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
“噢!你是问这个。说了的;可他说那是你母亲的意思;那么你自己的意思呢?”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现在要问的是你的意思呀!”她直直的盯紧他的脸,说。
“我的意思你也该看的出来吧?”他也毫不含糊的直视着她。
“嗐!咱们都是舞刀弄枪的手儿,就别学那些假道学了!”说到这,她便一头捕进了他的怀里。两个人都十分激动。明凯一面以手抚弄她的长发,悄声问:“我这酒气不熏人了吗?”
“熏。你们男人就是不喝酒,也是一身汗酸味,再加上这酒气就更糟。”
“是呀,是呀!要不古人都赞美女子,说:‘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还不都是因为自己个个汗酸,而女子则自带芳香的缘故!”
“下面还有呢:‘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像俺这村丫头就更‘不敢当’了!”她抬起头来,把脸对着他说。
“敢当,敢当!妹妹不敢当还谁敢当。”
“这么说俺就是你眼里的‘西施’了?”她说出这一句,便早又滚进他的怀里了。
“想不到妹妹如此博古。真是文武双全!相比之下,西施又算得了什么?俺现在眼里倒是出了个佘赛花、穆桂英、梁红玉!”明凯一臂揽扶她坐直后,赞叹的说。
“好啦、好啦!这是点卯,是怎么的?我说呀,咱们既是这么样了,就再别妹妹、妹妹的吧,尽管唤名字好了!”此时她已体味到他对她的才色的滿意心情来了。“明凯,这回我该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呢?”他疑惑的把脸对正她盯视着问。
“俺愿意去燕家庄住。”锦屏滿面春风,一付憨态的说。
“那么头会儿问你,你怎么还说不定,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说定了呢?”
“这你还不明白吗?头会儿我还是‘妹妹’,说不定将来能成个什么姓氏呢。”
“对了、对了!你看我怎么这么糊塗呢?”他敲着自己的脑袋埋怨道。
“你哪是糊塗,分明是一时头晕吧!”她说着,已笑得弯了腰。
“嗳、锦屏,初见你时,看外貌我以为你说不定怎么烈性难犯呢,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敢在你面前大意。谁知你原来也这么诙谐多趣!”
“你不知,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吗?看表面,你倒像个老夫子似的;可这会儿不也——嗳!怎么说呢?拉倒吧!别说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呀,孔夫子大圣人,不也子孙绵延的至今不绝。同是人类,也就都有人的情肠,咱们又何必那么矫性呢!但你也别认为俺就是那种水性杨花之辈;在这事务纷乱之际,急着要和你订下终身大事,又孟浪的投入你的怀抱;这你可以明白,是因为我的终身有了准归依,才好确定俺一家今天的去向。你想啊;倘若你无意结俺这门亲事,俺们还在你们燕家庄停留个什么意思呢?虽说有先祖们的那番交谊,可是,事去几百年了,说它有也可,说它无,也无不可。若从我们都是武林中人论新交,那么咱们婚事不成,俺这个女儿的脸面上怎么能在你家棲居下去呢?就是为的这个,才在这个时候来把你调出这里来‘考问’明白,並且还……”说话间她又一次躺进明凯的胸前。
燕明凯素来老诚持重,但这次初见王锦屏起便为之动摇了。可万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那么严悛的俠女,竟然这般大胆放肆表露情爱。原本有些纳闷;今听她的剖白,心里就豁然开朗了。而为她的聪明、机智、勇敢、坦白而又多情所深深打动。于是俯下头来在她的脸上沉重的吻了一遭,醉汉般的说:“锦屏,咱们二人相伴到白头吧!”
“一定、一定!咱们一定相伴到白头。”锦屏说着已流下了幸福的泪来。于是又问:“那么你们这件事完了之后,还要到哪里去呢?”
明凯思索一下,说道:“这个么,我们原来打算往东平方面去,因为那里有几个我还未识面的朋友闻声相邀,不便拂人家的好意。再又因为听说南方的太平军已东征过来,我们也想去看看这太平军的情形,倘有可取之处,或可出一份微力相帮,做些什么事情。”
“这么说,你们並没有什么准确目的,只是游方郎中的营生了?”
“你又来打趣儿了!”明凯略带责备的说“撸Х嚼芍锌捎醒罢移鹨寰穆穑课颐窃诩叶潦槭保壬统8补掖笫拢裁闯ァ⒐俑⒀蠊碜印⒀黄獭⒏畹亍⑴饪睿傩占枘训鹊取;菇痰嘉颐牵禾锰媚凶印⒘伊艺煞蛉绾涡惺隆T诩依铮副捕疾皇鞘刈琶┪莶窭榛烊松摹K远镣炅耸橐院螅鹘芤渤:臀掖找黄穑簿浚合纸裉煜路茁摇⒍嗍拢疚颐悄昵嵘僮常寡Я说愣掖墓Ψ颍隼醇烂妫鱿嗲稍倌芨嗄阎谏龅闶拢痪卸嗌伲菜憔∫坏闫シ蛑稹U晌颐且桓銮资羝桨资芰四眩谑俏颐橇┙岚槌隼矗饩日飧銮资舳甲吡艘怀 U獾敝芯陀忠霾潘档呐笥严嘌囊蛴伞?br /> 又由于解救那个亲属,才碰上郑鹄,而今又由郑鹄的介引,这几天我们又遇一位大不寻常的人。这人生在中国,长在海外。他对世界上的事知道不少。原先我们说天下大事,现在经过这个人解说,我才明白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人家所说的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事,我们原先说的天下大事其实是我们国内的事。”
“这么说,你们现今要去投奔那个‘不寻常’的人就是准目的了?”她坐直起来说。
“也是吧”。
“这是什么话?是就是,怎么还‘也是’?”
“不明白吗?‘也是’就是说:做事情分大事、小事,这对吧?比方说,你领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要敲准咱两人的心意,这事敲定了,你今晚的目的就达到了;这就是小目的。而大目的则是为了咱们一生相伴,白头偕老。我们从家里出来,目的是想要为天下人做点儿事情。天下该做的事无边,而最要紧的是把国家治好。这就是大事。这些年咱们中国受洋人欺负,这是每一个中国人都痛心的事,咱们要把国家治好,就必得抵抗住来欺负我们的洋人。可是,这些年洋人打上门来,咱们还不知人家是哪儿来的,他们都是怎么些根蒂。常言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不知人家的根蒂,怎能战胜人家呢?
三十二产儿混血成家丑(2)
二
才说的那个‘不寻常’的人,叫付振扬,前天在船上假扮洋人的就是他。他从小流落到西洋,在那里上了几年学,学到不少西洋国家的事,所以,我们要往他那里去,从他那里学些海外的知识,以便于办好一些我们中国的事。所以这次事了,我想先往东平地方去。这就是小事。”说话间已经把她那双娇小温柔的纤手握得紧紧的了,待话音一落,便又轻摇起来,似乎是在听候她的意见。
锦屏正在微闭双眼,一面听着他的讲话,一面也是尽情享受着抚爱。听他落了话音,稍停一煞,仰起脸望着他说道:“照你这么说,你们哥儿们可称是‘胸怀大志’了;但不知‘腹内可有多少良谋’?若是果如所言,倒也不愧是燕家庄的好汉!”说到这儿啼啼笑。
“好汉实不敢当。良谋,更谈不上。不过只凭一颗痴心而已。”
“你们的热情倒也可嘉。但是,说真格的,你们虽不谈良谋不良谋的话,却也不可过于天真莽撞的行事,因为现今世道不清,乱党四起,反叛遍地。在这众多起反的帮派、会党中,有真诚救国救民的仁人志士,也有趁火打劫的野心家或矛贼;鱼龙混跡,一时面目不清。而像咱们这些初涉世途,怀抱天真的糼稚派,容易让人诱上贼船所利用。所以待人接物不得不慎重些。如你才说的未识面的朋友等类的。还有像太平军,究竟都是怎样行事,也须慎重对待。嗐!我怎么当你说了这么些话?平日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是吗?锦屏?”明凯微笑着说“这可见你是真关心我了。不过,咱们可不能太婆婆妈妈的呀!你想,要做一番事业,哪有那么一条笔直的阳关大路呢?处世行事,虽不可蛮干盲闯,也不当仅小慎微;凡事见机而行就是了。但必须抱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生信念;其它吉凶祸福都交与头上青天,我自莫问。锦屏,我说的对吗?”他拉过她的右手稍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心儿。
“也对。事情也确实是这样。不知怎么我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理儿,可是这会儿就总当你们是小孩子似的不放心。好吧,那你们就‘见机行事去吧’。”说着,她又依偎到他的臂弯里,仰起脸,问道“那么我们的事怎么办呢?”
“我们的事?”
她见他没弄明白,就说道:“是呀,难道你让我在家里等白了头发或是为你家烧锅燎灶,了此一生吗?”
“噢!是这事。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呀,‘燕’双飞。”说着她反过来抓住他的手,使劲摇晃着,是在恳求他答应她的要求。
“好!好个‘燕双飞’!这话说的妙极了!燕子是不能像母鸡那样,只管守在窝里孵鸡刍、觅食的。她要飞,她能飞,她应该飞!”明凯为她与自己志同道和而欢欣,一时激动不已。
而这时她可是生气了,狠狠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娇嗔道:“胡说些什么耶!挺文明的样子,尽说些不中听的话!”两腮也发了烧。同时也挺身坐过一边来。
“咦!怎么啦?”他矇懂了,直愣愣的望着她“我也没说什么呀?”
“还没说呢!什么又‘母鸡’又‘孵刍’的,这都是些好听的?”说罢,使劲一甩手。
“噢!啊呀呀,可是的!这实在是忘乎所以的粗鲁话。都因一时忘情,可不是有意伤害你。请你多多原谅吧。”说着,又拉过她的手紧握住。
“好啦、好啦!别‘忘乎所以’,‘忘情’的啦!这么健‘忘’,可求求你往后别忘了俺这个‘母鸡’就是啦!”说着她就要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俺那位高徒的‘意守丹田’也该做的差不多了。这会子怕是已经‘入定’了呢?该回去让他睡下,也好送俺娘上路了。”她回手来拉住明凯的手,两人同时离开井棚。边走,明凯转脸问她道:“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样?是随伯母先去俺们庄上?还是和俺一起动身去往胶州呢?”
“自然是先随娘去,把她们安顿好之后,来春再寻你们去也不迟。还怕你们跑了不成!”两人这样双双心甜意畅的回了家。
当晚,三更过后,锁柱母子二人在燕明杰的护送之下过了五龙河,乘上骡车向海滨方向而来。明杰又大往前送一程,然后在途中等候锦屏到来了,再让她们母子三人一起前去燕家庄。之后他再返回和明凯共同西行。
车到海滨县境,已属登州界了,到此已脱离了警戒之地,便寻一村店住下歇息,把雇的车子打发回去。
两天后的一个五更时分,在明凯的相伴下,锦屏赶了来,稍事歇息,傍午时王家母子便和明凯、明杰分了手。锦屏和明凯虽然依依不捨,但是姑娘家也不好过于露出那轻狂之态。
临行,明凯修了一封家书,让锦屏带给家中父母,说明王家母子三人投奔的原委,以及如何由杨氏老太太的主意,他和王锦屏订立婚约的事;请示二老对这宗亲事的意见。自然,在信中着重表露了他自身对此事的滿意之情。报告父母只是人情大理的过程而已吧。
再说燕明凯、燕明杰哥俩送杨悦母子三人,于路上分手后便返身往崂山,来与付振扬会合。到付振扬处,郑鹄也来到此。大家相见,郑鹄和付振扬问起二番回莱州“釜底抽薪”的经过,二人细述一回,並说了送王家母子二人去燕家庄的事。郑鹄便问明凯和王锦屏的婚事怎么样,明杰从一旁作了说明,郑鹄、付振扬都称贺一番。郑鹄还一再称谢振扬和明凯兄弟的相助才取得这番救人的成功。明凯谦辞道:“郑兄言谢,我们兄弟实不敢当。我们初出家门,江湖道上的人情,交谊尚不知许多,凡事还多赖朋友们指点;何况郑兄帮我们在先,要谢,倒是该我们先谢郑兄才是呢。”
付振扬在旁对二人的互相逊谢大不以为然,微笑着摇头道:“依我说,咱们可以不必讲‘谢’了。你们想:咱们都是为的世事,並不是你我哪个人的私事;世事是咱们大家的公事,你我个人之间有什么要‘谢’的呢?”
明杰一旁把手一拍,道:“着哇,着哇!付先生说的好,我十分赞成这话。”
“是了,是了!”郑鹄扯着娃娃腔道:“我郑猴儿自个儿觉着十万八千里的根头云不含糊来的,可就跳不出如来佛的掌心去。”他说着早已从座上跳起来,乱挥着那两只短胳膊,一面嘿儿嘿儿笑着说“永生(他还是这么叫法),我这小家子相的毛病以后你可得勤帮我纠?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