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娘娘!”沈时心痛的轻呼。
“娘娘待皇上既是如此痴心,何不想法子令皇上知晓呢?其实皇上跟娘娘只是彼此隔阂得太久,皇上对娘娘了解得太少。若是皇上知道娘娘的心意……”
“没用的,沈时。我太知道皇上的性子了,又何必自取其辱?我的心早就死了。如今就算皇上站在我眼前,我也不会再有一丝喜悦。我早已不盼他的恩宠,只想为自己留一分骨气和尊严。”
皇帝的心一阵抽痛。
原来,她曾经对自己怀着那样纯稚的少女心怀;原来,如今她已耗尽了情思,再不稀罕自己的宠爱;原来,她倩衣巧妆、读书习文,也并不是为了讨自己欢心……
既然已经错了这样久,既然她已不复期盼,那便仍旧错到底吧……
皇帝抬步出了凤仪殿。
殿外守候的余得水看见皇帝布满阴霾的脸,不知里面究竟是何状况,忙低头跟了上去。
庭院里,在偏殿门口满心忐忑地守望着的伴秋、伴夏一见皇帝迈出了凤仪殿,慌忙跑出来送驾。
两人依旧是匍匐跪地,不敢出声。
皇帝走到她们跟前,停住了脚步,声音低沉而寒冷:“朕今日来坤和宫的事,不准告诉皇后。若敢向任何人透出半个字,朕要你们的命!”
难道说皇上进去那半天,皇后竟然还不知道么?
两个人惊诧莫名,余得水也愣住了。
“听到了没有?!”
皇帝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狠戾。
伴秋、伴夏猛地打了个哆嗦,慌忙伏地叩首:“是。奴婢记住了。”
皇帝拂袖而去。
乾安宫。
皇帝从坤和宫出来便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尽管余得水心中也十分好奇那位跟沈时携手进了坤和宫的绿衣丽人是谁,皇上又因何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可他一个字也不敢问,只紧随左右、小心伺候。
“回禀万岁爷,邓通邓将军在外求见,说西南密使有报。”有禄进来回道。
“快传!”
皇帝闻报,收了心思,打起了精神。
邓通匆匆进来行礼毕,低声近前禀道:“回皇上,末将收到西南密报,定远侯有意与镇守东平的归德大将军苏纥结为儿女亲家,欲为世子聘娶苏纥将军之女。”
“哦?定远侯父子忠心为国,朕对他们关心不够啊,以至于连世子的婚姻大事都要定远侯自己费起心来了,实在是朕的疏忽。”
皇帝似是自责、似是谑笑地说道。
半侧了脸又问了句:“苏纥答应了?”
“回皇上,据密使报,定远侯眼下只是同家人商量,因世子不乐意,正闹着别扭,故而还未来得及正式向归德大将军家提亲。不过听说定远侯与苏将军私交甚笃,若提了,苏将军料想也是愿意的。”
“李玄意不中意这门亲事?可知为何?”
“是。据说世子心中早有中意的女子,只因那女子被选入宫,做了宫女,世子便要等她出宫。定远侯说那女子身份不堪与世子匹配,即便是娶,也只能做妾,世子正妻必须出自名门,且世子已然十九了,不能再拖。父子俩因此闹了别扭。”
“宫女?可知那名宫女叫什么?”
“回皇上,这却不知。”
皇帝轻笑两声:“想不到这李玄意还是个痴情男儿。既如此,朕就赏李家个大恩典。你先下去吧。”
“是。末将告退。”
邓通退下后,皇帝转朝余得水:“传旨,定远侯世子李玄意人才英硕,正在嘉年,朕甚爱惜。特旨赐婚,着聘娶工部侍郎卢寿庭之长女为妻,年内完婚。钦此。”
“是。奴才即刻去办。”
西南边地。定远侯府。
接到圣旨的李家人全都傻住了。
李鸣鹤不明白皇上何以会突然关心起玄意的婚事。本想同苏纥将军家联姻,令李家再添一份保障,可如今皇上突然下旨赐婚卢氏,自己这番筹划算是白费了。
而李玄意更是怨愤,原本只是父亲逼娶苏氏,自己还可以拼力反抗,可如今圣旨赐婚,已是全无退路。看来无论如何,也只能委屈沈时做妾了。
玄意忍了满心的不情愿,叩首领旨,并开始准备进京谢恩并向卢家下聘。
云娇依然是软磨硬泡,非要跟玄意同去,玄意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只得答应。
京城。卢侍郎府。
“出去!都给我出去!”
卢家大小姐卢飞琼哭着将前来劝说的婢女统统赶了出去,将饭菜掀了一地。
“回禀老爷,小婢们没用,大小姐还是不肯吃东西。”
“唉!下去吧。”
卢寿庭坐在厅中叹气,一筹莫展。
卢飞琼是他的大女儿,卢谦的妹妹、韩羽裳的小姑,今年刚满十五岁。
飞琼自小娇生惯养,如今突然听闻圣旨赐婚,要叫她嫁到西南边地,简直如闻晴天霹雳。从接了圣旨便在家哭闹,水米不进。
卢家虽也舍不得女儿,百般不情愿,可又怎敢抗旨,只能违心地劝说女儿。飞琼哪里肯听,只一味地不吃不喝、大哭大闹。
卢寿庭正愁得不行,适逢长媳韩羽裳过来请安,道:“公爹不必烦恼。小姑向与儿媳亲厚,待儿媳去试试。”
卢寿庭叹气点头,摆摆手示意她去。韩羽裳欠身告退,往飞琼房中去了。
“妹妹开门,我是嫂嫂啊。”
韩羽裳轻轻叩门。
门开了,一脸泪水的卢飞琼一把搂住韩羽裳,委屈得放声大哭,眼泪、鼻涕蹭了韩羽裳一身。
韩羽裳顾不得嫌弃,忙拍着飞琼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来,坐下,嫂嫂有好事告诉你。”
“好事?”
飞琼疑惑地抹着眼泪随韩氏在榻上坐了。
“嫂嫂也是女儿家,知道妹妹不愿远嫁。圣旨难违咱且不说,只说这门亲事本身,其实是极好的呢。妹妹或许不知,这定远侯世子文武全才、风流倜傥,听说性子也随和得很,将来定会对你百依百顺、体贴有加。等到他承袭了侯位,你便是侯府夫人了,多么尊贵!这样的好郎君上哪儿去找?别人想攀都没这个福分,还不是全仗了皇上对卢、李两家的恩典?妹妹该高兴才是啊。”
“他便再好,我也不愿嫁到那么僻远荒凉的地方啊!远离京城跟父母亲,想家了都不能回来看一眼,想想就觉得没法活了!”卢飞琼说着又要哭。
“傻妹妹,远也只是一时,难道李家还能在西南驻守一辈子不成?以皇上对李家的倚重,迟早是要委以大任的。再说了,宫里还有我姐姐呢。贤妃娘娘那样得宠,有她在皇上面前多说两句好话,李家决计不会常驻西南的。你只消忍耐几年,定可返京。那时又可守着爹娘,又得如意姻缘,岂不两全其美?”
飞琼住了抽泣,将信将疑地瞪着韩羽裳:“嫂嫂,你说的可当真?”
“自然当真。你的终身大事,嫂嫂岂会骗你?若不是真觉得这是门难得的好姻缘,又怎会对你说这番话?”
韩羽裳真不愧是韩家的女儿,巧舌如莲,直把个飞琼哄得破涕为笑,一时间竟也觉得这门亲事其实不赖,在心下暗暗盼着李家来下聘了。
宫中。元寿宫。
皇帝来请安时,正赶上沈时在为皇太后试戴新制的抹额。
见皇帝来了,沈时叩拜行礼之后,匆忙低了头告退下去了。
皇帝心知她是有意躲着自己,佯作不知,问太后道:“沈时怎么回宫来了?母后不是把她送到九弟那里了么?怎么,九弟不肯纳她?”
皇太后见皇帝问起沈时,只当他是又动起了她的心思,不由添了两分戒备:“沈时身子不大好,是哀家把她接回来调养的。等她大好了,仍旧还是要送回信王府的。她与慜祯之间还差点火候,哀家随时预备着推他们一把,早早把这桩心事了了。”
“哦?不知这火候是差在沈时身上,还是差在九弟身上呢?”皇帝颇有深意地笑问。
皇太后审视着皇帝的表情,不由也微微一笑:“两个人都差那么点儿。沈时差得多些。”
“难不成这沈时倒比九弟还不开窍么?既如此,朕该派个验贞嬷嬷给沈时验验身,若无问题,还是朕纳了她、好生教导她吧。省得母后总为她操心、九弟见她也烦心。母后要是同意,早早打发人去趟信王府,把沈时撂在那儿的衣物都取回来。马上就要做朕的人了,再有什么留在信王府,好说不好听。”
皇太后笑意更深:“嗯,也好。哀家这就跟沈时说,叫她好生准备。明日便打发人去信王府替她取东西。”
母子俩相视而笑。
皇帝走后,太后将沈时唤来。
“沈时啊,适才皇帝听说你不愿再伺候慜祯,说这几天要打发验贞嬷嬷来为你验身,另派人去信王府将你当初留在那儿的衣物也都取回来。”
沈时大惊,愣愣地望着太后,不敢去想这话内的意思。
“你别多心。皇帝要你验身,并不是不信你的清白,而是你毕竟在王府侍奉了这么久,皇帝突然要纳你,也怕宫里上下有人说你的闲话。叫人给你验身,也是为了杜绝对你不利的流言。”
“不!太后娘娘,皇上广有六宫,何必定要奴婢这样一个卑贱女子?求太后娘娘跟皇上说说,请皇上收回成命!”
“沈时啊,不是哀家不帮你。当初你在信王府,哀家有话搪塞;如今你回来了,皇帝开口要你,哀家无话可说。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不能厚此薄彼。既然你跟慜祯没缘法,皇帝又一心想纳你,哀家只有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可叫哀家为难。”
沈时的心无比绝望。她为什么就是逃不开这兄弟俩?当初为了躲避皇帝才勉强进了信王府,后来因怕信王有朝一日真对自己动了心思,便借机逃回宫中,情急之下竟忘了还有皇帝在虎视眈眈。如今正疑心信王与齐玉有关之时,皇帝却又来相逼!她觉得自己像掉在夹缝中的一粒小球,只能在高峭的两壁之间来回滚动,别无出路。
想想要跟下旨诛杀父亲的昏君共枕席、与设计谋害自己全家的奸妃同阶陛,沈时恨不得立刻去死。可她如今连死的自由都没有:宫人自残寻死,意味着怨怼主子,罪犯大不敬,将祸及满门。自己舍却一条命,早早解脱倒是轻快,可沈家人呢?
沈时的心如遭凌迟,她痛苦地闭上眼,紧咬着嘴唇,任泪水恣肆。皇太后并不出声,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自己拿主意。
半晌,她终是横下心,轻声问了句:“太后娘娘,奴婢是否还能回信王府?”
太后佯装吃惊道:“怎么?你想回去?慜祯那么对你,你不怨他吗?哀家可舍不得你再回他那儿受罪了!还是跟着皇帝稳妥。皇帝既真心要你,就定会好好待你。况且你在宫里,哀家离得近,凡事还能护着你。”
“回太后娘娘,信王千岁待奴婢很好,真的!奴婢愿意伺候王爷,求太后娘娘成全!”沈时痛哭哀求。
皇太后面上隐隐浮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笑意,瞬间即逝。
“唉。既如此,哀家也不忍心勉强你。少不得硬着头皮对皇帝说,你跟慜祯早有情意,只是害臊,一直瞒着没告诉哀家。如今不得已吐露了实情,仍旧还是回到慜祯身边去。”
“谢太后娘娘!谢太后娘娘!”沈时感激涕零地叩首谢恩。
不管信王爷是否齐玉,也不管回到信王府将是何结局,她都只有面对。路已穷途,这是她眼下唯一的选择。
2、乱心
信王府。澄一阁。
窦虎气喘吁吁地飞跑着闯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卷轴,连请安行礼都顾不得,大口喘着气将卷轴递到信王面前。
信王疑惑地微微蹙眉:“什么?”
窦虎朝门口侍立的小太监们摆摆手,将他们遣开,关了门。
“哗啦”一声,卷轴展开了,是一幅画。
信王忽地瞪大了双眼,死死盯住画卷。
“你从哪儿得来的?”
声音因突来的激动和焦急而带着几分颤抖。
“回王爷,渡月快要临盆了,属下去南市给她买些东西。路过一家杂货铺子时,在门外不经意瞥见了这幅画,属下当时就吃了一大惊,忙跑进去问这画上的人是谁、乃何人所画。谁料那店家一问三不知,只说这画是他一个亲戚三两银子卖给他的。他因爱这画上的美人,买了挂在屋中好看的。属下好说歹说,他才答应十两银子卖了。”
“可有问他那亲戚是何人?住在何处?”
“属下问了,他说他的亲戚在韩侍郎府当差。属下急着回来将画呈给王爷,还未及细查。”
“韩崇道?”
“是。”
“给本王继续查,务必查出此画出自谁人之手,画中人究竟姓甚名谁!”
“是。属下遵命。”
窦虎领命匆匆去了。
信王手执画卷,眼睛片刻也不肯从画中人脸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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