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郎俦 作者:乔悦蓝(晋江2013-10-23完结)
玄意告退出去,小全儿捧了东西刚要跟出去,皇帝叫了声:“全儿,等等。”
小全儿站住脚回转身,打躬道:“不知万岁爷还有何吩咐?”
“李少侯如此一心一意对待卢家小姐,连朕赏赐宫人为妾都婉辞了,这般情意,当让卢家人知晓。朕钦赐的婚姻,自然是希望他们和睦美满的。”
小全儿躬身道:“万岁爷的意思,奴才明白了。万岁爷请放心。”
“嗯。去吧。”
卢侍郎府。
闻听准女婿奉旨登门下聘,卢寿庭哪敢怠慢?早率夫人同长子卢谦、次子卢慎、长媳韩羽裳、次女卢繁英及一众家人在府门前迎候。
李玄意由小全儿引路,带了聘礼跟礼单,小全儿带了皇帝的赏赐,齐齐来到卢府。
卢寿庭一家远远看到小全儿身后一白马少年翩翩而来,英朗挺拔、气度温和。面上略带颓倦之色,恐是长途劳顿之故。
人到近前,小全儿与那少年双双下马。卢家人赶忙迎上前去。
不等卢寿庭开口见礼,小全儿先道:“卢大人,奴才奉旨送来皇上赏赐,并为令佳婿引路纳征。来来来,先见过再说!”
说着将玄意引到前面道:“李少侯,这位便是您的老泰山、工部侍郎卢大人。”
玄意忙单膝跪下行礼:“小婿李玄意,拜见岳父大人。”
卢寿庭慌忙扶起道:“小侯爷,下官怎么敢当!定远侯世子身份尊贵,本该下官拜见才是,怎可受你大礼?”
小全儿在旁嘿嘿笑着不说话。
玄意谦恭道:“岳父大人说哪里话,小婿惶恐。小婿从此是您半子,何可再论官爵身份之别?实实折煞小婿了!”
小全儿这才说道:“李少侯说得是。卢大人,您就领受了吧。”
卢寿庭连说不敢,向小全儿欠身道:“全公公,快里面请。”
小全儿微微颔首,捧了赏赐进府。
卢寿庭这才亲热地携了玄意的手进门,道:“全公公奉旨下赐,不可怠慢。小侯爷请先随下官进府,先领了赐再与众人相见,可好?”
玄意称是,抬手搀了卢寿庭进去,令卢寿庭心中十分受用。
夫人宋氏与卢家诸人看在眼里,皆暗自点头、喜在心上。
进得正厅,小全儿递上御赐的贺礼,玄意跟卢家人跪接了。
小全儿道:“奴才也要贺喜卢大人得佳婿如此。李少侯不光人才奇秀,更重情义。此番万岁爷赐婚,李少侯连随赏给他做妾室的宫人都婉拒了,说只愿与卢小姐举案齐眉、同心偕老。情专若此,实在难得啊。”
卢家人听了,皆忙不迭附和称赞,并连连望着皇宫叩谢皇帝赐下如此好姻缘。
躲在屏风后的卢飞琼听了喜不自胜,偷偷隔着屏风的缝隙望去,更觉得玄意的人才样貌也甚合心意,一时不由心满意足,将原先要远嫁西南的满腔委屈不甘瞬间化作乌有。
小全儿满意地告辞回宫复旨去了,卢寿庭这才为玄意一一介绍了自家人。
介绍到韩羽裳时,卢寿庭道:“这位便是你长嫂韩氏。她乃兵部韩侍郎之次女、贤妃娘娘之胞妹。”
玄意听了,心中暗说:原来这便是那害死宗政伯父一家的奸臣之女、奸妃之妹。定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要多加提防才是。
心里想着,嘴上却道:“见过嫂嫂,嫂嫂珍安。”
韩羽裳欠身还礼,连说不敢。
厮见已毕,众人分宾主坐了,玄意才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在上,长兄、长嫂、二弟及二妹,从此玄意便是卢家女婿,还望以名姓相称、按辈分叙礼,千万莫再要称‘小侯爷’,更莫再拘官爵之别。生疏不说,玄意实实不敢当。”
众人客套了一番方应了。
卢寿庭道:“不知定远侯及夫人对婚期可有成命?贤婿不妨告知,老夫也好为飞琼早做准备。”
玄意欠身回道:“回岳父大人,家父母说,委屈小姐远到边地,已是不安。婚期当与岳父母大人及小姐商量了再定,以卢家便宜为要。我家随时皆可准备迎娶。”
卢寿庭道:“哎呀,能与定远侯府结亲,是皇上的恩典、飞琼的福气,何来委屈之说!侯爷与夫人如此客气相就,实令老夫感激啊。既如此,贤婿看婚期若定在七月间,会否有嫌仓促啊?”
“岳父大人客气了。卢李两家乃奉旨完婚,过于拖沓恐会有不敬之嫌。七月入秋,天气转凉,时间、节令上都合理合宜,只要岳父大人与小姐都觉妥当,小婿这里自无不妥。只不知岳父大人具体中意哪一日呢?”
卢寿庭忙道:“具体日子自然还是该由侯爷与夫人来定,老夫岂可僭越?西南去京遥远,就不必拘着‘请期’的俗例了,待拟定了日子,贤婿只需派人送信告知便可。”
玄意见如此说,也便不再客套,称了遵命、道了谢,略坐了坐便告辞了。次日便动身赶回西南,忙着准备迎娶卢氏的一应事务。
卢家人对玄意满心喜爱、十分中意。尚不曾见过云娇的他们,皆交口称赞定远侯的家教。
玄意心中终是放不下沈时,回程中经过河间,仍旧去了景和镇沈家探望沈维年夫妇。
尽管玄意千叮咛万嘱咐,当沈氏夫妇问到他们此次进宫是否打听到沈时的消息近况时,云娇终是忍不住将沈时如今身在信王府为婢,遭信王打罚羞辱的事说了出来。
玄意要责骂也已经晚了,只得满心愧疚地劝沈维年夫妇宽心。
李氏兄妹走后,沈维年经不住长久的忧虑与突来的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杜安人也因挂念沈时及担心沈维年的病情,精神每况愈下。
沈宅中日日请医问药,又没个子女亲眷在眼前,浮香、瑞节等家人、丫鬟暗暗着急。
3、焚心
晚间。存心殿。
常顺儿照常要伺候信王沐浴更衣,不料却被信王赶了出去,说他自己来,不需人伺候。
常顺儿并不知白日里在恬园发生的事,只觉得王爷十分反常,神态间也很不对劲儿,却想不出原因,只好闷闷地退到门外。
屋内。谢慜祯看着左臂上被沈时咬破那一处牙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责问自己:今日何以冲动至此,几乎完全丧失了心智?若不是她正在信期,是否真的会就那么不顾一切地强要了她?
他不是连让她做妾都不忍心、丝毫不舍得她受委屈么?怎么竟还会对她做出这种事?他到底是怎么了?
就因为她说要跟李玄意走、去做李玄意的妾室,他便发了狂;就因为她想逃,他居然还丧心病狂地绑了她。
慜祯自己都不敢回忆当时的凶暴,觉得恬园里那一幕实在不堪回首。
他几乎可以想见,自己此刻在沈时心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禽兽。因为对于那番行为,他自己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词。
在此之前,他还期待和奢望着她的原谅。而如今,他却亲手毁掉了这一线希望——经历过这番惊吓和羞辱,她对他只会更加深恶痛绝、避之不及。原谅二字,他已没资格奢想。他几乎连再见她的勇气都没了。
想对她好、想倾尽自己的一腔思念和柔情去呵护她。可这些都因为几句尖利刺心的话,在一瞬之间变了味。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对于沈时来说,已经连靠近都成了一种恐惧,更遑论其他。
原本是那么纯心相恋的一双人,如今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谢慜祯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他现在仅剩的,便是动用他王爷的威权,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远远地偷偷看着她。然后搜寻一切证据线索、等待不知何时才会来到的那个恰当时机,为宗政家一雪沉冤。
如若这样仍不能获得她的原谅,那他愿意放她走,给她自由。
时至今日,她无论多恨他,都是应该的,不对吗?
当他将所有能为她做的都做完,届时无论她如何裁决,他都只有接受的权力,没有任何说话的余地。
手边的锦盒静静地躺着,他却没有勇气去触摸。那里面装着的,是仅属于齐玉和无愆的情意,干净得没有瑕垢。那一段辛夷红梅的纯真佳话,而今已是面目全非。这双侵犯了无愆的手,已不配再去碰它。
慜祯站起身,走到集锦槅子前,开了中间的镂格雕花长窄小门,从里面取出那支前年在南市偶得的红梅玉簪。
本是买来做个念想的。可自从他开始疑心沈时的身份,直到今日几乎已经证实,他就盼着有一天能亲手为她插上这枚玉簪。
当心愿终见希望之时,他却亲手将希望变成了奢念。
慜祯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却没有弯出一丝笑意,满满的全是苦涩。
他将簪子依旧放回去,关了槅子门。
沈时一夜几次在噩梦中惊叫着哭醒,浑身已被虚汗湿透,头发都被汗水打湿。
翌日清早,春枝、春絮来看她时,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两人帮她打了热水,洗过澡,换了干净衣裳,又扶她躺下。
春枝摸摸她的额头,总觉得有些烧热,便要去禀告信王请大夫,被沈时坚决拦住。
春枝不知她跟信王之间又怎么了,只得作罢。悄悄嘱咐了春絮去问问总管谢功沛,看府上有没有现成祛热的药。
谢功沛听了,略一犹豫,还是去禀报了信王。
信王只是沉默,半天说:“叫张太医去趟恬园,给她好好把把脉,仔细写了方子来。另外,让春枝、春絮暂搬到恬园跟她一起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谢功沛略感意外地张了张嘴,应了声是,才要出去,被信王叫住。
“谢翁只说大夫是你请的,春枝、春絮去恬园也是吴嬷嬷安排的。不必说是本王的意思。”
谢功沛越发糊涂了,也不好多问,只得答应着去了。
少时,谢功沛亲自引着张太医到了恬园。
张太医看过之后说无碍,只是突然受到过度的惊吓,精神悸乱引起的发热。给开了剂安神定惊的方子,春枝跟着去拿药煎了。
张太医走后,谢功沛问道:“沈良侍,咱家多嘴问一句:你又怎么惹着王爷了?”
沈时无从回答,低了头不作声。
谢功沛叹了一声,望向春絮。
春絮为难地摇头道:“谢爷爷别瞧奴婢,奴婢也不知良侍跟王爷之间又怎么了,只听府中有人议论说良侍昨日又把王爷气得不轻。”
谢功沛无奈地望着沈时,语重心长地劝道:“沈良侍,你怎么想的,咱家不知道。你不愿说,咱家也不好逼你。但有句话咱家不能不说:皇太后叫你来,为的是什么,你心里都清楚,用不着别人提醒吧?太后娘娘对你如此器重,你可不能叫她失望啊!宫里谢大总管送你来时,夸你温顺懂事,咱家也这么觉着。可咱家就不明白了,以你的性子,怎么会一次又一次惹恼王爷?俗话说得好,会说的惹人笑,不会说的惹人跳。你该算是个会说的吧?就算不能惹王爷笑,好歹也别老惹他跳哇!”
“谢爷爷,我……”
沈时泪眼盈盈,欲言又止。
谢功沛见她如此,也不忍心再责备什么,叹了口气,站起身:“沈良侍,你是个聪慧灵透的人。王爷身上,须得多用些心思。咱家言尽于此,该怎么做,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走了。
沈时望着谢功沛离去的背影,满腹悲酸。
晚间吴嬷嬷也来看她,好话劝慰了一番。因不知事情缘由,只说叫她莫要灰心,王爷迟早会回心转意云云,怄得沈时心里越发难受,又不能说,只得勉强应着,怕拂了人家的好意。
在她心里,自从几乎确定信王便是齐玉之后,便一直逃避去想自己对他的感情,不管是以往的,还是现在的。至于往后,她更不愿想。
她告诉自己,那个人欺骗了她、辜负了她、又羞辱了她,绝不该再想着他、爱着他。可她又怕骗不过自己的心。被矛盾撕扯着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使自己麻木下来,将信王与齐玉的问题死死地阻隔在思绪之外。
信王又如先前一样,不再往恬园一步,也不再问起沈时。谢功沛跟吴嬷嬷偶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他也只是静静听着,并不搭话。
只有无人时,他才会伫立在澄一阁楼上的轩窗边,默默地望着恬园的方向出神。
窦虎只知信王那日抱着沈时进了屋子,至于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何状况,他却猜不着。只是从信王出来时衣衫不整、连腰带都束拧了的样子判断,王爷必定已做成了好事。
可他不明白,成了好事之后的王爷为何会这般脸黑,心情如此糟闷。再看王爷这副样子,心里分明还是挂着沈时的。
于是,这日,信王又凭窗远眺的时候,窦虎终于小心地开口了。
“王爷总这么瞧着恬园的方向,想必还是十分记挂沈良侍。既如此,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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