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





虽是她的剑招,却只是空有其形,蕴含在剑招之下的那一股气势,自然是程可笑自身内力修为。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的程可笑虽然与她谈笑,却总是有一些奇怪。像这番练剑,练就练吧,像是在……

像是在发泄什么似的。

程可笑练完,收了内息。文静慢慢走上前去,疑惑地试探:“你……”

程可笑回头,一脸的阳光灿烂。文静看得晃了眼,原本要出口的话也说不完了,只能静静地听着他神清气爽地道:“你这几套剑法其实很精妙,非一般普通皮毛可比,只是需要内力辅佐,剑气结合方能显出威力。你既然会这剑法,为何又全无内力呢?”

他看似问得随意,文静却全然不会该如何回答。她能说她大学才开始跟着学武,半路出家本就学得不到家,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是和平年代,舞刀弄剑除了练习表演,都是违法滴,还内力,又不是武侠小说。

程可笑嘀嘀咕咕又质疑了一会她的师承门派,文静静静地装聋作哑,他奇怪一会也就不问了,只道:“南月国江湖门派众多,非米那所能及,看来本将军还是孤陋寡闻了。”

文静偷偷瞅他一眼。此刻太阳西斜,他正好又是逆光而立,左手绕着一绺发丝在腮边捻着,右手握着折扇轻轻地敲着左手手肘处,微扬着一边嘴角,眉头轻锁,不知在想着什么出神。

文静看他埋头苦思,倒是少有的情景。原想问他今日是否心情不好,不知为何,总是问不出口。况且,像程可笑这种人,她不认为他是那种会跟别人抱怨的人,就算再难再苦,都只会笑着保证,“没事!”

哼,死要面子活受罪。

但若要她明知他心情不好,又置之不理,她反倒还有些负罪感了。想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又看他手中折扇,问道:“像你这样以扇子作为兵器的人,多吗?”

程可笑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想了想:“大概不多吧。”

文静问:“你既然是使剑的行家,为何弃剑不用,反用折扇?”

程可笑微怔,哈哈笑着,得意道:“可不就是为了你这个‘行家’一词。武学的最高境界,便是不拘泥于兵器,飞花走石,信手拈来,皆是伤人利器。返璞归真,就是这个道理。至于用扇子嘛,这就得说我刚才说过的问题了。若手中握着伤人的兵刃,迟早总会伤到自己。”话到此处,语音渐渐转低。

文静想,果然是有问题。说到伤人伤己,他今天已经说了……多少遍了。

“再说了,你不觉得以折扇为兵器,显得本将军更风流一点吗?”程可笑语音忽转,将刚才那股忧郁之气一扫而空,边说着,端正身形站好,折扇轻摇。眉眼带笑,薄唇微挑,的确是风流倜傥。

文静暗里撇嘴,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两句“自恋”,不与他多说,倒是对他那句“兵刃伤人,反伤自己”甚是好奇,于是又问了一遍:“兵器在自己手里,怎会伤到自己?”

程可笑道:“我小时候啊,握剑不稳总会受伤,一碰就是一个疤,每一处伤都是一个教训呐。所以,每次磕伤,我也只能是更加努力练习,期望真正能驾驭手中之剑时,不会再伤到自己。但剑总是剑,随身兵刃,不是你能驾驭够小心就不会伤到自己。扇子就不会了,若想用它伤人,就必须有那个伤人的心和伤人的本事。只要我不想出手,它就无害,那就不用担心会反伤自己。”

文静心里隐隐有些奇怪,总觉得有个答案藏在迷雾中呼之欲出,却又说不出来她到底是在找什么答案。看程可笑一番说教,摇着折扇慢慢踱步,状似书生却无士子的柔弱酸气,状似侠士,又没有江湖的草莽野气。举手投足之间潇洒不羁,豪迈不羁,真正是气度不凡,贵气难当,他用“风流”一词来自喻,倒也贴切。只是这“风流”之中,总不如平素来的洒脱。他这番话举重若轻,似乎有些什么深意。

果然是心情不好么?

若要伤人,难免伤己。

他伤过人?结果反伤到了自己?

想不出个所以然,顺着反问:“你既然这么怕受伤,为何又要从军来当个将军?”

程可笑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伤自然是越少越好,但若只为避免受伤而畏手畏脚,那还不如回娘胎里呆着。唔,不对,娘胎里也会受伤……去哪呆着好呢?”

只见他指头轻敲着下巴,竟然真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文静不禁笑了。今天的程可笑说话句句玄机,她是完全跟不上啊。懒得管他了,爱钻牛角尖的人自个儿闷去吧,想说出来时自然会说出来。在那之前,想打架想喝酒,她只管奉陪就好了。虽然,她估计奉陪不了个啥。

思索停当,文静摆摆手,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慢慢想吧,我要去找文渊了。皇上今儿召见了他一整天,也不知道回来了没。”


 



第64章 不是宁煊
别了程可笑,回去寻文渊。文渊已经回到“溯津阁”,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文静进来,也只点头招呼,再写几行字后,便自觉地开始收拾东西。

文静很是高兴,挽着他胳膊问宁煜找他何事。文渊随口答道:“无事。”低头看她脖子处一道红痕映入眼底,白皙的皮肤上陡然一道猩红,很是刺目。这让他紧皱起眉头,“怎么了?”

文静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伸手摸向脖子,这才发觉所触之处有些灼热的生疼。回想起刚才程可笑那从颈边过去的扇子,估计是那时候伤到的。

“没事,可能是不小心擦伤了。”

文渊从抽屉里拿出个小药品,挑了些药膏帮她抹上,凉丝丝的舒服多了。自文静练剑,少不得受伤挂彩,除了掌心的血泡,偶尔也会有其他小伤,往往当时伤了还没发觉,过后看到血迹才知道受了伤。文渊心细,便在“溯津阁”里也准备了伤药。

“谢谢文渊。”甜甜地报之以微笑。能得文渊如此贴心关怀,再多伤点也没关系了。

回到府里,随意歇息,到晚饭时分,却不见程可笑踪影。文静有些忧心,平时他回府时,都会先到“逸心苑”和他们打声招呼,晚饭也常是同桌而食。文静心里没有官阶品级之分,对此毫不介意。程可笑与文渊似乎也不在意那些,是以他虽是以食客身份借住,却一直与他二人同食。就算有时候他军中事务繁忙,不能一同用晚膳,也必会提前派人知会一声。

今日果然是有特殊么?

文渊在书案前写字,听到文静的嘀咕,放下手中狼毫,转过头来问她:“他今日怎么了?”

文静摇头。“我不知道。今天在练武场上遇到他,他似乎心情不好。”

“是吗。”文渊随口接了一句,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文静虽然心里担忧程可笑,但放在第一位的永远都是文渊,没道理他有事就耽误文渊的正常吃饭,文渊的身体可是马虎不得的。

文静跳下椅子,拉着文渊先去用膳。“嗨,不管他了。我们先去吃饭吧,他那样的性子,转身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文渊抽回了胳膊,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天香,你和小四先去用膳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什么事?我们等……”

“不用,我可能会很晚回来。”

“那我陪你……”文静未完的话咽在了文渊的笑容里。温柔暖暖的笑容,叫她无法抗拒他的任何意见,只能乖乖接受。

“那你早点回来吧。”

文渊轻轻按着她肩膀,“放心,不会有事。”安定的笑容让她连询问是什么事的欲望都打消了。

“嗯,我知道。你早点回来。”

等文渊回来已是下半夜了。文静守在大门厅口,原本陪着她一起等的晴儿和管家也都被她赶去睡觉了。剩下小四赶不走,窝在她身边的椅子里打盹。

远远地就看到一条白色身影慢慢走近,文静跳着跑上去,帮他把披风系得紧了些,才想起问他怎么到这么晚。

文渊无奈地看着她发红的眼眶,一双眼里亮晶晶全是他的影子。轻叹一口气,解下披风帮她披上,“别着凉了。”

“我不冷。”文静执意重新披回文渊身上,牵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呓语的小四,往里走去。

“文渊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

“不是你说,想把宁煊找回来么?我去找他了。”

文静双眸一亮,“有他的消息了?”见文渊点头,更加激动了。

“你见到他了么?他好不好?还为当初的事……”如果文渊能说服宁煊回来,与宁煜冰释前嫌,到时候他回来当他的江陵王,辅佐宁煜,那就皆大欢喜了。只是希望……他能放下依柔。

文渊握着她双腕,打断她的话,阻止她上窜下跳。“天香别担心,累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文静原本还有好多话想说,但看着文渊疲惫的神情,纵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她也只好安静下来,任文渊吹熄烛火,然后黑暗里窸窣一阵,回归安宁。

她担心宁煊啊。文渊为什么不告诉她,不让她一起去呢?

他那时候该多么绝望,身边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他,最后还落得容颜尽毁的下场。国不是国,家不是家,人……也不像人了。

文渊今晚若与他见面了,是个怎样的情况?他没有对文渊怎样,应该……是有希望的吧?

希望他能以大局为重,别再任性了。江山已是宁煜的了,依柔……也是宁煜的了,他若真的喜欢依柔,就祝福他们吧。

如今,她也只能祝福他能有一颗祝福的心了。

不然,所有人都痛苦。

冥冥然之间,一股负疚感而生。她希望他能做到的,何止是一颗祝福的心啊。当初他远走或许就会祝福依柔与宁煜,可如今让他回来,岂止是祝福,是让他守护啊!为他的对手守护他的江山,为他的情敌守护他的爱人。

是不是,真的过分了些?

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还有些什么思绪,在混乱的脑海里纠缠着。到底是什么呢?

文静没来得及想清楚,便跌进了沉沉的睡眠。

第二天醒时,眼睛还未睁开,就闻到了清甜的香味,缭绕在枕边,幽幽缕缕。文静闭着眼顺着那香气嗅去,鼻尖触到凉凉柔柔的东西,睁眼一看,竟然是一枝橘红色的丹桂。

谁折来的?

文静拉开帐子,文渊的卧榻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不需其他猜测,除了文渊不做第二人解释。文静捧着桂花深吸一口气,浓香馥郁,香满整个帐子。

在“逸心苑”寻到文渊,文渊正在窗下一边悠闲地品茗,一边看着小四在院子里练剑。落叶铺了一地金黄,疏疏落落的香气在小园里流转,天朗气清,很舒适的深秋清景。文静却什么顾不得欣赏,小心地揣着那株丹桂,靠近文渊。

“文渊,这是你折的么?”

文渊看她宝贝那花株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留在枝头也是凋落,索性折了。天香喜欢么?”

“嗯,嗯。”文静满心都是甜蜜,“喜欢极了。”

丹桂珍贵,府里也就几株,文静从主楼一路跑到这后院小落,路上落花凋零,早些时候就开始散落了。就剩逸心苑后头的两株,开得晚了些,也七零八落。文静往后面去看,果然都已谢了,只剩光秃秃的花枝,靠近处一根枝条露着新折痕,估计文渊就是从这里折下的。

看看手中还开得灿烂的桂花,估计这是最后的一枝花了。文静心里喜滋滋的。嘿嘿,折花,这可完全不像是文渊的风格呀。

“我去把花插上,希望能多开两天。”文静找来花瓶灌上水,把桂花插上,放在窗台上,然后傻呵呵地坐在窗前支着下巴就只去看桂花了。

文渊从书中抬头看了她好几次,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变。好奇地他也跟着瞅了半晌,实在是没弄明白这株丹桂到底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八月以来,府中桂树陆续开放,并没有见她有多喜爱此花,怎么如今忽然喜爱得爱不释手了?

文渊哪里知道,文静也是从今早睁眼开始,才决定以后最喜欢的花就是丹桂。 

文渊眼光移向文静,绝美的侧颜,让面前的娇花都失了颜色。

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若是一株花便能让她忘了练剑,那明天再去折来好了,好歹也得让她把手上的伤歇好。

静谧安好的深秋之晨,小四在院子里练剑,文静趴在窗前看花,文渊坐在案前,也在赏花。

美好的时光总是容易流逝。当文静还未从丹桂的香气里缓过神时,一上午便就这么过去了。到了午后,文渊照例午休,文静则想礼尚往来,既然文渊给她送花了,她也要送点什么东西给文渊才行。

于是趁着文渊休息之时,便带着小四出门。她原本是想转悠转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好东西来送文渊,上次在西关时看中一根簪子,还没来得及买下就被尼西兵抓走了,这次说什么也要给文渊送个好东西。

送什么好呢?一路挑挑拣拣,全都不合心意。文静没办法了,病急乱投医地拉着小四让他帮忙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