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颐亲匀灰簿椭酪恍┝恕!?br /> 明杰听了二忠这番话,虽觉心里热烘烘的;但也想到:人怕出名山怕美景——大家都眼睛盯着你,就须处处留心,谨慎行事;否则作出不名誉的事情,就要传得远近皆知而沾辱祖先。就是官府也要因疑忌而可以深究的吧。想到这里,他问二忠:“那么二哥祖上呢?”二忠摇头道:“这,我就说不清了。但是,不管怎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让人欺负了的时候,就总盼望能再有梁山好汉那样的起义英雄出来领头,我们跟他走,就是掉了脑袋也不后悔
——死的痛快呀!”
明杰见二忠真动了意气,就试探道:“那么我听人说:安徽有了太平军,河南有捻军;那太平军都立起了太平天国,那声威和势力不比当年梁山泊起义大的多吗?太平天国和捻军不也都是反官府和杀富济贫吗?这话二哥就没听说吗?”二忠听这一说,一挺身从铺位上坐起来,道:“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哪个能不知道!我们这儿又是近在眼前!”明杰又问:“那么这一带的人对太平军和捻军都是怎么看的呢?”“怎么看?这可就各自一路眼光了。合了谁的胃口谁就说它好,不合谁的胃口谁就说它歹;世上的事情不就这样吗?”二忠忿忿的说。明杰点头应道:“嗯,这是实话;就因为见识不同,所以到处都是你争我斗的。”
沉默一会儿,二忠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兄弟,在这船上四下没人我才问你,你说来这里找人,到底找谁呀?”燕明杰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却反问道:“那么二哥能不能告诉我,你本人对太平军和捻军是怎么看的呢?”二忠在黑暗中不由点点头,叹口气,说道:“你问这个吗?我跟你说说我们家的事,你也就明白了我的心思了。”于是他就详详细细的讲述了他的家境困苦,哥哥大忠如何受冤被屈,以及嫂子怎么跟人私奔的话。末了,他问明杰“这回你该明白我的心思了吧?”明杰听罢他一番字血声泪的叙述之后,感叹道“莫怪二哥说愿随起义英雄走,死也不后悔;你这家事实在让人喘不过气来呀!你的心思我都明白了。”二忠说“这回你该信得过我了吧?”明杰道:“头会儿我是有点儿顾虑,现在就当你说了吧。”于是就把海滨县抓人的情形和他此来的目的说了一遍。二忠听完不免忿忿的大骂一回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又说“如今天下,到处都是一般的黑,我们这面临近一些地方也抓了些人;这当地要不是拉起捻党,咱们怕是也早让人抓去了。”稍停,他又极神秘的说“明杰,刚才听你说了来东平的目的,从这可以看出你家风不改;我呢,虽是弄船的,小时候也学了几个字,在空闲了的时候也偷偷找些书来看看,为这个也没少挨骂,但总扔不下;因此,人情大义的也多少学了点儿来。尔今,你这行动也是见义勇为之举,我没别的,干愿尽力相帮,包你不用费事准可找到门路——告诉你吧,我就是捻子的人。”明杰闻听这话心中欢喜异常,立即挺身坐起,伸过手来拉住二忠的手,二忠也坐起身,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摇了又摇晃了又晃。明杰口中连说:“这太好了!真是意想不到,这么巧和你相遇了。这可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二忠道:“要说巧这也算不上什么巧,因为咱们这一带捻子人多,不说十有八、九,也是十有三、四吧,你在这运河地方找个捻子的人不用怎么费事,只是对生人他肯露底的少就是了。”明杰点头说“是啊,所以说能遇到二哥这么直爽的人,这就是太巧啦。”说了一会,明杰便问二忠“二哥可认识丁刚这个人不?”二忠道“我们都是熟人。你要找他吗?”明杰“恩”了一声。二忠道:“前些时候听说他和几个人往莱州一带活动去了。我们出船几天,就不知他现在回来没有?”明杰没言语,暗自盘算,“要是找不到丁刚,还该怎办呢?”二忠看出他的意思,便说“他没回来我再给你另找人,料想可以让你叫到‘真佛’的。”“那就让二哥多劳动了。”
提起“真佛”,明杰便向二忠打听起这鲁西大捻子的发起经过和如今的活动情形来。长夜无事,二人又谈得投机,二忠便讲述了这鲁西大捻子的根由,其情况大体如下:
说起捻党,它颇有些历史渊源。它是白莲教兴起之后活动在山东、河南、安徽、直隶等地,由来已久的农民秘密结社。他们有一种说法:说是当年孔丘周游列国被困厄在陈、蔡的时候饿得没法,派弟子去向学者范丹借粮。范丹自己已穷得粮食窑里都落满尘土,做饭的锅里都生了鱼,经常吃不上饭:听说孔丘没吃的,就把自家可怜的一点粮借给了他。可是,后来孔丘当了官,发了财,却耍无赖,不认这个帐。捻党人说孔子的门人后代都是读书人,都做官发财了;而范丹的后代因为都心痴,傻乎乎的,所以都成了穷人。因此,范丹的后代要向孔子的后代讨还旧欠,这是天公地道的。
东平地方起捻党,是从大运河东岸,东平湖畔一个叫做白柳庄的地方首先发起的。几年前,晚秋的时候,东平府衙门派下个钱粮书办温子浩,带领栾志衡、辛仕得两个捕役三人骑马来到白柳庄收缴船税、地捐。这白柳庄紧靠黄河和东平湖,离水套也甚近,常常闹水灾、民生极是穷困,人们日常温饱尚且艰难,缴捐纳税更是难办到。这样就有那么十来户极穷困之家的户主被差役以抗拒官府的罪名给锁拿起来拴到村会处。只待吃过饭后带回府衙交差。任是各家老小怎样哀求,那温书办也毫不容情,定要带走。
这被拿的人里有个叫郝大林的小青年;说是小青年,实在地才刚达十七岁,因为父母早亡家里留有五个小弟、妹。他虽还不成年,可是因他居长,就天然的挨到了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家又穷得无有立锥之地,只有靠亲戚帮衬弄了条小破船成天在湖上捉鱼摸虾,换上几个柴米钱赡养弟、妹们,日子的勉强是很明白的了。这会儿他无钱交船税,一被差役锁拿去,只吓得几个红虫似的小弟、妹在家里抱成一团哀哀嚎哭,那悲惨凄哀的情景,就是铁石人见了也撑不住要流伤心泪!
与郝家紧邻住着的周炳,看着这群小儿这般凄苦之情,实在忍心不过。这时他还听说一起拿去的还有个叫安小宝的也是个没爹娘的小青年,跟着瞎眼爷爷,瘫痪奶奶过活,家也穷的叮当响,和郝大林一样,一条破船在湖上讨柴米养活两个老人,也同样交不起船税而被锁拿了去。他的瞎爷爷给温书办磕头,求饶了他孙子,也不成。老爷子就当街呼天嚎地,叫着“老天爷杀人啦,就这一个养家人给抓去我还靠谁活命啊!”其他几个被抓的,虽比这两家强一点,不孤苦,却也贫困不堪。
十五湖心躲官起鲁捻(4)
四
周炳也是从来贫苦、孤身一人,好在他无牵挂。在十六七岁时为讨口活而跑到大运河上随船打杂帮工混饭吃。后来稍大,又入了巡防营当了几年兵。到年再长,便渐渐交游日广,与那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工商百业、保镖、游侠、僧道、术士等等的都有所交往。只因一向漂流不定,直到四十出头还不曾成家。一个人虽说无妻一身轻,有肉万事足,却也想到:人过三十日过午;我今四十已过,这样四方流落,终究也不是个了头;总得叶落归根,有个安身立命之处,到老也不致冻死沟壑;还是还乡落脚,人熟地熟,人不亲土亲,还可以逢时遇节祭扫祖墓,也不枉为人子。他就这样回到故乡来。乡人门见他在外多年,孑然一身归来,并未有什么出息,虽不蔑视,可也没大把他放到眼里。但他为人随和,并不计较他人的评高品低,听其自然而已。天长日久和他来往的人渐多了,他有时也能给乡邻们一些帮忙,所以混得人缘不错。
今天,乡里发生了差役抓人这事,闹得眼前一片凄哀,嚎哭一片,周炳眼见了如何心安,心想:自己作为庄里人,不为乡人出把力实在忍不过。自己反正一身一口,凭自己这点能耐,在此时际出把力救救灾难,总然获罪犯法也无牵挂,算是将一身报效乡里了,留个名声,也不枉人生一场。思想至此,便暗自思谋如何出手的步数。琢磨好主意天已当午,便出离家门,往差役办事、押人的村会处走来。
村会处在庄西头老柳树下的大院里。周炳在街上搭眼望去,见东上房内会首们陪伴着差役翻弄着簿册正在办事呢;西上房里烟气腾腾,厨役在忙着备办酒饭。被锁拿来的六、七个乡人一个个已被鞭打棍捶得鼻青脸肿,现在是麻绳锁背拘留在厢房空屋子里。差役们的三匹肥膘红缨走马拴在院外的栓马桩,喂着草料。周炳察看一回,见院门里外此时无人走动。这正是施为手法的好时机,便不多怠慢,来到几匹马近前动手施行起来他的手法。展眼完毕,便匆匆离去。
村会处,几个差役用过酒饭、过足烟瘾,事务已毕,天已申牌时分,便收拾起文书簿籍和缴上来的捐税银钱,背起褡裢,由两三个会首陪伴着出到街上要上马,谁知,那几匹马都齐排排的趴在地上不起来;任凭如何鞭打脚踢,只是干蹬后腿,死抽活拉就是挣扎不起来。会首们也上前帮忙往起拉,也无济于事。眼见太阳偏西天色近晚,离城四十里,要走两个来时辰。一伙人急得团团转,都道是牲口得了病;但是,给草吃草,饮水喝水,不像有病的样子。便跺着脚骂会首们:“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东西!让你们喂养好,偏把它们搁在这街树下,现在弄成这样,眼见天要黑,这好几十里路怎么走?留在这儿过夜,有这些人犯和这些官款,晚上谁敢保不出乱子!这纯粹是你们没安好心,要谋劫官差!好吧,看你们有好果子吃!”
这个钱粮书办温子浩,外号人都叫他“蚊子号”,本是个土财主家少爷。读书取功名不成,以一个“半瓶醋”的书呆子在府里混差使为营身之业。他家里并不指靠他挣钱养家,只倚重他这在衙门口混事的光亮支撑家门儿,免受些官欺民压也就是了。其次,他在家受宠,在外也气扬,从而养成一身傲气,不值的发少爷脾气;这是他性情。行为上,因为钱头充裕,而供养得他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更少不得抽大烟这道神累。今天奉主官派遣来白柳庄收缴钱粮捐税一差,本打算上半天办完,午后早归,回衙交割了,晚上还要往花街平康里去会情人儿——小西施万福儿共度良宵呢!可偏偏天不作美,走马又弄成这样,他如何不急!
这里一闹腾,惹动出来的一街人都远远的抻着脖子瞧热闹。那些被拿的人们的父母妻子等亲人更是眼巴巴的望着人要被带去衙门大牢。其中有个叫白士成的老爹,也要看儿子。他日间曾给温书办磕过响头请留下他儿子,可终是没得依允。尔今看到这场面,忽而灵机一动想起个主意来,便凑过去拉过一个会首,说:“我先前曾给兵营养过马,对牲口的一些小毛病也多少会看点儿。现在求求你去跟差官说一说,我要把牲口给看好了,能不能把咱那人给留下,我日后再弄了钱交官。这会首让差人骂得没主意的时候,听这老爷子一说,就硬着头皮去向温书办说了。温子浩因为情急,也就气呼呼点了头。
白老爷子得到允许,心里一高兴,便忙忙去看马。他摸摸每一个的耳稍,不凉;又去掰嘴看,也不见异常;摸肚子,也不胀;看眼睛,也不发红,且又很灵活。他把几匹马都反复察看了几遍,甚病也没看出来。还挨了一顿臭骂。说他是牛鼻子插葱管——装象。会首见状忙上前打圆场才做罢。几个差人没办法,便又回到上房屋来发脾气,会首们一边又商议要借几匹马送几人回城。温子浩只气哼哼的不言语。
白老爷子没救下儿子还受了一顿窝囊气,正闷闷的朝家里走着,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回头见是周炳。周炳不等白老爹张口便使眼色示意随他去。他知道周炳为人素来急公好义,此时叫他必有缘故,便随他到家。周炳让他再去见会首,就说他素日知道周炳会治牲口,头会把他忘了,刚才想起来。现在他求了周炳,把马治好还请求放下他儿子。白老爹刚才挨了骂,心里有些发怵,可是为救儿子,无奈二番去找会首说了那话。会首虽是怕再如前番,事不成受损挨骂,但经不住白老爹央求;又兼当真治好马,也省得这几个差人多罗嗦,早打发走早好;若是不然,当真夜里出意外或马死在这里他们都担待不起。权衡利弊之后,就又大着胆子再向温子浩说项一番。温子浩虽然心烦难耐,不愿搭理,但回城去见万福儿心切,便默然点了一下头。
白老爹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