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下不由的一愣,暗道:他们怎么在这个时候就出来了呢?同时也麻俐的开了门让二人进来。低声道:“你们好早!这是从哪儿来的?”
明凯、明杰都只是一点头,微笑着表示歉意。一面径直往屋内走来。进得堂屋便站住脚,回头看锁柱。锁柱明白他们是问该往哪一屋去。便以手示意,还让他们进到西首屋,他自己的住屋里来,让了坐。
明凯见锁柱面带惊疑,便低低地向他说明了来意,把从昨夜的“洋人”行动,到打算如何收场的话大体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二人中途下船,是他们预先商定的“釜底抽薪”之计。就是,官兵不追索便罢,倘若识破中计,尾随着来追捕索拿,就由明凯、明杰潜回城内,在府内几个要员身上给他们来点儿小麻烦,以便立逼他们放弃追索。这一行动一是要立见成效,二是要讲点策略,既不暴露自己,又不轻易伤害生灵;倘不然,杀害了某个官员或是他们的什么人,那只能造成官府对捻党的更大仇恨,那样,不但要惹他们穷追报仇,还要使今后的活动更加困难。
锁柱听罢,方才明白,原来夜里的一场騒乱是这么回事啊!当下便探询道:“那么你们两位是打算怎么个办法儿呢?”
明凯道:“这个么,我们想先在这城左近隐一隐,看看日间官府是怎么个行动;倘或就这么撒手了事,咱们也就省了一番筋力;若是他们当真撒出人马追捕不放,咱们就得做些手脚了。”
锁柱晃晃脑袋,讪笑着说:“你们可不知信不信?我倒是年小无知;可是凭我这几年进出这些老爷们家的眼见耳闻,他们这些人都是‘狼吃了不算数,狗吃了打个死’的角色!你想这事他们能怎样?”
明杰道:“照小老弟你这么说,他们是一定要动动人马刀枪了?”
“十有八九吧?”锁柱一脸认真的说“依我说,你们这会先歇息一下,等咱娘和姐都起床之后,大家一起先来商议拟定个办法准备着,用不上更好,倘若有事时,也省得临事没主意。至于外面的消息,就包在小弟身上了,不用你们露面,好好隐藏着就是了。”
明杰听他这么说,便转身去看看明凯。锁柱见他们没表可否,便又说:“别看俺这小门小户,可是俺娘平日处家严紧,住这儿一些年里,等闲之人可也不得轻易造次登门。所以你们尽管放心歇着好了。”
明凯、明杰都很赞偑锁柱的机灵和见识,便都说:“好老弟,就依你的。”于是便喝茶、歇息着。
这时,锁柱听得娘和姐姐都起了床,便过来备细把这事说了。老太太一面听,一面心里盘算着打主意。临了吩咐:“你先去好生照应两个哥哥,待我们梳洗过了一起过去商议了再说。”说罢又转过来看着锦屏道“你就备办早饭吧;他们也一夜饥寒了!”
锦屏“嗯”了一声,微红着脸去了灶下。
这一早,锁柱照例担菜往衙门去,但因城关盘查行人,多耽悮了时间。回来时,见母亲正在和明凯、明杰二人谈着话,只听老太太说:“……你们来到这里,对这事也是见义勇为的举动,可见祖风不改。如今的清国天下是天灾不断,人祸连连;君不能治国,哪像个君,臣不能安帮,哪像个臣;直闹的天下百姓人心思变。这捻党起事,还不是官逼民反;其实呢,他们並没有推翻朝庭,另立天下的意思;都不过是因为受官府欺压的没法儿过了,才大众伙儿联合起来,遇事情头儿上都有个扶帮。官府看不透这其中的下情,就依势给人们扣上乱党起反的大罪,动刀动枪又打又杀,不就把人赶到死路上去了吗?对这样事,但凡是有个良心的人,怎能瞅得过去!咱们不遇上也就罢了;既是遇上了,就是豁出命也得管管哪!这才像梁山好汉的后代,武林中的英雄呢!孩子们,你们说是不是?”
锁柱听娘说出这些大道理,就笑着说道:“你看俺娘,又说这些了!”
燕明杰便笑对锁柱说:“小老弟,你有这么一位母亲不是你的骄傲吗?伯母这么个年岁了,还有这份俠义刚肠,我们晚生后辈若不能跟上前辈的脚步,不是太惭愧了吗!”
“嗐!”老太太深长的慨叹道:“孩子,不该在你们面前说这个——不瞞你们说,我在你们这个年岁也不是个省事的。风里浪里也跟着先人跑跶了一些年头儿,要不怎能跟你大伯这样的人来呢!这也得龙配龙虎配虎,铜锅配个铁刷帚才成啊!不是你伯母说疯话,像你们哥儿俩个这样的人儿,若是娶个一步三摇的坐家女儿,那能般配吗?不说别的,男的在外面有个为难着灾的事儿,那绣花描朵的媳妇只可干瞪眼望着;若是像俺这样的母夜叉,就能拼出命把人搭救过来。你们说是不是?”说到这里,她来回的看看燕明凯,又看看女儿锦屏几遭。
燕明杰听话音儿看神情,早已看出这老太太的心思了。就在这时,锦屏姑娘滿面绯红的推了她娘一把,道:“俺娘把话说到哪里去了!这会正要商议要紧事呢,你说那些干什么!”
“可是的,我真是老了,说着说着就离了谱了!”老太太一面还在那么反复的瞅着两个人,一面笑吟吟的拉回话头道:“要说治服住这些滥官儿,让他们不去追究,这也容易。先前江湖上就常有盗印的、盗宝的,劫人的各等法子来惩治他们。这回呀,我看也得这么办,把他们不管知府、同知、总兵的哪一个的什么一宗致命东西给他弄了来,然后传过话去:他们要不住手,弄来的东西,就不还给他,让他们或是丢官或是丢命,看他们还敢不停止做恶吗?”
燕明杰和锁柱听到这话都连连拍手说:“对、对,这实在是个好办法!”
明凯也连说:“好、好。”
锦屏见他们都赞同,就说道:“这法子说起来好听,可是,咱们知道他们哪一个的什么东西、什么人是至关紧要,又容易到手的呢?以往的人使用这个法子虽然不少,那往往都得多么长的时间做打探的准备功夫,然后才下手;咱们……”她当时觉出说得走了嘴,脸儿一红;便改口说:“你们事又挺紧急,一时间知道从哪儿下手,能立见成效呢?”
大家一时都被这瓢冷水给泼疆了,好半晌谁也没答上话来。燕明凯不由的暗自偑服这姑娘的冷静,她能在众人异口同声中,说出独自的见解,这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性来。想到这,便转眼看过去;冾好,姑娘趁着众人愣神的裆儿,也顺眼角瞟过来。于是两人脸上都泛起了红云。
大家沉默了一阵,王老太太问锁柱:“你平时往那些什么府里送菜,就没听到点什么事吗?”锁柱被问,眨眨眼皮儿,拍拍后脑勺儿,又转转眼珠儿,想了一回,猛然说道:“有了!有了!有了人了!”
锦屏正在红着脸做想之中,听说“有了”,便顺声来直盯住弟弟,急着要听下文,就听锁柱说:“要不是娘的一提,我倒忘了他;就是我常送鸟雀、蝈蝈给他的那个金豆子。他是黄总兵的独子。他要求师学武术、学飞檐走壁,央求我给他找个师付。我因为他是个小孩子又是个官少爷,不能答应他又不能得罪他。得罪了,他一恼,在他老子那一句话,我就不能上那儿卖菜了;答应他,俺们的家底就晾出外面了。所以就一直含糊应付着说给他带着打听找师傅。
这会儿,我要说是给他找到了师傅,他准能痛痛快快的跟着我跑来学武艺。可是,这个师傅不能由我来当,我给他当师傅他准要问:‘怎么不早教我。’因此这师傅就得由二位哥哥你们谁来当。当然啦,只是糊弄几天,事情一过,你们一走就拉倒。”
在这几天里,不但得教教武艺,还得哄着玩玩儿,供他吃的住的,让他家里只当是丢了人。再传话让他家里知道是捻子弄去了人,他们要追拿捻党就毁了这孩子的命。你们看,他黄总兵不得乖乖的听话吗?这么办,待过了事,师傅一走,孩子一回家,谁也没伤着谁,也就完了。”
锦屏道:“这到是个路数。可是,还得往后想想啊,过后孩子回家能不说是跟你跑出来的吗?那黄总兵要问你个通捻党的罪你怎么说呢?”
燕明凯、燕明杰都说:“对呀,那你怎么说呢?”锁柱听大家这么一说也没了主意。正在这时,王老太太发话道:“我看这么办吧,就照锁柱的主意办。我们江湖上的人,四海为家。事成之后,我们拿腿一走,人去梁空,他寻不着人,天大的事也就都完了!”
锦屏望着娘问:“俺们往哪儿去呢?”
“这个么,我也想过了:咱们早就想到燕家庄去拜访,只是平白无故的总拨不出脚;如今赶上这个趟头,正好去那里避避风头,再拜访那里的世交旧谊。要是你们住的合适,就在那儿落脚扎根。我们家人单势孤,在那儿也可得些依靠,这不很好吗?”
锁柱听了这话,只拿眼去看明凯和明杰两人,一面啼啼笑着又去看锦屏。锦屏却半红着脸瞪着锁柱,佯怒着。然后又偷眼看着明凯的神情。
明凯、明杰都深表赞同。说:“这样是最好了。”
锦屏见此事已定,就说道:“要是这么着,我看给那孩子当师傅的事就由我来担承吧。因为那孩子还小,我可以哄着他玩,省得他呆不下;要哭闹着想家、回家,那不就悮事了吗?”
王老太太首先就赞成这话。明凯、明杰更是对此求之不得的了。尤其是明凯心中更加赞偑姑娘的心性细密,因而也增添了几分眷爱之情。于是便说了王家母子去燕家庄的前后步数和怎样护送及行走路线等等的安排方法。大家商议一回,也就拟议定了。其实,现在这也还不过是个准备;用得着用不着,还要看事实究竟是怎样子了。
当时大家商议已毕,便由锁柱出外假做卖菜,探听府里动静。
三十一窈窕淑女偎君抱(2)
二
下午,锁柱回来,说是“府里果然出动了人马,由黄总兵统领,水陸并进,向海口的方向追捕去了。”
事情既然不出所料,这边也只得按予计进行。府兵出发当晚,天刚擦黑,锁柱仗着路熟,悄悄来到总兵府后门外,拿着雀笼儿把那雀儿逗弄得吱喳吱喳欢叫。並扒着门缝儿往里瞧看着。
金豆子因读武俠小说着迷,一心要做个飞檐走壁的飞俠,一时又找不到师傅,便天天傍晚来这后园里踢腿弯腰的学练基本功。因为那些小说上也有些地方讲到练功的一些做法,至于真假,那就难说了。小孩子天真信实,便只当真事了;又因学武心切,所以就这么无师自通的学起来。他正练之中,偶然听得雀鸟鸣叫,一时又玩心上来,便停练功夫,循声往后门上来探看。门外的锁柱在门缝里瞧见,便轻轻敲门,低声唤着金豆子。金豆子便忙忙开了门,两人见了就忙拿了雀笼来看。锁柱说:“我特意来给你送雀,再告诉你个好事;我给你找到师傅了,你该怎么谢我呀?”
金豆子闻言大喜,说:“真的吗?他在哪儿呢?快领我去拜他去。”
锁柱说:“我哪会儿谝过你?你还不信!”
金豆子乐得把什么都忘了,拉着锁柱就要往外走。锁柱拉住他说:“你别急,听我说。”说着,让金豆子关好后门,又看看四下没人,便悄悄说道“你家里人多,这事别让人听了去。咱们到你屋里去说,再把雀笼也拿屋去。”于是两人来到金豆子屋里。关好门,锁柱就说:“这个师傅是我干姐姐,前几天来看俺娘。是外省来的。有一身好武艺,还教了我几招,真了不得呀!我就想起你来。跟她一说她听说是总兵的少爷,一高兴就答应了。可就是只能住两三个月就走了。你要愿意,就得赶紧去见她,要不她一走就不能学了。”
金豆子说:“我这不是就要去吗?”
锁柱说:“你去了可不能天天回来呀。你爹知道你不上学,那能行吗?所以你得偷着走,家里谁也不知道你上哪去了,直到学完,成了飞俠再回来,谁也就不能怪你了;你说对不?”金豆子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便同着锁柱再从后门悄悄溜出来。临出屋锁柱偷偷在案上留上那张早备下的纸笺。
走了一会,锁柱低声说:“咱们可别让城关上的兵看见,他们见了你,准得告诉你家里;那不就漏风儿了!”
“那怎么办呢?”
锁柱做出为难的样子。稍停,才又说:“唉,有个办法,咱们不走城门,从城墙根水洞钻过去,不就谁也看不见了吗?”
原来,今天的读者不知;古时建城池,大多数都选址在水边或山边。这都是为战争着想的。那时的军队没有火器,都使的大刀长矛之类。城池是固定的营寨,为了防御敌攻,便要借山、水的有利地势以利于防守。山,可居高临下。水,可引水护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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