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虎 作者:我爱尖尖(起点2014-01-01完结)
可能是饮了酒的缘故,人也不像平常那样清冷,看着倒是更温暖更让人亲近些。
我看他,他也在看我。且并不似以前那样低眉敛目,却是看得十分仔细。
我叫了一声:“孟常待。”
文博微微一笑:“长公主有礼。称臣的字便可。”
不知怎的,原来准备的一肚子话,现如今却一股脑儿地涌到嘴边,想说又说不出,想咽又咽不下。我只是对着文博笑,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文博倒是很大方,他问我:“长公主召臣来可是有事?”
我本想说“还记得蔡地外书房外的那一墙蔷薇吗”?可一张嘴却成了:“还记得蔡地常待是用何说辞解了我的麻烦吗?”
文博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自然记得,当时不过权益之计,您是知晓的。”
“这个自然。只是前几日我闻得一言,也不知真假,又不好命人寻了常待来问,又不好问别人。在心中盘亘数日,只是不安。这才趁太后饮宴之机请来常待,也好解我心中疑惑。”
“臣定当知无不言。”
此时我的心绪稍平静下来,我走到座前,也示意他坐下。这才道:“听闻金人欲与我大楚联姻,不知皇上是如何打算?”
文博显然没料到我竟知道了这事儿,更显然没料到我能直接便来问他。他沉吟了一番,这才道:“事关国家大事,本不该向人道的。只是您是皇上的心腹,又非一般女子可比,想必也是无妨。”
他顿了顿,这才道:“金人确是曾向皇上求娶长公主,只是皇上怎能让您去受苦,一口便回绝了,只说再在宗室之中寻找合适的。”
“但不知回绝金人的理由是什么,可是同蔡地的那个是一样的?”
“这个……
长公主明鉴,那金人比杜氏兄弟更为凶残狡诈,若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缘由他们又怎么肯罢休,这也是不得矣而为之。”
“不得矣而为之?听常待这样说是为我好了?可是常待想过没有,原在蔡地那样说,或许还能遮掩过去。可如今用这个由头回了金人,怕是举国上下都知道我要适谦父了。
常待、文博、兄长,我视孟学士为舅父,你就是我的长兄,若你也将我看做是婉娘,你又当如何?
便是一时的说辞免我受辱,可将来呢?真真假假,便是你我分得清,可世人分得清吗?将来我又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之口,我又该如去何从?”
“……
长公主,事情突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确是委屈您了。”
“文博”,我轻轻唤了一声,眼睛里虽有泪意却还不至落下来,神情却是极委屈的。
他看了我一眼,赶紧低下头去。
我便撇了嘴:“长兄……”
文博还是无言。
我又道:“长兄,我自然知晓这是无奈之举,我又何尝怪过谁怨过谁,要怪只怪自己不好,只怨自己命苦罢。长兄,若我是婉娘,您也这样撒手不管吗?事已至此,好歹为我想个法子,那李谦父心狠手辣,连结发之妻都能杀了,我是死也不能和他在一处的。”
文博想了想,这才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您不想适他,倒也不难,或是对外称自体不适,或是在宫中出家做道士。只要等上几年,过了这个风头,再做打算也不迟。”
听得这话,我心中一凉,这个孟文博,还真是没将我放在眼里,莫说是男女之情,便是骨肉之情也是没有的,若真是婉娘如此,他还这样说吗?
对外称病或是做女道士,话得好听,只是此时我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及笄了,真要再等上几年,真要落得个体弱多病或是看破红尘的名声,那我还能适何人,何人还敢尚我?
想到此,我冷笑两声:“兄长的主意倒好,只是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你师从朱夫子,想必对他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深有体会的。放眼整个大楚,对失了名声的女子,哪怕她地位尊贵,却也是美玉有瑕。便是人前不说,人后也是要遭嫌弃的。
既然这主意是兄长出的,兄长自然明白其中的原由,兄长真的忍心我从此称病不朝与世隔绝或是青灯黄卷枯座坐守吗?”
“哪有您说得那样,我大楚的好男儿但凡知晓这其中的缘故必然都会敬您,哪里会有嫌弃之说?”
我嘿嘿一笑:“要说好男儿,兄长是当时状元,哪个能越过你去?若说知晓缘故,这主意便是兄长出的,谦父这个人也是兄长与我定的,整件事便再没人比兄长更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我倒要问一句,兄长可曾如你所说敬我,不嫌弃我?”
可能是天热,也可能是酒饮多了,我竟看见文博的鬓角有微汗。
他似是想吃茶了,可楼上并没有人伺候,自然也没有茶盏。他舔了舔嘴唇,这才道:“长公主哪里话来,文博向来敬重您的为人、胆识,又何来嫌弃?”
我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既然兄长敬重我的为人与胆识,既然我如今的境遇又是拜兄长所赐,那兄长何必再假他人之手?解玲还需系玲人,你便禀告了皇上,对那金人道:长公主早已与孟常待有了婚约,只待时日一到便要成婚的。想那金人也无话可说。
如此我免受金人与谦父之苦,你施的计谋也得了圆满。咱们各取所需各得其所,岂不胜过我一人大好年华虚度在青灯黄卷之中?”
注:金三事儿:金子做成并用小链子连在一处佩在腰间的的小剪刀、掏耳勺、剔牙仗叫三事儿。五件的叫五事儿,以此类推。
五二章 表心迹
更新时间2013…9…18 11:21:18 字数:2529
五二章表心迹
月美人团圆,与谁共婵娟?
清辉情脉脉,沉酿意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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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了这番话,我长长地出了口气,暗对自己道:玉虎,说得好,若是声调再柔软些,再哀怨些就更好了。
可能是心中太得意了,两只手竟不听使唤,一个劲儿地抖。我紧紧把着椅子扶手,这才好些。
我不知此时我脸上是何种表情,委屈、哀怨、兴奋亦或是期盼?
出乎我意料,文博听了我的话却并不错愕,甚至一丝意外之感也没有,倒像是他早就料到早就知晓一般。
他很从容地掸了掸袍子,又清了清嗓子,这才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原还以为您是向我兴师问罪的,却原来竟是倒唱凤求凰。”
这厮,这话说得虽是一针见血,可听起来怎么却如此别扭?
“您那样爽直的人,弯弯绕绕说出这一篇话来,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这一篇话我确是打过不少次的腹稿,原也没指望自己能说出来的,只是文博鬓角的微汗给了我鼓励。谁知文博听了后竟是这样的反应。
似笑非笑,从容镇定。
倒不像是在说我与他的事,倒像是在说两个不相干的人。
纵是我此前告诫过自己要表现得温柔,要顺从,要羞怯,可见他如此,不由得不恼羞成怒了。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说出这番话来,不管他接不接受,乐不乐意,可最起码的尊重与感谢是应该有的罢。更何况我还是一国的长公主,他还是一国的左常待。
想到此,我冷笑一声:“正如兄长所说,我为人爽直,对此确是费了不少心思,倒不像兄长,眨眼之间,便能谋定,且将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
文博听我这样说他,竟是笑了,他道:“长公主,您可知道,您最让人称道的便是这份爽直,最让人钦佩的却是对事情的执着。道远不才,自问学问也做得许多,唯少的便是您的这份爽直与执着。
如此可贵,却不是道远能担得起的。”
我心中冷笑,什么爽直,什么执着,意思就是说我又傻又拧了。倒难为他将意思说得如此婉转。
我知道,此时我应该含了轻笑,从容又大方含羞又带怨地对他说一句:兄长说担不起,那天下还有谁担得起?兄长便眼睁睁看着玉虎落入虎口吗?
可我哪里会啊,便是会,他这副神态,我又哪里肯啊。什么菟丝缠玉树,什么丝萝倚乔木,我全都忘了。只是恨自己的话说得不解气不伤人。
于是纵是我心里想的是一样,可从嘴里说出来却变成了:“兄长说担不起,那就定是担不起了。可主意是兄长出的,事情也是因你而起,你一句担不起便完了吗?”
文博笑道:“长公主何出此言?怎么能说事情是因我而起?那金人求娶难不成是我撺掇的吗?”
我冷笑一声:“便是金人求娶不是兄长撺掇的,可那杜氏兄弟之事却是兄长起的意,若兄长没有招抚之意,他们怎么就能看出我是女子,怎么就敢提出那样无理的要求?”
文博倒似不认得我一般,眼里满是惊讶:“这便是您的心里话吗?想我大楚,兵无精兵,将无良将,好容易遇上这兄弟三个,不为我所用,难不成让他们却投了张士昌或是投了金人吗?
长公主,在道远心中,您可是最深明大义的,国家之事、儿女之事,谁大谁小,您难道分不清吗?”
我一时语凝,刚才这话说得,文博用家国大义来堵我,他确是占理,而我确是无理。
文博又道:“您只说这主意是道远的,要我为自己的计谋负责,可您细想,若没有皇上的首肯,若没有太后的首肯,纵是我有千般主意万条计谋,怕也是行不通。
我在思谋时,想得是家国大义,想得是如此将损失降到最小。至于损了您的名声,我确实是无奈。
且问这世上哪里总要那两全其美的法子?
再者,您是我大楚的长公主,个人的命运注定是与家国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的,国家荣则您荣,国家辱则您辱。您又何苦总在这些细枝末结是计较?”
文博这张嘴,还真是利害。我原是委屈万分的,可经他这样一说,倒似乎是我太不明事,太过娇情了。
我嘿嘿一笑:“谁说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我适才说的不是两全其美吗?既然兄长说我的命运与家国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处,那兄长于公是一国的左常待,皇上的肱骨,于私是母亲的侄子,九哥的表兄,你的命运难道不是紧紧与家国纠缠在一处吗?
既然都是纠缠,既然也都有许多身不由已,那还说什么担得起担不起的话?
怎么当时的九公主你能担得起,今日的十四你倒担不起了吗?”
如果我再年长些,或是对文博的了解再多些,便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是不会说这番话的,只是我此时又羞又恼又气又急,哪还管得了那许多,便直直地将话说了出来。
话出了口,我只觉得痛快,还未意识到说得有何不妥,直到见了文博那抑郁的脸色,方知这话是说重了。
我与玉瑶,没有一点相同之处,怎么可比,又从何比起呢?
我心里有些慌,低低叫了声:“兄长……”
文博神色变了两变,最后却是朝我一笑:“长公主说得不错,其实不管是九公主还是您,我都是担不起的。不然如今也不会与九公主阴阳两隔。
长公主抬爱,道远铭记肺腑,只是道远是不祥之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还怎论其它?我不愿九公主之事在您身上重演,我也不愿刚失了九公主便再尚一位公主。
不是您不尊贵,也不是您不好,是我不配。九公主为全名节撞柱而亡,我又怎能为了自己的富贵再另娶她人?便是为着子嗣着想,不得矣,我也万万不能再尚公主了。
心已成灰,纵是再如花的美眷亦是难以动心,到时若冷落了谁,怕是更难过。
谦父为人虽狠辣,却也是员良将,倒不辱没了您……”
眼前似有泪光闪动,我看着这个强颜欢笑的男人,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虽然他的哀愁不是为我,他的心灰不是为我,可却一点也不妨碍我喜欢他。
这样一个男人,冷静、坚强,有情有义,有胆识有谋略,我又怎么能不喜欢?
文博看见了我的眼泪,他有些意外,他道:“您看,我这样一副样子倒惹您笑话了。”
我摇头:“兄长,您别说了。我知你心里记挂着九姐,我知你眼里只有她一人,可如今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活着的总要好好活着才能告慰故人罢。
玉虎自知一无是处,哪里也比不是九姐,可我这颗心是热的,也想学着九姐的样儿,抚慰兄长的愁苦。
兄长,我知你不喜欢玉虎,可那又何妨?我喜欢兄长啊。从十二岁便喜欢,从在崇文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