心那盏昏暗的宫灯亮着,映衬下的空间显得异常的寂寥。外面,不时有细微的风声传来,轻叩心门,让自己在这样的夜里有些不安与混乱。
离天明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可刚刚梦境带来的刺痛感却让自己无法再次安眠,起来吧,外面的月色似乎很美。
李建成下了床,随手拿了件外衣轻轻披在身上,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了出去。
月如钩,清冷,孤高,寂寞。
抬头望着,心在那一刻变得如寒冰般冷漠。
“世民,你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