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作者:怀愫(晋江金牌推荐vip2014-12-31正文完结)
算算一月的假又要满了,赶紧使了人赶车要回去,王四郎给配上半月的药,又单派了小厮跟着,吩咐他道:“你不须管旁的事,单只看了太老爷饮食,给他煎药瞧着他服下。”月钱自然是他来出,王老爷背了手,还要摇头推了,见人都已经理好了包袱,这才应下。
蓉姐儿经过这一回,回屋就缠了秀娘:“阿婆阿公怎办,也请大夫给他们瞧瞧?”叫秀娘打了一个毛栗子,蓉姐儿捂了头,秀娘点点她:“不说好话,阿公那是吃上头不节制才出来的事儿,你看看你阿婆阿公吃的甚。”
蓉姐儿在沈家,潘氏最是节俭不过的人,买个一对猪肝还要分两次吃,炖甚个荤腥肉汤都只浅浅一个锅底儿,每人分到一口尝了鲜便算完,倒是鱼虾多吃,因着临河价贱,沈家的肉食吃的俱是白肉,连鸡鸭都少见。
蓉姐儿扁扁嘴,又笑嘻嘻:“阿公阿婆长命百岁。”她还是分亲疏的,哪个待她好,她明白得的很,便是大白也更亲近潘氏,王老爷要伸手摸它,它也要弓起背来跳远些,猫儿都晓得,更别说是人了。
秀娘也知道女儿的意思,笑一笑低了声儿:“不许在你爹跟前说这话。”
蓉姐儿一口答应了:“知道,我又不傻。”说着去捏茂哥儿软软的手指头,抬起来放在嘴边香一口:“弟弟真香,弟弟真好玩,姐姐最喜欢你。”
“呵,你瞧着当然好玩,他这么干干净净笑眯眯的,拉了尿了哭了,怎不见你过来抱。”秀娘把儿子的头摆正,怕他侧着睡脸长得一边大一边小,茂哥儿却能看得见影子了,蓉姐儿穿着一身桃红衣裳很是惹眼,眼睛便一直往她这儿转。
蓉姐儿干脆把弟弟抱起来,她抱的比王四郎还要熟练,一只手托住头颈,一只手托住身体,不理秀娘说了甚,嘴里哼哼着歌儿逗他,一张嘴却是玉娘原来哄她唱的那些个,泺水船家不分男女都会唱的船歌,蓉姐儿声音娇嫩,一开口原来睁了眼睛左右四顾的茂哥儿就怔住了。
他自生下来还是头一回听人唱歌,眼睛一瞬也不瞬,便似似了定身法,听了一句,嘴里也眼着哼哼唧唧起来,脸蛋儿裹在包被里,嫩生生的跟着一起唱。
“娘,弟弟也在唱!”蓉姐儿没见过这样小的娃儿,只觉得他做什么都新鲜,歪了头打量弟弟越长越开的脸:“他不会站不会走,倒会唱呢!”
玉娘立在后头“扑哧”一笑,她自拒了算盘的求亲,身上便越发素淡了,出了孝也还穿着蓝,少有鲜艳衣裳,她没有孩儿,也打定主意不嫁人,便把蓉姐儿茂哥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手里端了一盅汤,进门就见蓉姐儿唱歌哄弟弟,身子还一摇一摇的,茂哥儿睡在蓉姐腿上,被她摇晃的眼儿都眯起来,嘴巴微微张着,竟打起盹来。
蓉姐儿得意洋洋:“弟弟哪里难哄,我一摇,他便睡了嘛。”
秀娘端了汤碗皱眉毛:“这油腻腻的,等断了奶,我怕是要吃素了。”每天这么个喝法,秀娘也依旧还是消瘦下来,只为着茂哥儿夜里谁都不认,只要她抱,别个便是抱了他也哭个不住,秀娘无法,只好自家抱着他,叫他趴在胸口睡。
这么耗精神哪里还能胖得起来,倒比生产前还要瘦些,听见蓉姐儿说这话啧了一声:“你倒会夸口,今儿便是你来带他,看他认不认你。”
“我带就我带,夜里我就抱回去,娘可别想!”蓉姐儿拍了胸脯,秀娘赶紧摆手:“你去你去,我再不想这个小魔星,到有一整月不曾睡过好觉了。”
蓉姐儿果然说话算话,夜里用了饭就把茂哥儿抱了去,玉娘这些日子一直跟了秀娘打地铺,王四郎早早就搬到了帐房去睡,一是秀娘作月子,二是茂哥儿太能哭,他身上总有些男人味道,出去一天又是波尘又是土又是汗,一冲他哭个半晌才能停,扯了嗓子的模样怕人的很,就怕他把嗓子哭哑了,王四郎还道:“这是记了他爹的仇了?”头一夜回来便把人给闹醒了,从此再不要近身。
秀娘不放心她一个带孩子,叫玉娘跟了去,潘氏沈老爹早早就家去了,潘氏倒是想留,可沈老爷一把扯了她:“正经的公爹住外院,咱两个住在后头,像什么样子。”怕秀娘难作人,重阳节前便回了泺水。
夜里王四郎来看儿子,见秀娘身边没了儿子的影儿,晓得叫女儿抱去了,嘿嘿一笑:“叫她练练手,往后总要养娃儿的。”说着脱了衣裳往被窝里头钻,秀娘红了一张脸:“夜里说不准还要抱回来的。”
王四郎在荒了这大半年,哪里还听她的,总归月子也作完了,一解裤带压了上去,两个叠作一个,秀娘因着生产身子丰腴起来,王四郎抱了便不放,两个乐了一回,侧耳一听旁边那院儿闹起来了,秀娘才要推了丈夫理发穿衣去接儿子,叫王四郎拖住:“再一回,再一回你便去接。”
秀娘轻啐他一口:“你就不怕哭坏了他。”这句刚落,那边院里竟不哭了,秀娘大奇,茂哥儿这个鬼灵精可没这样好哄的,才要发问,叫四郎拖上床去:“到底是女儿儿子孝敬老子。”急急解了衣带,趴在床沿上又来一回。
☆、第96章 爱儿忘夫得警语,富吃蟹酱不忘本
才一个月大的娃儿;夜里怎么也不能离了娘的;竟叫蓉姐儿哄住了不哭,秀娘也觉得奇怪,问了玉娘才晓得为防茂哥儿夜里要喝奶,把奶娘也一道挪了过去。
这奶娘自进了王家门就没派过用处;别说是奶娃儿了;连茂哥儿也不曾叫她抱过,日日大鱼大肉的吃着,又没个娃儿来吸;涨得胸口发硬,实在疼得无法了,天天挤出一大碗的奶水来。
她吃得好了;自然奶水也好,挤下来的奶水放凉了都浮着一层油花,灶上的厨娘看着可惜,便来求了秀娘许她带回家去,她那个小孙子却没这样的奶喝。
秀娘自家不缺奶,又是个宽和人,总归茂哥儿喝不掉,便许了厨娘带回去喝,还是蓉姐儿出来定了规矩,只许带回去,不许把娃儿抱了来。
这下子厨房更是精心,日日汤水都炖得骨酥肉化,秀娘吃喝得好了,那奶娘也跟着沾光,白得了利的却是她自家。
茂哥儿先是怎么也不肯奶娘的奶,他认人,也不知是闻味还是听声儿,只认秀娘蓉姐再有便是近身侍候的,连给奶娘抱过去都要嚎了嗓子哭叫,蓉姐儿实在没了法子,还是玉娘说试试把奶挤出来他喝不喝。
给他脖子上围了围涎,拿小勺儿一口口往嘴里倒,这下他倒喝了,一次一小勺子,等咽下去再喂,喂一茶杯的奶,倒要花费一顿饭的功夫。
茂哥儿吃的半饱就开始玩乐起来,嘴巴作着咽的动作,实则嘴里早就没奶了,他玩够了,这才又微微张嘴要奶喝。
给他开了这一回例,他便不肯再去吸秀娘的奶喝了,那个多费力气,这个只要躺着张张嘴儿,自有人喂给他吃。
蓉姐儿被秀娘训斥了好几回,如今吃一顿奶,倒似办一场酒席,没半个时辰吃不下来,就是旁边没人逗他,茂哥儿的眼睛也在到处乱转,看着帐幔铃铛都能咧开嘴傻乐一会子,若有人声更不得了了,含在嘴里就是不吃,停下来任着奶水溢出,也要把热闹给听完。
如今喂奶倒作下规矩,每日里这时候一个人也不许迈进屋子,连落针声都无,这才渐渐老实起来,可若外头有个鸟鸣,他还是停了不动,蹬会腿动动手,玩够了再吃。
秀娘叫累得腰酸背痛,这么长久抱着她整条胳膊都是酸的,抱了茂哥儿吃一顿奶,吃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抬不起来了。
“这娃儿也太鬼了,怎的这样精,还是姐儿好,吃就闷头大吃,睡便是打雷也不醒,这个小东西倒不似人,似个猴儿了。”秀娘躺着由玉娘给她捶腰捏手,好容易茂哥儿睡了她才能歇下来,这个儿子来得不易,跟蓉姐儿睡了一回,秀娘就不肯再放儿子过去,更别说是交给养娘来带了。
还是玉娘出言点醒她,如今长在一处,越发知道秀娘是这个什么性子,玉娘有些话原不敢说的如今也跟她论道:“太太还是紧着自个儿才是正理,日日抱了哥儿睡,老爷睡在外头帐房,一回两回便罢了,长此以往的,哪是道理。”
秀娘满心满眼全是儿子,听她这样一说才醒悟过来,那一回是要得狠了些,她第二日愣是坐不直身子,实是叫他忍得久了。
她面上一红,晓得玉娘是为着她好,王四郎常在外头跑动,那些个行院暗门,进去一回最是便宜不过,他身上又不是没得银钱,使些个舒畅一回还神不知鬼不觉呢。
可儿子这样小,给谁看都不放心,蓉姐儿在她眼里还是毛孩子呢,哪里能照看一个娃儿,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劳动玉娘来带,她拉了玉娘的手叫她坐在身边:“若不是你见得明白,我却要自误了,好妹子,这几回都多赖你。”
玉娘连连摇头:“太太才是我的再造恩人呢,若没太太,不说如今这日子,头顶还没片瓦好遮身呢。”她的命运全捏在秀娘手里,原也不是没见过,赎身出去的花娘还叫大妇赶了门来,男人能说个甚,百个逛行院的也没有一个为着花娘跟老婆撕破脸皮,只要大妇舍去脸面不要,还能惩治不了一个妓子。
秀娘握了她的手叹一回:“我晓得你的志气,嫂嫂也同我说了,等茂哥儿大了,蓉姐儿出门子,我给你办上几张绸机,合伙也好,单干也好,都随你。”
玉娘听得眼泪涟涟:“再不能报太太的恩了。”她原还想着攒些银子凑一张绸机出来,实不行还能去帮手孙兰娘,如今这些全叫秀娘一句话定下来,光是定下还不算,画个饼儿给人充饥的事儿秀娘干不出来。
她当了玉娘的面便吩咐了小厮往泺水娘家送信,叫兰娘算两张绸机在玉娘头上,秀娘早就有这个意思,玉娘美梦顷刻成真,身子都在打颤抖。
秀娘还想劝劝她,便是算盘不行,寻个可意的还是成家好,那无儿无女的岂不晚景凄凉,想想又作罢了,玉娘的顾忌全在理上,谁能保花有千日红,便似她自家这样有了儿子,难道便万事无忧了?
两个正说着,蓉姐儿掀了帘子进来:“大姨送了一篓子螃蟹来,这样小,厨房问怎么料理,我叫她们挑出肉来熬蟹酱了。”蓉姐儿说着伸手比了一比。
此时吃蟹还嫌早了,菊开才是蟹肥时,王家富贵起来,吃的蟹也不同原来,二三个一斤的大螃蟹,不说办宴,自家吃时也只觉得寻常,蓉姐儿初还放开了肚皮,再到后来便只拿银筷子挑些黄儿吃,剥上两只腿沾了姜醋嚼了,便腻的不肯再用了。
丽娘送来的蟹是高家乡下的庄子里捞上来的,只有小儿拳头大,秀娘听见了就笑:“这倒好,你爹最爱这个味儿,汤面都能多用一碗去。”
原来不富裕时,也常吃这样的小蟹,尝个鲜味儿,等螃蟹上市时分,大的价块,便专捡那小的一篓一篓的买回家来,拿细签子把小蟹壳里的蟹黄蟹肉挑出来,下锅熬成蟹膏酱,吃烫面的时候加进一勺,那个滋味儿别提有多鲜。不独是汤面,用来烧豆腐也厚滋厚味,穷三白添上这一勺便成了富贵物。
只用小蟹才有这滋味,蟹一肥大,肉便不如小蟹鲜甜,也不能加虾子肉,就得全蟹才能熬出来,做这酱很是吃功夫,秀娘在厨房里挑个一下午,也只能做出一碗来。
家里富起来便再没吃过这味儿,不意蓉姐儿竟还记着,秀娘笑一笑:“再叫厨房收一篓来,拿上好的白浇酒浸一半,做成醉蟹,给你爹下酒吃。”
“那不如多收一篓,给我炒年糕吃罢。”蓉姐儿腆了脸凑过去,拿这小蟹炒了年糕,蟹俱都挑出来不食,一锅子年糕倒叫吃尽了,取它的鲜调味,饭只能吃一碗,这个还能添两碗。
“只许用一碗,可别再积食。”秀娘把头一点应下了,蓉姐儿欢叫一声出门吩咐。说也奇怪,有了银钱,舌头上什么样的珍馐不曾尝过,可馋的却还是那几样。
昨儿王四郎说要吃猪肠盖面,秀娘早上才吩咐厨房到外头买一个来,似如今这样富,哪还有人家吃这个的,可却偏偏好这一口,早上端上来,就着煮得软烂的猪肠吃了面还不够,还叫加一碗热饭来,连汤带汁淘了吃得肚皮滚圆的出门去。父女两个都是肉祖宗,只不晓得茂哥儿长大是不是也这样。
夜里便有螃蟹鲜吃,厨房里已是挑了蟹肉,干脆把这几篓小蟹都剥空,留了二十来只,剥下壳来,剔剥干净了,往里头塞了拿秋油拌过的酿肉,用椒料,姜蒜,团粉裹起来下到油锅里炸,一端出来就油香扑鼻,咬一口又酥又香。
蓉姐儿跟王四郎两个分吃这一盆子,再不必添饭,秀娘看见她们咽油就泛起恶心来,把身子背过去,闻见了就要吐。
蓉姐儿嘴里叼一只螃蟹,咬了半口咽下去,放下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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