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br />   信王驻足良久,直到腿脚都有些麻了,方才看了看虚掩的院门,折身走了回去。
  常顺儿在墙根儿下看着信王贴在门外站了那许久,竟没有进去,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心中甚是纳闷,不晓得王爷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沈良侍又到底是怎么个心思。
  沈时一身素白,倚立雪窗时黯然寂落的身影、神情,似烙在信王心上了一般,令他回想起来便觉得心上有种被灼烫了一样的疼痛。
  信王不知自己怜惜的,究竟是沈时还是无愆;也不知自己鬼使神差地来到恬园,是因为心里惦着沈时,还是仅仅因为疑心沈时是无愆才会对她如此挂怀?
  他从未想过要将任何人当做无愆的影子和替代,可自己如今究竟是怎样一副心肠,就连他自己也想不透。他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种迷惘纠结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沈时。可他又怕,怕万一沈时不是无愆,自己又将如何面对她?真能做到如以往一样无动于衷么?如若不能,岂不是负了无愆?更何况,沈时的小令、琴曲中分明告诉自己,她早已心有所属。今日制曲时百转千回、踟蹰幽咽的愁肠和情思,在她推窗凝神那一晌,已然流露得明明白白。
  不,不能再这样靠近沈时!信王痛苦地捶了捶头。他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他不断告诉自己:在彻底证实沈时身份之前,务必要克制,不能因了一时的错觉便对不起与无愆的情意。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里,信王再也不曾踏足恬园半步,也不曾向任何人询问起沈时的状况。就连谢功沛、常顺儿跟窦虎在他面前偶尔提起,也都会被他拿话岔开或打断,尽管他心里仍在牵挂。
  如此一来,沈时倒是略略缓解了紧张忐忑的心情,乐得安生。
  谢功沛与常顺儿本以为折梅风波之后,沈时因祸得福,很快会得信王宠幸,却不料王爷的态度又无缘无故变得漠然起来。他们不知信王因何对沈时这般忽冷忽热,皆满心困惑,唯有窦虎略知信王心苦。
  信王在内心无尽的苦闷纠结中挨到了岁末。他向来最不喜过节跟热闹,今年尤其如此。就连平民百姓家都为迎新岁忙碌不休、喜气洋洋,信王府中却冷清如常,只有谢功沛带着小太监们在预备节下必需的物事,信王万事不问。
  
  宫中却气象大不同,因着谭容妃的有孕,而比往年更添喜庆和热闹。
  自端阳节后,谭容妃复得圣宠,恩眷更胜以往,中秋的时候便传出了得孕的消息,太后跟皇帝皆是喜不自胜,唯有韩贤妃气急败坏。
  谭容妃没有忘记自己能有今日,很多地方是靠了沈时的功劳。想起当日自己明知沈时不愿做帝王公侯们的妻妾,却为了一己私心,硬是将她送了出去,心中始终有些愧疚。尤其是到了岁末,又想起去年此时,沈时为劝她莫要任性行事,还挨了她一嘴巴。之后又替她改礼服、出主意,再后来又彻夜未眠地为太后生辰吉服画图纸,更为了赶制吉服,熬了半个多月……
  往事历历,如今想来都是情意。谭容妃心中有些酸楚,顾不得自己已是五个多月的身孕,以向皇太后问安为名,去了元寿宫。
  “容妃啊,你这孩子如今礼数太多。哀家早就嘱咐了叫你好生养着,不必惦着来问安,你怎么不听话?”
  “多谢太后娘娘恤爱。妾妃日久不见太后娘娘,心中十分思念,特来看望。”
  皇太后满心疼爱地连忙吩咐宫女们搀扶容妃小心坐下。
  容妃坐的时候,似是无意间“哎哟”了一声,太后立即紧张起来,忙问:“怎么啦?哪儿不舒服了?”
  容妃柔然一笑:“太后娘娘莫担心,只是这衣裳不大宽舒,落坐的时候紧了些。不妨事。”
  “这些奴才也是的,连件孕时的衣裳也做不明白。回头你叫人送来,让桐香替你改宽些,或叫御锦房另做新的来。”赵太后抱怨道。
  “是。以往有沈时,再不必为这个烦心。如今这些蠢奴才,说了他们也仍旧是做不妥帖,再没一个省心的。”
  听容妃提到沈时,赵太后牵动心思,也说道:“是啊。沈时那丫头样样周到,她在的时候,哀家也觉得舒心。如今她在慜祯那儿,也不知情形如何了。慜祯总也不进来,每次只打发人来请安。问那些奴才也问不出句明白话来,哀家始终惦着,又不好特地拿这事去问慜祯。”
  容妃想了想道:“太后娘娘若实在惦记,倒也不难。虽说人给了信王爷,但到底还是从太后娘娘跟前儿出去的。如今只说您有事要请信王爷来元寿宫叙话,另有节下的活计,要找沈时做才合心,让信王爷将她一并带了来。到时再细看情形。”
  “慜祯不愿进宫,哀家知道。故而也不愿为难他,无事从不叫他。这回冷丁叫他,还让带着沈时,只恐那孩子又要多心了。”
  “娘娘顾虑得是。只是打发沈时到信王爷身边,本就是存着这份心思,这层窗户纸迟早是要捅开的。与其把人送去就一切顺其自然、总不见个动静,还不如试探一下,再见机行事。”
  太后沉思了片刻,道:“也好。且依你的主意,把他们叫来看看再说吧。”
  


☆、别意若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中卷结束。下章开始下卷。
  
                    
  
  1、留宫
  
  信王府接皇太后懿旨,宣信王入元寿宫叙话,特命携先前所赐三名宫人随行。
  信王与沈时接旨后都觉得惴惴,疑心是沈时受罚一事传到了太后耳中。可想想谢功深来传旨时的神情,似乎又不像。不管是何缘故,小心总是没错处,于是沈时特特嘱咐了春枝跟春絮:太后面前,万不可胡言乱语,不然细追究起来,连你们都有不是。两人忙答应了。
  
  元寿宫。
  沈时强忍着腿上的疼痛上前。跪下、叩拜,尽量不露出跛相。然而毕竟未曾痊愈,下跪之后再起身,仍是引发了一阵剧痛,沈时还未站得直身子便又坐倒。身后的春枝、春絮见状不禁轻声惊呼,上前两步扶住她。
  多日未与沈时相见的信王,心上刹那间似乎被什么牵痛了一般,万年不兴波澜的眉宇间闪过一丝隐伤,但迅疾恢复了常色。
  沈时顾不得锥心的疼痛,只唯恐被太后看出端倪还要费口舌解释,慌忙强忍着跪直了身子,叩头请罪道:“奴婢一时没站稳,踩住了裙角摔倒,在太后跟前失仪,实在罪该万死,请太后责罚。”
  春枝、春絮会意,只好迟疑着跪了回去。
  太后看着四人的面色、情态,心中生疑。面上仍旧温和地说:“不妨事。哀家许久没见你了,来,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好瞧瞧你。”说着伸出手来招了招。
  沈时垂头应了声“是”,规规矩矩地走到太后座前,又要行礼,被太后一把拉住:“免了。没那么多礼数。”
  “谢太后娘娘。”沈时抬眼正碰上太后慈爱的目光,心中温暖,不禁也报以暖暖一笑。信王尴尬地坐在那儿看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在王府,一切可好?”
  “回太后娘娘,都好。王爷御下宽仁,谢总管和吴奶奶以及府中诸人对奴婢皆是照拂有加。更有春枝、春絮处处相伴,奴婢十分感念。”
  “是吗?那你告诉哀家,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太后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语气中含了一丝威严。
  沈时不由微微一震,但仍定神答道:“谢太后娘娘关怀。奴婢自己当差冒失,在冰雪地里滑倒了,摔得有些重。不过已然好多了,良医所的大夫也瞧过了,说是将养几天便无甚大碍,还请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并不答话,只叫:“莹霜,今儿不是孙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日子么?孙太医可到了?”
  这一问虽是冲着莹霜,然而沈时三人心中皆是“咯噔”了一下,暗觉不妙。
  信王知道孙太医医术最精,倒是希望他能替沈时把把脉,看看她身子究竟恢复得如何了。
  莹霜上前屈膝禀道:“回太后娘娘,孙太医已在偏殿候着了。”
  “传。”
  
  莹霜引着孙太医进来,向着皇太后叩拜完,又给信王行了礼,这才垂手立着等太后的吩咐。
  “孙太医,今日赶得巧,想叫你先给这丫头瞧瞧。看看她这腿到底要紧不要紧?”
  孙太医抬眼看见是沈时,问道:“沈良侍今日进宫了?良侍的腿有何不适?”
  “这……太后娘娘,只是跌了一跤,并不要紧……”
  沈时怕被孙太医把出破绽,想要推辞不诊。
  太后不理:“走吧,咱们到后头去。哀家要听听孙太医怎么说,心里才能踏实。”说毕起身先往后殿走去。
  孙太医侧身相让:“良侍,请。”
  沈时无奈,只得欠身回礼,说声:“孙大人请。”相随着往内殿走去。
  不料太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回身来朝着信王道:“祯儿,沈时如今是你府里的人,你是她的正经主子,也跟着进来听听吧。不妨。”
  “是,母后。”
  
  内殿。
  锦瑟、玉笙早带着小宫女们搬来一张藤榻,安置了被褥靠枕,引沈时躺下。
  太后就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吩咐道:“把软帘放下。功深,你陪王爷在帘外稍坐,这里孙太医就要看诊了。”
  锦瑟、玉笙依言放下软纱帘,信王在帘外的椅子上坐了,谢功深在旁侍立。
  孙太医替无愆把脉,一时间满殿沉寂,落针可闻。
  只见孙太医紧皱双眉,面色越来越凝重。良久,缓缓开口:“敢问良侍,近来是否曾在寒湿处久跪不起?”
  沈时一凛,有些怯怯地问:“孙大人如何有此一问?”
  孙太医道:“良侍脉象迟沉滞涩,虚浮无力。见寒湿之气凝集甚盛,且非宿疾,应是近日久跪寒湿之地所致。是也不是?”
  沈时无言可辩,只得点头道:“确如大人所说。”
  太后闻言急道:“寒湿之地久跪?沈时,不是说摔的么?这究竟怎么回事?快跟哀家说实话!”
  帘外信王已经垂了眼眸。
  孙太医忙回头揖道:“太后娘娘莫急,老臣还没说完。良侍的病症,腿疾虽重,却还尚在其次。”
  太后不由站起身:“还在其次?难道说她身子还有什么大病不成?”
  孙太医也站起,躬身禀道:“回太后娘娘:沈良侍之脉象,见动而中止,不能自还,良久复动,止有定数。此为真气衰微损伤、七情哀惧、忧思郁结日久之象。恕老臣直言:若不及时调养救治,听之任之,长久以往,恐非长寿之兆。”
  太后与沈时闻听此言均是愕然。
  帘外信王也情不自禁站起身,呆在当地。
  “可还能调理过来否?”太后切切问道。
  “请太后娘娘容老臣仔细斟酌拟了方子来,良侍须遵嘱日日服用,且先调理半年,老臣再为她诊脉。至于腿疾,虽然沉重,但所幸诊看得及时,又用过一段时日药了,未令沉积,倒也无甚大碍,只是会疼痛许久。老臣亦有方子,用药热敷。另,太医院女医侍徐玉钗善针灸,传她日日为良侍针灸。两里相就,十日之后当能无虞,行动如常。”
  太后颔首:“那便有劳孙太医先拟了方子来吧。琼霄,带孙太医下去。”
  孙太医称是,方要退下,又转回身来:“太后娘娘、沈良侍,老臣尚有一言。”
  太后看了看沈时,沈时从榻上起身,朝孙太医施礼道:“大人请讲。”
  “良侍自此,再不可令自己长处忧惧哀思之中,须时时宽怀自解;否则即使华佗再世,仙丹妙药,也无能为力了。请良侍切记老臣这一言,善自保养,方是长寿之数。”
  “是。沈时都记下了,多谢孙大人仁心良言。”
  “嗯,如此便好。老臣告退。”
  孙太医叮嘱毕,又朝着太后施了一礼,这才由琼霄引着,退入偏殿开方子去了。
  太后看了眼怯怯垂头的沈时,又朝帘外看了一眼,沉声说道:“你们都出来,哀家有话要问。”
  锦瑟、玉笙打起帘子,瑞霭搀了太后往正殿走去。
  信王见母亲面有怒色,低下头去。待母亲走了过去,又回头去看沈时,沈时只不抬头。信王只好恭恭敬敬随着母亲出了内殿。锦瑟、玉笙随后扶了沈时跟着。
  
  元寿宫正殿。
  “你们都出去。”
  将自己宫中的奴才都挥退之后,殿内只剩他们母子主仆五人。
  太后沉着脸扫视侍立在跟前的信王和沈时,以及立在他们身后惴惴不安的春枝、春絮,终于开口道:“你们谁告诉哀家,沈时在信王府究竟是怎么个情形?寒地久跪是怎么一回事?七情忧惧、哀思郁结日久又是怎么回事?”
  几个人均垂头无语。
  “沈时,还不跟哀家说实话吗?”
  太后提高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