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陆定非没有预料中的惊喜谢恩,而是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
“怎么?你看不上她?”
“不不!王爷赏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有蕴藻姑娘瞧不上属下的,哪轮得到属下瞧不上她啊。”
“那为何不愿?”
“属下……”陆定非嗫嚅着低下头去:“属下已有意中人。”
信王微露诧色:“哦?何人?”
陆定非偷眼看了看无愆,硬着头皮道:“是沈家的姑娘。”
信王诧异地望向无愆,无愆微怔了一怔,眸光一闪:“瑞节?”
陆定非腾地就红了脸,点了点头,忙又补了一句:“她也是愿意的。”
信王恍然大悟般笑了:“王妃,本王的人看上了你的人,怎样?可舍得?”
无愆笑说:“难得陆侍卫长垂青。瑞节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般好姻缘,何况还是两相悦意,为何舍不得?妾这就去给河间爹娘写信。陆侍卫长,你亲自去送吧。”
“谢王妃娘娘大恩!”陆定非喜出望外。
信王与无愆相视而笑。
“启禀王爷、启禀王妃,定远侯携世子与小姐求见。”
“李叔叔?他来京了?”无愆惊喜交加。
信王与无愆换了宗室常服来到闻韶殿时,李鸣鹤父子三人已等在殿中。见他们进来,三人慌忙起身行礼。
还未等信王叫平身,无愆已经抢步上前搀起李鸣鹤:“您就是李叔叔了?”
李鸣鹤顿时老泪纵横:“是。臣李鸣鹤,总算还能见到宗政家的人,臣真是悲喜交集啊!”
无愆垂泪道:“李叔叔莫要以臣自称,无愆不安。无愆也是后来机缘凑巧,得遇玄哥哥与云妹妹,才知李叔叔一家也因我家的事遭受牵连猜忌……”
听见自无愆嘴里呼出“玄哥哥”,信王的脸不由自主地僵了僵,不动声色地睨了李玄意一眼。他这番微妙神情,除了窦虎,旁人皆无察觉。
“王妃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辅国公当年对臣恩重如山,李家不能为国公报仇雪冤,已是惭愧,何来牵连一说!”李鸣鹤望着无愆,满心激动与感慨。
“李叔叔,言重。韩氏父女阴狠狡诈,此次若没有玄哥哥与卢氏嫂嫂巧计相助,恐也没这么容易引他们现出原形。说起来,宗政家还欠着您家一份恩情呢。”
又一次听到“玄哥哥”,信王悠淡地开口:“王妃,怎么只顾叫客人们站着说话?各位,请坐吧。”
无愆完全沉浸在再见亲友故旧的喜悦中,没有发觉信王的不快,笑说:“王爷提醒得是。妾净顾着高兴了,竟忘了礼数。”
李鸣鹤一家谢恩落座,李鸣鹤感叹道:“真是光阴似箭啊。上一回见王妃娘娘,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年臣带玄意进京拜望辅国大将军时,娘娘才两岁,玄意也只有四岁,都不记事。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们都长成大人了,竟还那般机缘巧合地相遇相识,实在是巧得很哪。”
无愆才要说话,信王恬适地微笑着开口了:“定远侯此语,本王深有同感。李少侯与信王妃确是有缘,相识于幼年,后来又得相遇。本王与王妃能结连理,也实感戴天缘。本王识王妃于襁褓之中,这缘分,当比李少侯与王妃更深远了。”
在座诸人皆瞠目。无愆更是讶异。
“王爷……识妾于襁褓?这话从何说起?”
“何止相识!当年本王还曾亲手抱过你。”
“啊……”无愆惊得已经不顾得窘:“王爷,这究竟……”
“儿时往事,当着客人不便多提,你若要问,本王回头细说给你。”扫了眼李家人尴尬的神色,信王笑笑,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无愆会意,便不再多问,又同李鸣鹤叙起了家常。李鸣鹤详细问了宗政家平冤昭雪的始末,听说最后竟是韩崇道的独子出面作证,才令韩氏父女没了说辞,不由唏嘘。
“想不到韩崇道这奸贼,竟还生了个深明大义的儿子。”
玄意看云娇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使劲瞪了她一眼,提醒她莫要得意忘形。
云娇忙朝着无愆使眼色,无愆微笑,向李鸣鹤道:“说起来这位韩公子,确是出淤泥而不染、忠纯良直。且无愆听说他对云娇妹妹十分有意……”
不等无愆说完,李鸣鹤的脸色刷地变了,转过脸狠狠盯着云娇,云娇慌忙垂下头不敢看父亲。李鸣鹤心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王妃娘娘,这姻缘大事非同小可!云娇自小胡闹惯了,不懂人情是非。娘娘切莫听她胡言乱语。韩公子那般人品,怎会看得上她这样疯疯癫癫的丫头?再说,臣闻听韩公子早先是对娘娘十分倾心……”
“诶,定远侯,话不能这么说。无愆已是本王王妃,韩俊风怎会再对她怀非分之想?既已绝了念头,另对其他女子钟情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并无何可怪。李少侯不也曾经钟情无愆,甚至不惜闯进本王府中要人;如今不也与卢家小姐甚为相悦么?”
玄意极其窘迫地低了头,李鸣鹤也哑口无言。
云娇本来还在着急,怕父亲不肯买无愆的账,坚决反对她与俊风的婚事。如今见信王突然开口,帮着说得她爹没了词儿,不由暗自高兴,把她原先对信王的那些恶感和腹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看他哪儿都顺眼起来,简直就是个难得的大好人。于是情不自禁地堆起了讨好的笑,朝信王投去感激的一瞥,却不料正碰上窦虎嘲讽的目光。
云娇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他一眼,窦虎只做没看见。
李鸣鹤不敢驳信王的话,便只好回头用威胁的目光盯着女儿:“云娇,你对韩公子可也有意么?”
“是啊爹!其实就是女儿先看上韩郎的,韩郎也答应了。您不是一直都发愁女儿这样疯癫没规矩的丫头没人敢要吗?如今好啦,难得韩郎不嫌弃女儿粗野,愿意娶我,您跟我娘再也不用为我的亲事整天唉声叹气、操心着急了,您就一点儿都没觉得高兴?”
窦虎险些笑出声来。
“你!……”李鸣鹤气得简直要吐血:“一个侯门千金,竟一口一个‘韩郎’,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他情我愿,有什么好羞耻的!”云娇也豁出去了。
“定远侯息怒。本王与王妃都觉得令千金与韩公子甚是相配,更难得他二人如此两情相悦。如今李少侯迎娶卢家千金、李小姐匹配韩公子,岂非天作之合、难逢的大喜?”
李鸣鹤看看信王、再看看无愆,实在不好硬驳他们的面子,只得嗐了一声,万般无奈道:“既是王爷、王妃保媒,臣……无话可说。”
云娇欢叫着蹦了起来:“谢谢王爷、谢谢无愆姐姐,我这就告诉韩郎去!”说着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探回头:“忘了,也谢谢爹啊!”
李鸣鹤几乎气死,却无计可施,眼睁睁看着女儿一溜烟跑走,只剩顿足叹气。
长春宫。
“王爷笑什么?”
“本王笑那李云娇,实在娇憨有趣!”
“欸?王爷这是夸她了?妾记得王爷以往很是嫌她,今儿怎么赞起她来?”
信王抬手刮了无愆的鼻子一下:“爱屋及乌。”
两人对视,大笑起来。
宫中。
“万岁爷,今儿去哪一宫歇着?”
“朕哪宫都不想去。你跟朕随意走走吧。”
“是。万岁爷又思念孝穆纯皇后了?”
沉默。
“前面是哪儿?”
“回万岁爷,是朗晴轩。”
门半开着,里面安静得很,只有正屋亮着灯火。皇帝抬手示意余得水不必唱驾,自己迈步走了进去。
“美人,自打您跟李昭仪学了写字,便日日抄这些经文,多费眼睛啊。何况咱们总去内务府领纸笔,可没少挨那起子势力奴才的白眼。还是奴婢问着他们,说美人从不跟他们要别的东西,被克扣了什么也从不过问,就用点纸笔,他们凭什么废话?这才给了!”
平和的语声:“给了也就是了,瞧把你气的。犯不上。”
“美人,恕奴婢多句嘴:您有这抄经的工夫,都不如想想怎么博皇上的宠幸。您如今这么闲着、咱们这么被人怠慢,不就是因为皇上总也不来么?”
“傻丫头。有什么可争的?宫里的娘娘们争来争去,争出个什么呢?姚锦嫔、韩贤妃获罪,张才人也想不开,一口气没上来就去了。就是钟景妃、殷意妃晋封德妃跟贤妃,也是因她们收养了韩氏生的两位公主,并不是因为得宠。有几个能有慎贵妃娘娘那样的福气?争也是白争。”
“美人,奴婢听人说,慎贵妃娘娘原先是失了宠好久的,她如今的福气,可都是借了信王妃娘娘的光呢!”
“别跟着她们乱嚼舌!谁的福气就是谁的,说什么借不借?就算福泽深厚如信王妃,不也是历尽了生死磨难才苦尽甘来的么?人总是看着别人得了什么福就眼热,却不知人受过多少罪。”
“可皇上都快两年没来了,您就一直这么干等着,也不想想法子?”
“皇上最厌恶的就是耍小心眼儿、自作聪明。原先我小,不懂。这两年在妃嫔队里听的、看的,才算明白:当年哪是皇上忽然看上我!皇上只是要教训张才人,这才选了我。皇上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怎么会再来呢?”
“难道美人心里就不怨、不盼?”
“怨?为何要怨?皇上待我已经极好了。我至今也忘不了承宠那夜,我哭着对皇上说,怕回来被张才人打死。皇上竟命余大总管亲自送我,连上早朝都换了人跟。皇上并不喜欢我,却肯这样顾惜我,每每想起来,心中便觉得感激。盼自然是盼的,可盼就定要争么?皇上要来,我会竭尽全力好生伺候;皇上不来,我就安安分分地等着,在心里为皇上祈求安康。”
皇帝转身出了朗晴轩。
“朕依稀记得这女子。她叫什么来着?”
“回万岁爷:美人施芒儿。”
“是了。是这个名字。明日传旨:朗晴轩美人施芒儿封为简嫔,赐居伴云阁,召当夜侍驾。”
信王府后角门。
“梅梅姑娘,是你找我?”
“我不叫梅梅了,叫我瑾儿。成川,我想托你替我把这个还给王爷。”
一身素雅良家妆扮的梅梅裹着风帽,将一柄折扇递给成川。
“梅……瑾儿姑娘,你怎么不进去当面交给王爷啊?是不是前门的侍卫不让你进?没事,我带你进去!”
“不,多谢你,成川。我不进去了。替我拜谢王爷跟王妃,就说他们的大恩大德,温怀瑾没齿不忘。”
“那你……要去哪儿?”成川看了看远处停着的马车,似乎有些明白。
“去太原老家找我的亲人。”
“那你还回来吗?”
梅梅淡然笑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若是亲人都不在了,我也不知何去何从。”
成川心中一阵不忍,脱口道:“若是他们真不在了,你就回来找我!我……我帮着你。”
梅梅感激地看着成川,暖暖地笑了:“好。”
抬头又看了看这巍峨的王府高墙,梅梅转身离去,两行清泪悄然垂落。
“祯郎。”
“嗯?”
“你说,这世上究竟有几多情憾?”
“不知。本王只知两相爱悦、相依相守是件多难的事。本王有幸得心所爱,誓用一生证我不悔。”
“祯郎……”
(全文终)
☆、写在卷尾的话
这几年在网上,零零碎碎地写过一些东西,杂七杂八的各类文体大略也都尝试过。可小说却一次也没有。
真的是因为不敢。看书、看电视的时候,批判别人的东西自然很容易,也很轻松,可轮到自己创作跟驾驭,就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从没写过,但我知道构架一部小说是项多么庞杂的工作。铺陈故事、设计结构、塑造人物、锤炼语言……所有这些都不是说说那么容易,尤其是在一个相对庞大的构架下驾驭众多人物,我总觉得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能力所能达到的事情。
2013年年初,有一段时间宝宝跟母亲住到了威海老家,我有了相对多的空余时间跟精力,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百无聊赖中,不知怎么就突生胆量跟奇想,头脑一热便打算尝试一部小说。
对现代都市题材,我实在没太多信心,因为自问对社会上各种行业、各色人物的了解还远远不够,把握起来势必吃力而稚拙、单薄。自小读过比较多古籍,相对来说,似乎倒是对于古代的背景更熟悉亲切一些,于是便选择了古言。
动手写这篇东西,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迎合什么、获取什么,只为了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很多热诚好心的读者就小说的分章排版字数跟行文的节奏甚至情节、内容给了我很多中肯的建议,我由衷感激。然而许多意见都是针对网文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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