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第二卷 最光辉的时刻





怪呢?并不是每一个政府(不论是由民主制度或专制制度产生的),也不是每一个民族(在完全孤立无援似将被人抛弃的时候),都能毅然对付侵略的恐怖和鄙弃媾和的良好机会的,何况还可以列举许多似乎有理的媾和借口。动听的辞令不能当保证,也可能出现另一个政府。〃战争贩子曾嚣张一时,但最后却失败了。〃美国站得远远的。谁也没有对苏俄承担什么义务。英国为什么不可以和日本、美国、瑞典以及西班牙的旁观者一起,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甚或以欣赏的心情坐山观虎斗,瞧着纳粹帝国和共产帝国互相残杀,两败俱伤呢?后世的人们很难相信,我在这里概括的问题当时谁也不认为值得纳入内阁的议事日程,甚至在最秘密的私人会谈里也从来没有人提过。这些疑问只能以行动来澄清。行动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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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西恩勋爵曾应美国海军当局之请,很焦急地询问是否应从英国横渡大西洋运送英国舰队所需的军火和修理器材,我回电答复他:
  1940年6月22日
  目前还没有采取这种预防措施的必要。
  我也把以下电报发给我的自治领的朋友们:
  致麦肯齐·金 1940年6月24日
  你如果重读我6月5日的电报,便会认识到,万一祖国战败的话,并不发生将同美国磋商,促请美国参战并把我们的舰队调往大西洋对岸的问题。相反地,我觉得,目前考虑最后的事态并不见得十分明智。我对于我们保卫这个岛屿的能力具有坚强的信念。我认为,没有理由准备或赞成英国舰队的转移。我本人决不与希特勒进行任何和平谈判,但是,很显然,我却不能限制一个未来的政府不这么做。如果我们被美国抛弃,并在本岛被击溃,则未来的政府便很可能演吉斯林①那套把戏,准备接受德国的霸权和保护。如果你能像我在致总统的电报中那样促使他注意这种危机,那就是对我们的帮助了。
  ①吉斯林(Quisling)曾于1940年在纳粹统治下组织挪威傀儡政府。译者
  祝你一切顺利。我们甚为欣慰:优秀的加拿大师正在同我们一起为不列颠而战。
  我又打电报给史末资,电文如下:
  1940年6月27日
  显然,我们首先必须击退入侵大不列颠的任何进攻部队,并表明我们能够维持我们的空军力量的发展。这只能通过考验来证明。·如·果·希·特·勒·不·能·在·这·里·击·溃·我·们,·他·大·概·就·要·掉·首·东·进。·当·然,·他·也·可·以·无·需·进·攻·不·列·颠·而·径·自·采·取·这·一·行·动,以便为他的军队觅得用武之地,同时又可减轻即将到来的冬季对他的压力。
  我并不以为冬季的紧张是有决定意义的,但是要在饥饿的状态下只靠秘密警察和军事占领来控制整个欧洲,而没有·激·励·群·众·的·重·大·措·施,·就·不·是·一·种·维·持·长·久·的·办·法。
  我们空军力量的发展,尤其是在没有被轰炸所波及的各地区的发展,将使希特勒在德国面临日益增加的困难,不论他在欧洲·或·亚·洲获得怎样的成功,这些困难很可能对他是有决定意义的。
  现在我们为保卫英国本土而建立的强大部队正在根据进攻的原则进行编制,·可·能·在1940·年·和1941·年·就·会·出·现·大·规·模·的·两·栖·部·队·的·攻·势·行·动。我们现在还是按照建立五十五个师的计划工作,但是我们的军火供应既然增加了,帝国的人力、物力也已动员起来,所以就有可能建立更多的师。无论如何,我们现在毕竟是处在内线作战的地位。希特勒有很广大的饥饿地区要防守,而我们却控制了海洋。因此,对西欧的攻击目标有颇大的选择余地。
  我给你发来这些私人电报,是为了和你对大局的看法保持最密切的联系,因为你的看法我一向是很尊重的。
  我们有坚强的信念,认为我们能够经受得住这场最大的考验。
  首相致洛西恩勋爵(华盛顿)1940年6月28日
  当然,我不久就要发表广播演说了,但是我并不认为现在发表演说有多大用处。不要过分注意美国舆论的涡流。只有事态演变的力量才能支配他们。在4月份以前,他们曾经那样肯定盟国必将获得胜利,以致认为无需给予什么援助。而现在他们又那样肯定我们将要失败,以致认为已经不可能给予援助了。我坚信,我们能击退敌人的进攻并维持空军在空中的活跃。无论如何,我们决心要试一试。应继续不断地使总统和其他的人有这样的印象:如果敌人进攻英国成功,并经过一场激战之后占领大部分地区,便可能出现吉斯林式的政府和德国媾和,成为德国的保护国。在这种情况下,英国舰队便成为这种〃主和政府〃向德国讨价的可靠的本钱了。届时,英国对美国的反感就将和法国现在对我们的怨恨一样了。
  直到目前为止,我们确乎还没有从美国获得什么值得一提的援助。[步枪和野战炮直到7月底才到,而驱逐舰则又拒绝给我们。]我们知道总统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但是,想向共和和民主两党全国委员会讨好,是没有用的。真正重大的问题是希将勒能否在三个月以内成为不列颠的主人。我认为不能。但是这不是一件可以在事前争辩的事。你的心情要舒畅而镇静。
  此间没有一个人情绪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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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波尔多即将结束的那些日子里,海军上将达尔朗变成一个很重要的人了。我和他的接触很少,而且都是正式的。我对他在重建法国海军方面所做的工作非常敬重,法国海军经过他十年的专门管理之后,其效能之好,胜过法国大革命以来的任何时期。1939年12月,他曾访问英国,我们曾在海军部举行正式的宴会招待他。他在举杯致谢的答辞中,一开头就提醒我们,说他的曾祖父是在特拉法尔加之役①阵亡的。因此,我断定他是那些憎恨英国但心地善良的法国人之一。在1月间举行的英法海军会谈也曾表明,这位海军上将凭其职业上的地位,对政治上居于海军部长的任何人是多么嫉妒。这已经成为他的一种很固执的观念,我相信,这在他的行为中是起一定的作用的。
  ①特拉法尔加在西班牙南海岸直布罗陀海峡的西口,1805年10月,英国海军在此地曾打败法国及西班牙的联合舰队。译者
  此后,达尔朗曾经出席我前面谈到的大多数会议,当法国的抵抗接近尾声的时候,他曾一再向我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法国舰队也绝不会落入德国人之手。现在在波尔多,这位野心勃勃、自私自利的能干的海军上将一生事业的紧要关头到来了。他对于舰队的统率权实际上在各方面都是绝对的。只要他命令舰只开往英国、美国或法国殖民地的港口有的已经启航便无不唯命是从。6月17日上午,雷诺内阁倒台以后,他对乔治将军宣称,他已决心发布这项命令。第二天下午,乔治遇见他,问他情况如何。达尔朗回答说,他已改变了主意。问他为什么原因,他很简单地回答说,〃我现在是海军部长了。〃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之所以改变主意是为了当海军部长,而是说他当了海军部长以后看法就不同了。
  人类自私自利的打算是多么徒然无益啊!我们还很少见到比达尔朗更能说明这一点的实例。海军上将达尔朗只要乘自己的任何一艘军舰,前往法国以外的任何一个港口去,便可摆脱德国,成为德国控制不到的法兰西所有一切权益的主人。他不会像戴高乐将军出亡英国那样,只带着一颗不可征服的心和少数几个类似的人来。他可以率领居世界第四位的海军转移到德国的势力范围以外去,这支海军的官兵个个都是效忠于他的。如果这样做,达尔朗就会成为法国抗战的领袖,手里掌握着一件有力的武器。英国和美国的造船所和兵工厂都可以供他使用,支持他的舰队。他一旦获得承认,法国在美国的黄金储备就会保证他有充足的资源。整个法兰西帝国就会团结在他的周围。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他成为〃法国的解放者〃。他那么热烈追求的荣誉和权利便唾手可得。但是他却不这样做,他担任了两年忧愁烦恼、卑鄙可耻的职务后,落得一个横死、不光彩的下场,他曾经辛勤服务过的法国海军和法兰西民族永远咒骂他的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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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有一段事情应当在这里记载一下,达尔朗曾在1942年12月4日恰好在他被刺之前三个星期写给我的一封信里,硬说他履行了他的诺言。因为这封信是为他自己辩解而且应当留为记录,所以我把它刊印在这里。法国舰艇上从来没有配备过德国人或者在战争中被德国人用来对付我们,这是不容置辩的事实。这不完全是出于海军上将达尔朗的措施;但是他确曾在法国海军官兵的心里培养了这种想法:
  在法国舰艇被德国人夺获之前,应不惜任何牺牲把它毁掉,因为他也像憎恨英国人那样憎恨德国人。
  海军上将达尔朗致丘吉尔先生①
  ①这是译文
  阿尔及尔,1942年12月4日
  亲爱的首相先生:
  1940年6月12日在布里阿尔魏刚将军司令部,你把我拉到一边对我说:〃达尔朗,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把舰队交出去。〃我回答你说:〃绝不会那样做,那是违背我们海军的传统和荣誉的。〃1940年6月17日,海军大臣亚历山大和第一海务大臣庞德在波尔多也得到了我给劳埃德勋爵的同样答复。如果说我没有同意下令法国海军开往英国港口的话,那是因为我知道这一决定将使法国本土和北非全部遭到占领。
  我承认,我对英国深恶痛绝的心情支配了我的一切,其所以是这样,是由于过去的惨痛事件触伤了我作为海军军人的心;另外,也是由于在我看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有一天哈利法克斯勋爵曾通过杜普伊①先生给我传话说:在英国没有人对我说的话表示怀疑,但是认为我不能够加以实行。停泊在土伦的舰队自动毁灭,这正可证明我是言行一致的,因为我虽然已不再统率海军,但是该舰队却违背赖伐尔政府的愿望,执行了我以前发布的和一直没有改变的命令。根据我的领袖贝当元帅的命令,我不得不从1941年1月到1942年4月采取一种政策,以便使法国和法兰西帝国免遭轴心国家的占领和蹂躏。这种政策由于局势的急剧演变,因而和你们的政策是正相反对的。我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那时候你不能帮助我们,而且向你作任何一种表示都会给我们的国家带来最不幸的后果。如果我们没有履行以我们自己的武力保卫法兰帝国这一义务的话(我始终拒绝德国的帮助,即使在叙利亚也是如此),则轴心国家便已进占北非,我们自己的陆军就会被他们赶走了;英国第一集团军今天就根本不能在突尼斯和法国部队一起对德国和意大利作战了。
  ①杜普伊(Dupuy),加拿大驻维希政府的大使。译者
  当盟国军队于11月8日在非洲登陆的时候,我起初执行了我所奉到的命令。随后,当我一发现不能这样做的时候,我便下令停火,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和一场与交战双方的人们的亲密感情正相矛盾的战争。一方面受到维希政府的非难;另一方面我又不愿使这场战斗继续下去,所以我要听命于美国军事当局,只有这样,我才是忠于我的誓言。11月11日,我听到了德国违反停战条约、占领法国和贝当元帅提出严重抗议的消息。我这才认为我可以恢复行动的自由了,在忠于贝当元帅本人的同时,沿着对法兰西帝国的幸福最有利的道路前进,即对轴心国作战。在法属非洲最高当局和公众舆论的支持下,我以国家元首临时代理人的身分,在非洲组织了民族委员会并命令法国军队与盟国并肩作战。从这个时候起,法属西非便承认了我的权力。如果我的行动不在贝当元帅的庇护下,如果我只被人简单地看作异己分子,那么我将永远达不到这样的成就。我深信,所有现在以自己的方式各自向德国进行战斗的法国人终将普遍地言归于好,不过,我认为,他们目前还必须继续他们各自的行动。现在存在着某种怨恨情绪,特别是在法属西非,正如你所知道的,这种情绪是如此的强烈,以致使我难以取得更大的进展。我尽我的本分而不攻击任何一个人。我要求的是互惠互助。目前唯一重要的事就是击败轴心国;法国人民在获得解放的时候自会选择他们的政治制度和他们的领袖。
  首相先生,我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