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






天旋地转一圈,回神发现自己竟然还纹丝不动地站在地上。佩服自己一番,文静深吸一口气叹道,“本宫是有些不舒服,大夫束手无策,只道出来走动走动也好。听说城西醉君阁是个好去处,本宫也只当散散心,你们若担心,就跟着吧。”

城西“醉君阁”是兰都城里最好的酒楼。据说这里有最好的酒,最佳的菜,最美的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另外有些不被所有人知道,却在江湖上相传甚广的,是这里有最快的讯息,最灵的手段,任君有何难事,只需要奉上黄金白银,都可以为你解决得完美无缺。

只是,文静初来乍到,并不知道这醉君阁究竟是个什么阁子,唯一知道的就是,它绝对不是一个只会让人喝醉的阁子。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跑堂的小二正招呼着客人,见到有新客到访,瞬间展开笑容,“欢迎……”笑容愣在脸上。

文静朝他微微一笑,抬步进去。

“咚——”

文静回头,见刚才的小二正扶着门框站稳,然后被她身后跟着进来的侍卫挤到一边去。

“小二哥。”

“哎——”那小二应着上前来。文静递出去一个元宝,“这地方太吵,可否有安静一些的雅室?”

“有,有!”小二接过文静手中的元宝,“客官这边请。”

文静在小二的指引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楼上一间安静的雅室。

文静没心思去听那小二连串连串的菜名,心里想着该怎样才能找到那个刺客所说的能帮助她的人,只说着,“拣好吃的上就行了。”

酒菜上齐,文静方才抬眸问两个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侍卫,“你们饿吗?”

侍卫摇头,文静嫣然一笑,“那委屈你们在外面候着,本宫用膳之时,不喜闲人在旁。”

侍卫出去了,文静坐在安静的雅室里,一边食不知味地夹着菜,一边思索着该怎么找人,最后,放下筷子,唤一声,“来人!”

一个侍卫进来,“属下在!”

文静笑着,“去把这酒馆的老板找来,就说本宫有赏。”

侍卫领命而去,文静心里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等到敲门声响起,忙坐正,“进来。”

跟随侍卫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身材矮胖,布衣短衫,笼着袖子向文静下跪。

“回公主,酒楼老板不在,这是他们的掌柜。”侍卫上前轻声向文静禀告。

“不在?”文静皱眉。

“老板昨日正不巧有要事出了远门。”那掌柜的行过礼后,站起来回话。

文静心里思索,难道这酒馆的老板就是那日的刺客,他的伤还没好,躲起来养伤了?若是这样,那令牌的事,这掌柜的又知不知道呢?

“远门?那真是不巧,本小姐原想赏他些东西呢。”文静一边装作惋惜,一边重新举起筷子,“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味美甚。”

那掌柜的见文静称赞菜肴美味,忙回答道,“回大小姐,这菜名为‘桃花鳜鱼’,是敝店的招牌菜之一。”

文静装着又吃了一口,细细尝着,“桃花鳜鱼?倒是个好名字,不知是怎么个做法?”

那掌柜的便将这道菜的做法细细地详述了一遍,文静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最后满意地笑了,从怀中摸出个锦囊袋递给掌柜,“好,名字美,做法精细,本小姐非常满意,随身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剩这个,赏你了。”

那掌柜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捧在手心,文静一边盯着他瞧,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吃着菜,“这个菜又是什么?吃了这么久竟没尝出一样味道来。”

“回小姐,这菜名是‘斜风细雨不须归’,是先用笋衣煨好田鸡腿肉,然后加入栗子……”

文静只等着掌柜说完,然后赞叹着,“斜风细雨不须归,这菜名倒有点意思。”边说着伸手示意旁边的侍卫离去。那侍卫先不肯,看看掌柜又看看文静,似乎怕掌柜的对她不利。

文静没有理会他,依然兴致盎然地向掌柜请教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掌柜的也认真地回答着。那侍卫见状,方才微微行礼,出门去了。


 



第7章 晋公子文渊
文静见门关上,微微笑着,“真没想到你一个掌柜,竟然对这五花八门的菜色了解得如此清楚,那你家老板岂不是更厉害了?对了,不知你家老板有何事出远门?”

“这个……”掌柜的回答很是小心,“老板的事,小人不知。”

文静再次对菜大加赞美了一番之后,又说道,“那他可曾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回小姐,小人从不过问老板的事。”

文静不想再拖延时间,放下筷子,诚心道,“大叔,您刚才也看到了,小女子现在的处境实是身不由己。前几天有人给了这个令牌,就是您手里拿着的,告诉小女子若需要帮助,便到这醉君阁来,自有能帮助小女子的人。”

“姑娘,小人正是知道这个令牌,所以才继续留下的。” 这一瞬间,掌柜似乎不再只是个掌柜了,“若是平日,纵然千难万难,敝阁也当替姑娘效劳。只是老板真是昨日有事,夜里就离开了,在下做不得主。” 

“他什么时候回来?”

“在下着实不知,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因调命之人身份特殊,命令也尤其紧急,没个准头。”

文静有些泄气了,“是什么人?什么任务?”

“姑娘恕罪。”

“那您可知道留下这枚令牌的人如今身在何处?”

那掌柜的笑了,“姑娘,这问题应该问姑娘自己。”

文静惊讶了。

掌柜的解释道,“这令牌于敝阁只是个信物,并不在于出自何人之手。持令牌者是敝阁要尊敬的人,姑娘既然手持令牌前来,若有吩咐,在下及阁中弟兄自然全力以赴。但前日里命令紧急,把大伙都调去了,如今姑娘的忙,小人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连要帮什么忙都不知道,就拒绝得这么爽快。文静心下黯然,原来江湖信用亦非百分百可信,那些宁可死也不能失了信用的事情,原来也不过是侠义小说里的情节。

文静没有再指望什么,失了魂一般地回到行宫,关上房门,躲进那黑暗的角落。如今,就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最后的努力她也尽了,还能怎么做?

“公主!”雪儿的声音从外传来,随即是“吱呀”的开门声。

雪儿一阵风似地进来,焦急道,“公主,你刚才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咦,怎么不开窗?”

雪儿边说着,帮忙把窗户都推开。

阳光照进来,屋子是亮了,文静却反而更觉得冷了。抬头看着雪儿一身杏色的衫子,利落清爽,神采奕奕,更显得她的冷清萧索,心里更是黯然。

“公主,你怎么了?”雪儿察觉她的低闷。虽然知道她最近心绪低落,也明白她的处境,以前她畏缩妥协,看着就让人失望气恼,但这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也跟着害怕了起来。

“没事。”文静无力地摇头,从榻上下来,慢慢走到窗边,“只是突然……有些想家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灿烂,只是那株芍药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凋谢了,连萎蔫的花萼都没有留下,只剩一地的青茎绿叶,让不识花的文静差点误以为是杂草。

雁过留声。花开留什么?我来过这里,又会留下什么呢?

静静地候在窗口,竟惊起一阵鸟窜飞走,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人的感情原本就是存于心流于外,当其情根深重,鸟兽花木亦能感其情,所以才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之说。如今文静秉着天香公主绝世之姿,在这凄苦绝望之境,满腔的愁绪苦楚,愤懑无依,此等悲苦,连花鸟亦感。而悲苦原本就是世间万物唯恐避之不及的感情,故而纷纷散去,不忍再停留。

雪儿无言跟在她身后,看着这明媚春光里冰凉的消瘦,想开口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小手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最后使劲捏着,重重一跺脚,赌咒般地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走,我带你走!离开这里,去找你六皇叔,他一定能保护你。只要他在,我才懒得管打不打仗呢。什么皇上,什么依柔,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文静被雪儿拉了个趔趄,等回过神来,已被拉出卧房,到了花厅。经过两室之间隔着的门槛时,她才来得及抓住门框,稳住雪儿,“怎么了?”

雪儿拉着她的手不放,回头斥道,“怎么了?你是傻瓜还是笨蛋?到现在还问怎么了?你真的不想活了吗?走,跟我走!我带你回南月国,回去有人保护你,就安全了!”雪儿边说着继续使劲要再拉她出去。

“回去就安全了吗?”幽幽的一声叹息从嘴里轻轻吐出。

雪儿愣住。

文静握着被雪儿拉得发红的手腕,白皙的手臂上突兀的猩红,煞是狰狞。天香公主还真是金枝玉叶,娇柔脆弱,就连皮肤都生得如此细嫩。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敢扛着整个国家的命运与敌军谈判,却在兵退之后,选择了死亡。她当时是甘愿的吗?是满意的吗?没有遗书,没有挣扎,就像是午后小憩一般惬意,只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代她醒过来,她原本已经解决的问题,完美地解决了,不是么?和谈成功,米那退兵,南月安宁,最后留下来在米那国的这些问题,她也用自己的死亡化解了。为什么她要替她醒过来?醒过来,不止害了自己,还害了这好不容易停止干戈重归和平的两国人民,也辜负了天香公主的全部牺牲。

为什么她没有勇气死,为什么这么胆小?什么都不敢做,才让这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无法收拾了。

那个天香公主呀,她顶替了她的身份,却半点不及她。她根本就不该醒过来的,她破坏了辜负了天香公主那颗无私牺牲的玲珑心,她早就该是已经死了的人,现在不过重新死一次而已,是不是该这样成全她?

也许是的吧,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么,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文渊哥?”

沉思被雪儿的惊讶声唤醒,意识恍惚的文静懵懵然地抬头看向门口。这一眼,像一道闪电一样,划开了那灰蒙蒙的天幕。

阳光万丈在门外,与门内两个世界。一个月白长衫的男子自在那光线中徐徐步入,由门外到门里,缓带轻衫凌波款款。一头青丝简单轻便地用一支木钗别住,剩余部分随意垂散;清眉细目,面色苍白,却精致婉约,淡然濯矍如临江之仙。但这种若仙之态却不给人凌然羽化的高寒之感,反倒像身边的空气一般,亲和温暖,似乎随时都可以融入周围的景致之中。他在这里出现,不多增一分,也不少减一分,就像……就像没有出现一样。

他与宁煜,是两个截然相反的存在。宁煜只要出现,就有一股强烈的存在感,让人不由得去注意,而他,就算站在你面前,也可以让人完全忽略掉,仿佛是个透明人儿一样。

但是,当你去注意他时,却会越来越被他吸引,越来越无法忽视掉他的一丝一毫,周身仿佛突然漾出了一道漩涡,一点一滴,从一个涟漪开始,逐渐晕开,逐渐化深,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你沉溺其中,再也逃离不掉,也自然再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月白的长衫以及那几乎与衣衫齐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让手上一截碧绿的玉箫成了他身上唯一的点缀。

原来,他便是那个吹箫之人。雪儿口里的文渊哥。

难怪初始并未察觉的箫声,在不知不觉中,会每晚在耳边回响。

“外头没人,就自己进来了。在下晋文渊,参见天香公主,请公主原谅在下的不招自来。”

他说话时唇角一直带着浅笑,恍若三月和煦的春风般柔暖。他的声音宛若深水静淌,细细流过,无波无澜,不疾不徐,却能在那静淌中,逐渐化开水面的冰层。那一瞬间,文静有种感觉,仿佛外头的春风终于吹进了这凄寒的行宫,带来了春意的温暖。这股暖意从心里化开,向四肢百骸舒展开去。

他自称“在下”,而不是臣,不知为何,文静对这个自称反而更加喜欢。习惯性地起身让座,忽又意识到不妥,再坐回去更是不当,只好顺着上前走两步,叫雪儿备茶。

“前几日本宫听到一阵箫声,听雪儿说是公子吹奏,当真是只应天上有的乐章。”虽然心里对他极有好感,但文静还是自称“本宫”。毕竟,文渊不似雪儿,他是朝廷中人。

“一时兴致,公主过奖。若论箫声,南月国自有更甚之人。”文渊一边说着,双手抚在那截玉箫之上,拇指轻轻摩挲。

“文渊哥是说沈落潇吧?”雪儿倒了茶,正好插上一句。

文渊微笑不答,文静不知道天香公主认不认识那个“沈落潇”,不便接言,转而道,“晋公子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这些日子,她已从雪儿嘴里大致知道了文渊,米那国中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