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满香+番外 作者:步蟾(晋江2012-06-23完结)
文静收回胳膊,笑着表示没事,抬头望一眼在林间舞刀的康正,连小四也跟着在旁耍得飒飒生风。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砍树呀!”阿祥凹凸不平的脸上凹凸得更厉害。正待继续解说,康正大喝一声,一把钢刀落在前面树干之上,只听卡擦卡擦的声响,然后就是哗啦哗啦树叶树干相擦。一棵有人腰粗的树,就这么被放倒了。
文静看得目瞪口呆,慢慢咧嘴笑了,跃跃欲试地抢过阿祥手里的钢刀,脚尖点地,越过面前高高的树枝,再落下之时,向树干借力,最后跃至一处空地,舞出一套刀法,渐渐提升内力,将真气注入刀中,然后用尽力气挥刀砍去。
只听“当”的一声,大刀砍进树干。文静愣了愣,下一秒,忍耐不住地一声“哎——哟”叫出了声,还差点咬着舌头。被那树干的反作用力震得虎口发麻,跟着条件发射地松手,垂下胳膊,半晌抬不起来。
“很疼吗?”身边突然一人窜出,拉起她右臂,迅速点她“肩井”“曲池”二穴,内力灌注指尖,帮她运畅气穴。
疼痛微适,文静方才抬了抬找回感觉的手臂,回过神来,才发现帮她理伤的竟然是宁煊。他什么时候来的?
想起昨晚之事,文静心里仍有些不自在,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宁煊却抢先笑了,嘲笑的表情一如以往。每次她练功练到傻时,他就是这一副表情。
“挥刀不是你这个挥法!照这样,树没砍倒,你这条胳膊就得先废了!”宁煊走到旁边,手臂轻轻用力,将她留在树干上的刀取下,顺势在手里打了个转。
文静看他那显摆的模样,顿时哪还有什么尴尬什么不自在,嗤笑着回敬过去。“你说得简单,要不自己试试?”
宁煊擅长的是兵器是剑,剑走偏锋与刀势完全不同,而他还极少用,一把折扇就更别提了。砍树?文静并不太看好他,虽然知道与他的武功差距,但是依她刚才的狼狈样,她不认为以宁煊的武功就可以。康正与阿祥是因为原本就懂用刀,他可不懂。
宁煊自然猜到她是什么想法,挑眉一笑,自信满满。“那你看好了。”没有任何招数,宁煊只是慢慢抬手,然后挥刀落下。极快的一声“嗖”,然后慢慢传来哗啦哗啦的树叶树枝摩擦声,一棵树在他们面前渐渐斜倒。
文静愣愣地眨眨眼,完全反应过来,木然地喃喃嘀咕:“你是不是使诈?”
宁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龇着牙道:“比不过就说别人使诈,你出息了啊!”
文静回过神来,清清眼眸,极具求知欲地问:“那你怎么做到的?”
宁煊顿时得意得跟只孔雀一样,不屑一顾道:“这还不简单,举重若轻。像你那样一把蛮力砍下去,你使多大力,树就反弹你多大力,然后在以树干摇晃将你的力卸掉,这一刀下去,自然就只能伤到自己了……”
渐渐说着,宁煊收起那散漫的表情,认真地跟文静讲解着如何出刀发力,就像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做的一样。文静专心地听着,用心地记着,然后再潜心地练着。昨晚她与宁煊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92章 等待的心
练得累了,倒在一边空地歇息。瞥见宁煊钟燕翎还有华秋瑜三个人正凑在一块,削着木头,说着什么。宁煊抬眼看到她,招呼她过去。
他们在讨论弓弩的问题。尼西铁甲骑兵不破,宁煊就是回了米那也并无一定胜算。若被虞绍攻破米那,文静绝对无一活路。
“能不能加强弓弩的劲道,能直接穿破铁甲?”宁煊拿着一根木箭,在空中比划着。钟燕翎也握着木棍在地上划着,沉吟道:“若要那么强的弓弩,弓弩手恐怕也会承受不住。嗯,我再看看。”
文静对这些不懂,也只能闲在一边当个听众。康正三个人砍树砍得快,到木材足够之后,拖到海边去扎筏。文静有时候在海烟的陪伴下在海岛上逛逛,多数情况下在一旁海滩上与小四一起在海浪拍打中练剑。这个法子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海水拍岸的力道大,出剑的同时要克服海水冲力,还要小心脚下陷进泥沙,以这个方法长期训练,与内功剑术以及轻功都很有帮助。
宁煊多带着华秋瑜与钟燕翎在林子里设计着新型弓弩,两人很少单独碰面,只是偶尔他会来海边看她练剑,态度仍然像以往一般,好似那晚的告白从来没有发生过。虽然知道这样对两人是最好的,但文静有时也难免会在心里觉得异样。毕竟,那天她的态度真的很伤人。
“呀!”一招“鱼翔浅底”,配合着需要脚下跳起。文静却噗通一声扑进了水里,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连陷进了泥沙都没察觉。
“姐姐!”小四见她摔倒,慌忙来扶。文静很狼狈地从水里起来,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泥水淋淋,很为难地看着小四。小四傻呆呆地要帮她把衣服拍干净,文静叹了一口气,扯着衣衫,牵着小四往坡上花姨的房子走去。
“宁哥哥,你们不能再多留一段时间再走吗?”
是海烟的声音,从临海的另一边传来。文静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宁哥哥也很想留在这里,但是不能够。”
呼,这骗小孩的话,她可不信他会想留在这里。米那丢了这个王爷,仅带随身两名侍卫出海谈判,到现在音讯全无,还不知道临海那边怎么打上蓝傲澜那里去要人呢。这两边若打上,他们辛苦谈下的和谈就大事不妙了。
“为什么不能够?是因为天香姐姐不愿意留下吗?”
唔,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海烟真聪明。天香姐姐有她要做的事,很危险,宁哥哥要保护她,和她一起完成。”
“宁哥哥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天香姐姐?”
文静心中一悸,只听宁煊幽幽地声音又跟着传入耳际,低沉缓慢。
“是呀,很喜欢、很喜欢。”
“那天香姐姐呢?”
“天香姐姐……”轻喃的声音过了很久才继续响起,“宁哥哥会等到她也喜欢的。”
海烟清脆的笑声传来。“我知道,就像花姨一样。”
花姨在等一个人。他们在的这些天,也逐渐知道了这件事,这件几乎整个海岛的人都知道的事。花姨在等一个人,等了很多年,自从海鸢花白了之后,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以及晚上休息前最后一件事,都要在海边望上一望,看她等的那个人是否回来了。
那个人,是花姨十五六岁时,在还像海烟这般天真可爱的年纪里遇上的。那个人,扬着帆带着外面世界的精彩来到了海岛,来了,又走了。临走时,对当时年小的花姨说,等她种出白色海鸢花时,他就会再回来。
谁都知道海鸢花只有海的颜色,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海鸢花会有白色。这样的承诺,无异于等海枯石烂,到海枯石烂时,我会再回来。海何曾枯,石何曾烂?但年少天真的花姨深信,既然他说了海鸢花变白时,他会再回来,那么海鸢花就一定能变白,到时候,他就一定会回来。
花姨守着纯真的希望,种着深蓝色的海鸢花。每一年,留下那些颜色最浅的花作种子,下一年再种下,每一年、每一年,年复一年,当时间流逝得让人忘了时间,当头上白发闪亮得人忘了青春,当花姨头上最后一根青丝也变成白色时,她终于等到了第一朵洁白无暇的海鸢花,褪尽了全部的海蓝色。
但是,海鸢花变白了,那个说回来的人,却没有回来。一天两天,花姨从此开始了她的等待。她以为她还是当年的少女,等待着心爱的人回来兑现当初的承诺,却不知,在种花等待的日子里,她忘了时间,忘了自那个承诺后,时间的轮轴已转过四十多年了。
文静每次看到花姨那满头的银发,以及那看起来却不过三四十岁的容颜,心里总是忍不住唏嘘感叹。当心底变得纯净,当时间不再被视为问题时,人真的能够延缓时间的脚步吗?花姨从来不介意她那一头白发,反而引之为喜。因为,那是带给她全部希望的白色。
可是,如此的一腔痴情,到底是什么人忍心如此欺骗她的等待?
“海鸢花已经白了,花姨等的那个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许久没有听到宁煊的声音,响起的依然是脆生生的少女的声音。文静从沉思中回过神,听到海烟那欢快又充满希望的声音,忍不住微微笑了。
“所以,宁哥哥你别难过啦,天香姐姐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文静嘴角的笑容僵住,转身往屋里走去,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我知道。”耳际隐约飘来宁煊隐隐含笑的声音,“你看宁哥哥也不差对吧?”
文静嗖地把门掩上,回头对着小四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双漆黑的瞳眸里,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生气的脸孔。
木筏快完工时,海岛上的他们迎来了一名意外之客。
那天文静依然在海边练功,碧海蓝天之中,一个黑影从那天际靠近。文静初始并没有在意,直到海烟在旁边喊着:“呀,好大的鸟儿!”文静才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只褐色的海鸟靠近来,看到有人时,反而张着嘴喙扯着尖利的声音叫。
一声唿哨响起,那海鸟在头顶盘旋数圈之后,突然一个俯冲,往身后冲去。文静回头,见宁煊与钟燕翎一齐从远处坡上下来。钟燕翎正高抬着胳膊,那海鸟一见到她,便扑腾着翅膀冲过去,极其兴奋的模样,最后歇在她的胳膊上。
难怪看着觉得熟悉,原来是蓝傲澜的那只海鸟。这么说……
“一定是蓝大哥找来了!”钟燕翎溢着满脸的笑容。“乘风,是蓝大哥叫你来找我们的,是不是?”
那只叫“乘风”的海鸟嘎嘎叫一声,钟燕翎又笑了。“你等我一会。”
钟燕翎回到屋子,借了块白绢,拿木炭当笔写下几个字,绑在“乘风”腿上,然后再将它送走。“蓝大哥既然来了,那罗二哥一定是输了。”
宁煊挑挑眉,不予评论,抬眼望向文静。蓝傲澜既然来了,那他们很快就能离开烟罗岛,回到米那。再回到米那,又会是怎样的情况。天香,我跟你说的话,你会放在心上吗?
文静也不由自主地看向宁煊,他眼眸里的情意,她看得一清二楚,但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微微一笑,表示终于可以离开了,真好。
当然好了,回到米那,才可以保护米那。虞绍想来侵犯,也得先问她同意不同意!
有人来救他们出海,原本是件极其高兴的事。但康正与阿祥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这世上最郁闷的事情莫过于自己耗费了极大的时间精力及热情,最后却被轻轻松松地告知,不需要了。
“没有不需要,木筏还是得完成!”宁煊拍拍二人肩膀,并与他们一起完成木筏最后的工作。
距“乘风”仅过了一天,蓝傲澜的船只就到了达烟罗岛,与他同来的还有临海的戚将军。戚将军在临海等候宁煊不回,按照事先计划的,架着战船上岛去要人。罗浩林见目标达到,乘机抢先在海上与之一战,要重新挑起米那与南海的仇怨。戚将军只当是和谈失败,宁煊也被困于岛上不能回去,率军全力攻击。
幸好蓝傲澜秉着和谈成果坚持不战,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戚将军对蓝傲澜的话半信半疑,与他一同出海寻人,终于在“乘风”的帮助下,找到了这里。
“末将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戚将军一见到宁煊就下跪请罪。宁煊一番“何罪之有”,将他扶起,再转过头与蓝傲澜寒暄。蓝傲澜再来问候文静受惊,文静谢过,一番客气。
原本准备着,既然蓝傲澜与戚将军都到了,那他们也该告辞离去了。但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凑巧,当他们去向花姨告辞时,花姨正替海鸢花授完粉,从那一片白色花圃中走出来。
“要走了?”花姨没有一点离愁别绪,只是微微笑着扫了他们一眼,抬手招呼海烟去海边送客。但是,意外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花姨抬起的手停在半路,“海烟”二字也卡在喉咙,海烟闻声上前时,她却只盯着一个方向,像失了魂一样,好久好久,圆瞪着双眼,微张着嘴唇,眼里泪珠打转,一副喜极欲泣的模样。
“花姨?”海烟走到她身边,将她抬起的胳膊抱下来。众人都顺着她的眼睛往后看着,最后不约而同默默地让开了一条路,路的尽头站的是……
蓝傲澜。
蓝傲澜被这诡异的气氛影响,那张张狂嚣张的脸上,极少见地出现了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但是,若说他现在还在奇怪为什么大家都把目光留在他身上,但这毕竟好解释,因为,前面那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正像被点了穴一样盯着他,一动不动。
这就是疑点。这老婆婆为什么要这样一副表情看着他?不等他再往下想,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蓝哥哥!”欢快的语气,恍如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般,天真活泼,无忧无虑。但是,那带着嘶哑的声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