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
见到阿祥时,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潮声呜咽,海浪亲吻着沙滩,海边一个人影踩着细碎的月光,慢慢移动着。海浪溅起的月光,滴落拂在她身上,泛着淡淡光晕。散落的长发,没有挽任何髻,自然地飘散,任海风轻撩着。岸边一人乘着月光,静静地站在远处,一动也不动地看着海边的人影,半晌,才轻轻唤了一声“天香”,然后迎了上去。
宁煊今天做任何事都是心不在焉,表面上保持着平静,内心却是千般纠结。他知道在海浪之中他一番的衷肺之诉她是没听进去,原本,他也没想过会在现在把心思告诉她,至少在她心里还满是文渊时,他不想说。可是,今天看到沈落潇,他知道,他必须先说得清楚。
安静的海滩之上,乍然的一声呼唤,让沉思的文静稍稍吃了一惊,回头见是宁煊,呼了他一声,“你走路出点声呗,吓死我了!”
宁煊走近见她竟然赤着足,那玉白色的纤足在月光下更是曼妙无比,心中微微一荡,将眼光移向别处。
“把鞋穿上,当心着凉了!”尽管很享受那一对纤足在映着月光的海水面晃荡的美景,宁煊还是决定君子一点地提醒她。
文静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怎么会着凉?”边说着,往后退了退,踩进水里,哗啦直响。
宁煊看她踩水踩得有意思,也觉得好玩,干脆也踹掉了鞋,与她一起在海滩上走着,时不时的海浪荡到沙滩上来,摩挲着脚丫。宁煊玩上了瘾,用力踩着脚,将水花都溅在了文静的衣裙上。文静也不相让,追着他踩,最后干脆弯下腰一把水泼过去。宁煊嗤笑着挥袖一拂,那水反浇了文静一身。文静气恼,甩着袖子道:“怎地,你是欺负我武功比不上你是不?”
边说着,再浇起海水,朝宁煊袭去,宁煊以掌风逼回,文静也不相让,撑着双掌将那海水再往宁煊推去。宁煊气定神闲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文静忽然眉头皱起,极度不舒服的模样。宁煊心中担忧,慌忙撤掌上前,想查问她怎么了。忽然一身水迎头浇下,随即听到格格的笑声往远处去。
宁煊僵愣在原地,低头看了一眼湿淋淋的胸口,抬头望着前面跑远的女子,哭笑不得。搓搓手,龇起牙道:“好啊,竟然设陷阱害本大侠!”边说着,便朝她捉去。
文静回头见他追来,转身就逃开,踩碎了满地的月光。清灵灵的身影漂一般地划过海面,回头来要查看敌情时,宁煊早已两个起落抓住了她手腕。
“跟本大侠比功夫,你还得再多练两年呐!”
“怎见得?”文静发力伸手推去,迫宁煊后退。谁知宁煊不退反上步,双手改捉为引,顺着她切近的手臂滑回双手,又重新握住她手腕,再转手引开,文静的双臂便被分开了。
这一招“开门迎客”近身搏斗,下一招宁煊就该再转手折回文静双臂将她向后推开。文静早有防备,弓步将重心放在前面,防止他推回。谁知宁煊总是怪招迭出,完全不按路出招,反将她双臂分开,卸去她臂上力道。这下子,二人双臂都打开着,文静重心前倾,竟像是……
投怀送抱。
文静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扑进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带着湿漉漉的热气,带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太过有力的心跳,让她心中一慌,连忙推开。但比她更快一步的,腰被收紧了。推不开,文静只能本能地抬头将上身与他拉开距离,抬眼间不期然却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温柔带笑。
不知为何,这样的眼神让她心乱如麻。脑海里闪过那句“天香,我喜欢你!”那句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里的一句话,也辨不清来由的一句话,此刻,却突然蹦进了她的脑海。
第91章 第二次告白
身子相贴,心跳得更快,慌得更厉害,文静直觉地想要将那一股心乱压下去,努力回收手臂,推着宁煊。
“放开!”无论她使多么大的力,腰上的手丝毫不松,文静有些恼了。
“我不想放。”宁煊的嗓音低低的,一点都不像平时的清朗快活,却让她的心跳更快了。
“放开!”文静语气严厉了些,催着内力凝于双臂,推向他胸口“膻中穴”。膻中穴乃人身要穴,文静又急又恼,这掌劈下去,宁煊有的受。但他仍是一动不动,只是凝气于胸将之化解,圈着文静纤腰的手臂始终不放。
文静真的恼了,抬脚狠狠踩在他脚上。但在这海滩上,脚下柔软,且她还赤着一双足,这一脚踩下去没有任何杀伤力,反倒因宁煊脚上的骨节把自己脚掌弄疼了。
看着她龇牙懊恼凝眉的模样,宁煊忍不住吃吃发笑,笑声渐渐越来越大,几乎前俯后仰,于是很潇洒地放开了文静。
而文静百般无奈之下,正想拿头狠狠撞他,要与之两败俱伤,却不防他突然松手退后,这一撞收不住,顿时又往前摔了去。宁煊止住笑,很大方地再次伸臂抱住了她。
“哎,先说好,我可放手了,是你来投怀送抱的。”刚止住的笑又忍不住了,爽朗的笑声混着海浪声里,听起来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哼!”文静又气又恼,先前那满心的忧郁一扫而空,再伸手一掌拍向他。这次宁煊也极合作,松了手,向后退开两步,手捂着胸口,夸张地向文静控诉:“下手这么狠,出人命怎么办?”
“那是你活该!”文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抬脚往岸上去。宁煊依然站在海水里,望着她慢慢离开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
“天香。”
“嗯?”文静回过头来,睁大眼眸望着他。
“我喜欢你!”
清朗的声音顺着海潮送上岸来,顺着海风送进岸上人的耳朵。
海上生明月。
这宁煊,怎么总是喜欢逆光而立呢?
出乎意料,脑海里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个。文静扭着头,愣愣地看着浅水里的宁煊,皎皎皓月,潋滟水光。
“你开什么玩笑?”宁煊的话慢一拍地顺着文静的耳道传入大脑。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句话的意思,她不想当真,转过头去,继续朝岸上走去。
“我没开玩笑!”
手腕被捉住,低低的嗓音从耳际传来,对上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与笃定,文静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喜欢的是文渊!”好半天,她才想出一句话来拒绝。
“我知道。”
“那你……”
“我等你忘记文渊。”
“不可能!”文静想也没想拒绝,脸色忽地变了,火大地甩开手臂,“我不会忘记文渊!”转身朝岸上跑。
宁煊两个起落便追上她,截在她面前,文静见他拦住去路,直接一拳揍过去。“让开!我告诉你!除了文渊,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宁煊没有躲闪,硬生生地受了她这一拳,然后伸手将拳头包住,留在胸口处,另一只手伸着食指在面前摆着,眼睛定定地锁着文静,唇角上挑,笑了。
“天香,别这么早下结论。”
文静恼他一副气定神闲地质疑她对文渊的感情,偏生心里又有一股闷气不知该如何发泄,眼前有个现成的沙袋,她顾得是否太过暴力,只顺着心意再招呼上另一只拳头。但她的暴力却很轻松地被宁煊收进了掌心。
双手被制,文静只剩下双腿,抬脚便朝他踢去,边踢便吼着:“我说不会就不会!你个混蛋!放开我!”
宁煊不放,任她在身上拳脚相加,直到她累得松了手,才托起她到面前,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不会?天香,既然我能喜欢上你,你当然也可能喜欢上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既然他都可以喜欢上她,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喜欢他?宁煊心底微苦,却又释然地笑着。
“你以为都像你薄情寡义吗?”文静怒不择言,脱口而出,“你自己忘了依柔,就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没良心吗?”
宁煊唇角的笑容顿时僵住。文静话出口,也来不及分辨是否得当,但看到宁煊那一刹那僵硬的表情,心里忽地跟着一疼,呐呐地有些后知后觉,但说出去的话,却不知该如何弥补。
一时间,海滩上只剩下哗哗的海浪声,低沉婉转。
“不是没良心。”
半晌,宁煊才又重新开口,幽幽的声音一字字随着轻拍着海岸的朵朵浪花落进海水。
“依柔是我大嫂,不是我能继续爱的人,我只是……放下了。我希望你也明白,不是执迷于过去的爱情就是情深,那样除了让过去看起来更加悲情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你不用这么快否认,我知道你爱文渊,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也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情,只是希望,等你决定要和文渊一起离开时,可以想想,我喜欢你,到时不要像文渊留下你一样,留下我。”
宁煊言语很轻、很轻,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扇着,扇起丝丝涟漪。
在她应允蓝傲澜时,他就知道,等她完成了文渊的心愿,她就没有再回来的打算。
文静半晌没有说话,凝睇望着他,眼底幽深一片,没有任何表情。
良久。
沉默。
过后。
“宁煊,你知道吗?文渊离开那天,你知道当我回头看到你进来时,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文静慢慢地走开,迎着海风,往海边一颗大礁石走去,轻轻一跃,坐在上头,慢慢蜷起双腿,伸臂抱住,把头埋进膝盖里。这是她一个下意识的姿势,当内心惶恐不安时,她就喜欢这样把自己缩成一团。
宁煊静静地望着她。文渊离开那天,他去找他们,看到文渊躺在床上,看到她坐在床边,看到她回头,看到她头上的芍药花,还看到,她朝他笑了。
“你知道吗?若不是当时我晕倒了,你现在或许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半晌,文静才找起勇气来,慢慢抬头,依然面无表情地望着宁煊。“当时看到你,我的第一个念头是,杀了你,也会文渊就会回来了。”
宁煊一怔,不懂她的逻辑。文静凄然地笑了,继续说道:“是,我就是这么狠心,不管任何人的死活,我只要文渊。那种心情,就是到现在也没有消减分毫。今天如果文渊的魂魄就在这里,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了你,替文渊抢夺你的身体!”
文静说到最后,眼中厉色渐重。宁煊则依然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答。
她说的,竟然是,借尸还魂!
“所以,别对我那么好!这辈子我是文渊的,他活着,我是他的妻子;”文静深吸一口气,跃下大礁石,“他死了,此生我也只为他而活!”
文静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经过宁煊身边时,也只有海风替她留下了清香一缕。柔软的发丝轻扫过宁煊的脸颊,然后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去。
若这荒唐的想法可行,他宁愿当时,她真的杀了他。
因为宁煊告白之事,第二天晨起的文静一时间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不敢出门去,就怕会遇上。想帮花姨整理她的花圃,却被她嫌碍手碍脚地赶到一边去。因此,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看着全身白色的花姨在遍地洁白的花圃里忙碌,偶有飞来的蜂蝶,被她毫不留情地赶走。一身白衣的海烟也在一旁忙着赶那些飞来采蜜的小昆虫。
文静一时有些疑惑,这些蝴蝶蜜蜂可以帮海鸢花授粉,为什么要赶走?
“这白色海鸢花若沾上了别的花粉,可能就会沾了别的颜色,不会这么白啦!”海烟笑着回答她,文静这才发觉原来她自言自语地问出口了。
看着海烟与花姨忙碌着,文静再坐一会,顿觉索然,索性拿了玉箫想到后院去练剑。这只玉箫她一直揣在贴衣袋里,海上一番惊险,也没弄掉。
花姨的后院,仍是一地花草。文静不敢造次,虽然这些花草不若那一方白色海鸢受主人溺爱,但花姨对花的喜爱,她是深有感触,就算误伤了花姨,也不敢误伤她的花。
不知不觉地走到南坡的林子,听到里面的吆喝声和伐木声,文静才想起来康正他们应该正在辛苦地伐木造船。想到自己的无所事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是什么时候又这么路人了?
玉箫揣到腰间,文静加快脚下步伐,顺着声音去,想帮忙赶紧把船造好,赶紧离开这里。如今被困在这个海岛,外事不闻,说不得再迟点回米那,米那都已天下易主了。
“小心!”
文静刚一踏进去,迎面一棵大树就朝她压来,迅捷地闪到一边躲开。阿祥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站在倒下的树干后面,一脸的紧张。飞身至文静面前,拉起她胳膊,急急地问着:“姑娘,有没有伤着你?”
私下里,阿祥总是称呼她“姑娘”。文静明白,这其实是“主子”的意思。阿祥为了保护她而跟随宁煊从军打仗,这她后来也知道了。感激他的忠诚,她也从不当他是外人看,更不避视他那惨不忍睹的相貌。
文静收回胳膊,笑着表示没事,抬头望一眼在林间舞刀的康正,连小四也跟着在旁耍得飒飒生风。
“你们这是在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