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
文渊没有回答。文静也不追问,只要知道他是担心她就够了。
可是,傻傻的文渊啊,这么长的路,一路上道路崎岖,又有贼人出没,你平日出门都必须乘车坐撵的,为何还独自骑马行这么远的路程?
轻轻靠在文渊怀里,文静话里净是满足,“文渊,我们回家吧。”
听文静说想回去,宁雪是最反对的。
“不行,不行,你这身子实在是不适合奔波。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到底伤得有多重?失血过多,伤口发炎,还高烧不止,大夫说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了。你现在才休息了几天?再歇两天,至少养出些力气了再走。”
风南礼也挽留,建议再休养一段时间。文静无奈,看向文渊。文渊点头,她也只好妥协。
两天两天再两天,文静最后已经下地能跑能跳了,宁雪才不得已地妥协愿意离去。文静笑呵呵地把风南礼王府中的人参燕窝等补品搜刮了一顿,装上马车。风南礼自然不吝赐予,却疑惑文静何时喜欢吃这些东西了。
“车马劳累,路上补充体力。”文静笑眯眯地回答。真实原因大家心照不宣,文渊身子不好,旅途条件恶劣,她自然要好生照看。
风南礼暗叹一口气,竟伸手抱她在怀,道:“天香,凡事因缘,莫要强求,看开些吧。”
风南礼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叫文静摸不着头脑,却也能听出他话里的关切,于是只点头,装出万分不舍的模样。
宁雪在一旁艳羡不已,“风南礼对你这个侄女儿还真是关怀有加,没见他对别人这么温情过。”再看风南礼只顾着和文静文渊告别,理都不理她,心里更是气恼不已,大力甩着马鞭,恨恨道:“风南礼,你少得意,好生练你的兵马,本公主还会再回来的!”
文静那边正听着风南礼和文渊说话,乍听到宁雪此言,先是一怔,随即“噗嗤”一声全无形象地哈哈笑了,止都止不住。惹得在场众人均自莫名其妙,不解地望着她。
文静当然无法向众人解释说那一刻她想到的是《西游记》里,唐僧孙悟空在高老庄收了猪八戒之后,猪八戒挑着行李频频回头,最后大喊一声:“丈母娘,好生看待小姐,我老猪还要回来的!”
此时的宁雪,可不是撂下了同样的话?
及至上了马车,开动轱辘,文静仍是笑声不止。文渊虽觉奇怪,也不问她。文静渐渐止住笑意,对上马车外瞪着她的宁雪,终于收住笑声,再回头看着文渊脖子上好好戴着的血玉玦,嘴角又弯起,这次却是幸福的微笑,微笑着看着文渊,文渊也看着她。
她由衷地庆幸她没有放弃,终于坚持到了最后。虽然很累很苦,可是,当所有的苦累过后,能再见到这个笑容,好像一切都只剩下甜蜜了。
她与文渊,该是一个世界了吧。
憾海篇:舞虞孽,碧浪遗澜憾
第58章 桂花酿
路途虽劳累,但文静瞅着文渊气色,倒真是比当初她离开时好些了。心下欢喜,想必那枚血玉玦的确是有用的。这一路行路不易,马车走起来也颇费劲,又要照顾文渊身子不好,再加上文静这个伤病员,路上多有需要休息。是以等他们回到兰都城时,已是大半个月以后的事了。
房间里水汽氤氲,哗啦水声,屏风透着淡淡影子,令人浮想联翩。
“呼啦!”
一个人影从水里钻出来,一双藕臂尽情地舒展开去。文静惬意地靠在水池边,在氤氲的蒸汽里闭目养神。这一路回来,条件不好,不能多沐浴,好不容易终于到家了,首要之事当然就是好好泡个热水澡了。
收回右手轻轻地搭在左肩处,伤疤未消,凹凸不平的,手感极差,文静却深深地露出了笑意。睁开眼来,低头看着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虽然遗憾,但唇边的笑意更深。
天香公主身上洁白无瑕,这些伤痕,是她存在的证明呢。
换好衣服,晴儿帮着她梳妆,一边挽着头发一边抱怨,“夫人一去这么久,回来又瘦了这么一大圈了,公子肯定心疼死了。”
文静仔细地瞅着铜镜里的人,虽时看仍有陌生,但有了当初在尼西时的日夜相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害怕了。因她知道,这镜子里如今就是她。
“你就不心疼吗?”文静笑着打趣她,看着镜子里晴儿帮她挽好髻,戴好钗。
晴儿握拳赌誓:“晴儿当然心疼,以后夫人去哪里都要带着晴儿,让晴儿伺候夫人。”
文静笑意更深,“那去准备些茶点,随后送到公子那儿。对了,再帮我准备一壶桂花酿。”
揽浩阁上灯笼已起,温馨又静谧。文静踏着轻快的步子,沿着湖边小路朝那光晕氤氲处行去。她走得并不急,慢慢欣赏着黄昏里的美景。湖里荷叶渐凋,多呈黄绿色,离岸近的更是枯黄垂败。湖水很清,映着如血夕晖瑟瑟红红。不知何处飘来的花香,如兰似桂,芳香馥郁。
文静深呼吸一口,绽开清澈的笑容。离开月余,历经生死,如今重回王府,当初那些良辰美景,竟恍若上辈子的事了。
收回眸光,沿路过去正要踏桥而上,忽见对面桥头颀颀然坐着一个人影,在那金黄斜晖里,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若有相机多好,定要拍下,永远定格。既然没有,那就走进去,一同分享那美景吧。
“文渊,原来你在这里!”文静提着裙子快走两步,“怎么没去歇会呢?”
文渊回头见她,轻笑着道:“不累呢。”
文静在他身边的石栏上坐下,陪他一起看着落日的余辉渐渐沉入满池的清水,彩霞落尽,一阵鸟飞后,归于宁静。
“文渊在担忧宁煊么?”
回途经过烟竹关时,她们偷偷去打听了当初被她们留下的宁煊的消息,可惜当初托为照顾的大夫告诉她们,她们走后没多久,宁煊伤好后也离开了。
这件事瞒不了文渊,只好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文渊虽有怀疑那是否真是宁煊,但有那玉佩和那一身伤痕为证,文渊纵使不信也只能接受。当时他虽然只在嘴上说了一句“走了就走了吧”,随后一路回兰都城,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
但文静想,文渊心里一定是有担忧的。宁雪道宁煊极重外表,大夫描述他伤愈之后的光景,就是她这一路上如此经历了依然不忍再听,文渊怎会不担心?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击,宁煊如何受得住?
原以为文渊会跟她说说宁煊的事,但出乎意料的,文渊竟然直接否认,“没有。”
“没有?”没猜中文渊心事,文静有些挫败,但仍是不服输地想了想,又笑道:“那文渊在想尼西虞绍的事?”
虞牧已死,虞绍继位,应了当初文渊所言的“他日虞绍继位,则米那堪忧”。这一路上,文静虽然对尼西之行有所隐瞒,但这等大事,自然不能不说。文渊心怀国家,如今虞绍已收复尼西北部大部分部落,统一尼西,指日可待,再进军中原地带。再加上她与程可笑在尼西这番闹了一阵,虞绍恨死她,势必不会放过他们。程可笑也曾说过,尼西铁骑所向披靡,不知米那国,能否抵挡?这些危急情况,文渊定然担忧。
谁知文渊低头看了看她,仍是摇头,“没有。”
文静有些沮丧了,无奈问道:“那文渊到底在想什么?”
文渊轻轻笑了,不语地看着她。文静对上他那漆黑的眼眸,黄昏后的暮色静谧安闲,与文渊的气质完美融合。
“你。”
文渊嘴唇微动,吐出简简单单这一个字,就让文静大脑荡机三十秒。有些回神闪过,马上又是空白,无意识地重复:“我?”
文渊将眼光移开,文静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心里欣喜,又是甜蜜,又是害羞,轻摇着嘴唇,手指绞着手帕,万分娇羞的模样,低头柔声问道:“想我做什么?”
文渊转回头来看着她,伸手捻起她一缕头发托在指间。文静心砰砰跳着,告诉她吧,告诉她吧,心有灵犀吧,心有灵犀吧。
“姐姐!”
文静心里泛起的无数爱心小泡泡被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喊毫不留情地震碎了。抬头看向来时路,一身狼狈邋遢的小四正风一般地朝这边跑来,后来还跟着她之前吩咐照顾小四的丫鬟萍儿,萍儿也是半身湿透,狼狈不堪。
文渊轻轻收回手指,任指间发丝垂落。
文静咬牙切齿,头一次后悔带这个小傻子回来。
“怎么了?”文静抓出往她身后钻的小四,掩饰着刚才的失望遗憾,柔声哄着小四:“小四怎么穿着湿衣服?”
“夫人,小四少爷不肯洗澡。”萍儿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向文渊文静福个礼。
回府时,文静把小四交给下人去打理,瞧这二人形貌,估计是一番较量了。小四在尼西时,也没见这么闹腾的呀。
文静拉着小四身上的湿衣服,“小四为什么不肯洗澡?洗澡了换上新衣服,不好吗?”
小四脏兮兮的衣衫往文静身上蹭,躲着萍儿,眼露担忧惊吓,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抱着文静不肯放松。
文静有些尴尬地抬头看了文渊一眼,这小四虽然心智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可这十三四岁的孩子,站着也就矮她半个头,被这样的“小孩”抱着,而且是当着文渊的面,这感觉还是……别扭啊。
文静努力扒开小四抱着她的双臂,扶着他的肩膀,让二人保持着距离,“小四跟着萍儿姐姐去洗澡,洗完澡了换上新衣服,箫哥哥才会更喜欢小四。”
文静一边哄着小四,一边不时地抬头看文渊。小四最初对所有人都抱有敌意,当初与程可笑都是到了后来三人一起共患难生死才渐渐亲起来。但惟独对文渊,一见到就跟个跟屁虫一样左右不离。文渊话不多,没事时更宁愿沉默,平时不说话的小四到了文渊身边,竟然依依呀呀努力地说话,吸引他的注意,让文静惊讶不已。
只可惜小四认人不记名字,程可笑拿着扇子,就叫“扇子哥哥”;文渊执箫,就称“箫哥哥”;宁雪甩着鞭子,就叫“鞭子姐姐”。初闻这个名字,宁雪气得一鞭子甩过去,又不敢真的打他,只虚抽一鞭,唬他道:“不许这么叫,叫飞雪姐姐。”殊不知,她这一鞭子,更加坐实了“鞭子姐姐”的称号。
文静觉得甚是奇怪,这些人的称呼怎么教小四都记不住,偏偏这些称呼一说他就记住了,而且从来不弄混。不过文静倒是很好奇,如果哪天她把文渊的玉箫拿在手里,小四是会叫她“箫哥哥”,还是“箫姐姐”呢?
小四听了文静的话,回头一脸期待地看向文渊,小小的脸上全是与同龄人不符的幼稚与迟钝,“箫哥哥,小四去洗澡?”
文渊轻轻抚着他的头,微笑点头,“听仙女姐姐的话。”
文静暗自惭愧,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文渊不要这么揶揄她嘛,她不要当仙女啊!
萍儿如释重负地朝文静文渊道谢告退,带着小四离去。文静看着他们走开,再看看自己被小四弄得脏乱的半湿衣服,无奈地笑了笑,“小四还真是听你的话。”
文渊望着离去二人的背影,眼里有些落寞的神情,道:“小四很聪明。”
文静睁大双眸看着文渊,想从文渊的表情里看出个所以然来。文渊竟然夸一个傻子说聪明?
可惜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文静认命地低头看着清清的湖水,正好一只小鱼摆尾而过。如果什么时候,她能跟上文渊的心思,该多好。
想起刚才之前文渊是有话要说的,如今被小四一搅和,可千万别忘了。
酝酿半晌,终于鼓足勇气抬头道:“文渊,刚才……”
文静的话留在了嘴边,心里所有的忐忑激动在抬眼的那一瞬间顿时烟消云散,浓浓的一股愁绪从四肢百骸骤然升起。
文渊半垂着眼眸,却又似是向往无限地望着暮色远方,清雅的唇畔弯着笑意却笼着一股化不开的忧伤,温馨无限的美景一时之间只作虚幻。
文静的心猛地抽紧,眼角有意思酸涩的湿润,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文渊的脸颊,“文渊,你怎么了?”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里,竟然有着紧张害怕的哽咽。
文渊回神,嘴角莞尔。这一瞬间,顿如大地重开一般,文静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眨眨眼,把刚才的不快赶走,一双美眸贪恋地看着文渊美好的容颜。
文渊也看着她,伸手覆在她依然留在他脸颊的手上,牵着她转身往揽浩阁去。
“没事,陪我看书吧。”
烛火跳跃,文静端着书,随意翻着,眼角时不时地偷偷瞥着文渊。文渊从头到尾都专心致志地翻看着手里的书,并无半分异常,一段红色丝线从他素色衣领下探出。
文静心稍定,情不自禁地笑了。对上一双同样含笑的眼眸,眨眨眼。那双眼也笑了,暖暖的声音传来,“天香在看什么?”
文静收回目光,腻腻的声音给他一个很爽快的答案:“你。”边说着起身来把书放回桌上,拉着他的胳膊道:“文渊,今晚早点歇息吧。”
文渊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