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见到我走入房门,安蓉笑盈盈站起身来,娇声道:“胤空哥哥!”这样的称呼顿时拉近了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我这才留意到她的小腹微微地向外凸起,原来安蓉已经怀有身孕了。无论在任何的皇室中,怀上龙种都是进一步巩固自身地位的有效方法,如果安蓉的这一胎是男儿,她北胡皇后的地位更加无可动摇。
我微笑道:“皇妹,不!现在应该称呼你皇后娘娘了。”
安蓉温婉笑道:“难不成我当了皇后,你便再也不认我这个妹子了?”
我哈哈大笑和安蓉相对而坐。
阿东和淑玲退了出去,安蓉亲自为我斟满酒杯,轻声道:“大汗生恐我不适应北胡的饮食,特地从大大康请来了三位御厨,我一个哪里用的上这么多的厨师,所以让他们三个轮流当值,闲暇时间便给了他们银子,让他们在乌库苏城开了这座七巧楼。原意是想消磨一下时光,让来北胡经商的汉人有个思乡的去处,而我也可以经常听到乡音乡语,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年时光,七巧楼竟然成为乌库苏城内最兴隆的酒楼之一。”
我笑道:“皇妹经商的水准也是一流,我这个座皇兄的自叹弗如啊!”
安蓉笑道:“胤空哥哥又何必太过谦虚,大汗平日里最为赞赏的就是你,你在宣城做出的业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我淡然一笑,并没有说话。
安蓉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端起茶盏道:“我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所以今日只能以茶代酒,胤空哥哥不要怪我。”
我笑道:“我刚刚进门便留意到这件事,正想恭喜你呢。”
安蓉俏脸微红道:“等到这孩子生下来满了周岁,我便带着他回去省亲。”
我连连点头道:“到时候我一定去康胡边境相迎。”
安蓉道:“在这里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牵挂母妃,自从离开大康之后,我还从未和母妃联系过……”她秀眉微颦,显得忧愁无比。
我安慰道:“娘娘的身体向来康健得很,再说哪里还有兴王兄照顾,你根本无须担心。”
安蓉点了点头道:“听说父皇曾经答应立你为太子,可是为何至今仍然没有兑现诺言?”
一提到这个问题,我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无奈,低声道:“或许父皇认为我还不够资格担当这样的重任吧。”
安蓉道:“胤滔哥哥虽然是和我一母所生,可是我却知道他的能力远在你之下,诸位皇兄之中只有你堪当如此重任,父皇怎会如此糊涂。”
我并不想跟安蓉谈及皇位的归属,所以保持沉默。
安蓉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意思,仍然道:“我曾经多次和大汗谈论过此事,大汗也认为大康的皇位由你担当最合适不过。”
我心中暗道:“拓跋醇照恐怕最不希望我当上大康的太子,如果我能够继承大统,对他来说便会是最为强劲的对手。”
我笑道:“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大汗了,他最近在做些什么?”
安蓉幽然叹了一口气道:“终日忙于国事,父汗新丧,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一件一件地处理,连我都很少见到他。”
我喟然叹道:“家国不能两全,专注国事势必要冷落家人,皇妹还要多多理解他才是!”
我忽然有些内急,起身道:“皇妹,我出去一下。”
安蓉笑道:“怎么?才喝了这一点便坐不住了?”
我呵呵笑了一声,走出门外,却看到淑玲仍然在走廊尽头候着,我向她问明去处,忽然留意到她的鬓角带着一件贝纹发饰,这是大康今年最为流行的头饰,我曾经见过楚儿戴过,我笑道:“这发饰很好看啊,在哪里买的?”
淑玲笑道:“前些日子,歆德妃娘娘托人从康都带过来的。”
我内心微微一怔,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微笑道:“母妃很疼皇妹啊!”
淑玲点了点头道:“是啊,她时常托人送信过来。”
我淡然笑了笑,转身离去,这无意间的发现让我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安蓉刚才跟我说自从离开大康之后她还从未跟静德妃联系过。淑玲无意间的一句话却证明她所说的竟然全都是谎言,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安蓉的动机,她请我前来吃饭,难道真的仅仅是叙叙兄妹亲情那么简单?
我主动将话题转移到家族亲情的上面,其实我和安蓉之间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也没有太多的骨肉亲情可言,可谈的东西自然很少。我的表情虽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可是内心之中已经开始反复地思量,如果静德妃和安蓉私下一直都有联络,她们会不会借用这次的机会将我除去,为兴王龙胤滔扫除一个争夺皇位的最大障碍?
安蓉重新将谈话引入正题道:“听说你的手下跟博贴尔元帅的儿子发生了不快?”
我笑道:“只是一些小事,我和绿珠已经登门向他解释过了。”
安蓉摇了摇头道:“胤空哥哥,恐怕你并不了解博贴尔的为人。他平素绝对是一个通情达理,谦虚忍让的人,可是一旦有人伤害到他的儿子,他会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报复。”
我淡然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该来的总会到来。”
安蓉道:“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向大汗说明,由他出面调解此事,我想博贴尔应该给他一个面子。”
我微笑道:“既然如此,愚兄先谢过皇妹了。”
安蓉笑道:“你是我娘家人,我岂能让外人欺负自己的哥哥。”
我和安蓉又闲聊了几句,看到天色已晚,起身告辞。
我先送安蓉上了马车,这才和阿东上马一路向公主府的方向行去。
行至中途,空中又飘飘洒洒地下起雪来,我放慢了马速,和阿东并头而行。
阿东低声道:“这次会不会很麻烦?”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知怎么,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阿东道:“是不是因为博贴尔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这种不祥的预感是自从见过安蓉之后才产生的,我隐约感到一种危险向我迫近,可是我却猜不出这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阿东忽然勒住马缰,骏马一声长嘶,四蹄硬生生钉在地上。
我从沉思中猛然醒了过来,一把勒住马缰,抬头望去,却见前方道路之上,十七名胡女,将通路完全阻住。她们全都是身穿黑色皮甲,胯下黑色骏马,手中枪刀剑戢,在暗夜之中流露出森森的寒意。
我和阿东对望了一眼,唇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我微笑道:“各位姑娘,在下要从此地通过,劳烦让开一条通路!”
正中的那名年纪稍大的中年美妇道:“你便是龙胤空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道:“在下只是过路的客商,什么龙胤空,我并不认得!”我忽然想起日间里博贴尔说过,他有十七个女儿,这群女郎不多不少刚好十七个,该不是前来寻找我为忽乎报仇的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还是先应付一下再说,兴许能够蒙混过去。
那名中年美妇目光之中掠过一丝疑虑:“你当真不是龙胤空?”
我笑道:“这位大姐好生有趣,天下间哪会有人改变自己姓氏的道理?”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道:“大姐!莫要相信他,你看她身穿的服饰,乃是汉人皇族特有的打扮,再说他分明是从七巧楼方向过来,这里是通往公主府的必经之路,他不是龙胤空才怪!”
我循声望去,却见说话的是中年美妇身边的一位少女,我之所以如此认为,是因为她的脸上仍然罩着面纱。按照北胡人的规矩,这少女仍然是云英未嫁之身,她也是十七名胡女之中唯一罩着面纱的,看来博贴尔的女儿之中只有她仍未出阁。
那名中年美妇目光骤然变得阴冷无比,怒道:“好你个龙胤空,果然奸猾异常!”
我悄然向阿东使了一个眼色,同时调转马头向身后逃去。
十七名胡女同时向我们追来,阿东大声道:“主人先走,我来应付她们!”
我大声嘱咐道:“千万不可伤及她们的性命!”和这帮刁蛮的胡女对敌实在是一件棘手之事,我可不想和博贴尔那个老家伙继续交恶。
雪越下越大,再加上夜色深沉,我根本分不清环境,只要有路便向前逃去,回身望去,却见阿东已经被几名胡女团团围住,还有五名胡女仍然不顾一切地向我追来。
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在马臀上抽了两鞭,全速向前方逃去。前方人影卓卓,从他们的装扮来看应该是负责巡城的卫兵。我又惊又喜,大声道:“救命!”
那几名卫兵看了看我身后,非但不上前帮我,反而向一旁躲去,看来他们都看清楚是博贴尔的女儿惹事,唯恐避之不及。
我知道想让这帮卫兵帮我已然无望,拨转马头冲入左侧的窄巷,巷子极其幽深,前行百余步,我抽出腰间匕首猛然插在身边土墙之上,借力腾空跃起,双腿分别踏在两侧土墙之上。
我的坐骑仍然向前跑去,没过多久,便看到五名胡女先后冲入了窄巷。
我屏住呼吸不敢作声,生恐被她们发现我的踪影。
等到那五名胡女远去,我心中稍安,正想跃下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又隐隐传来马蹄之声,我只好保持原有的姿势,一滴融化的雪水顺着我的前额缓滑下。
我垂头望去,却见那滴晶莹的水珠飘飘荡荡向下落去,而此时那名蒙面的胡女刚巧从我的身下经过。
水珠滴落在她握住马缰的手上,她猛然抬起头来,明澈的美眸中凸现疑云。
我知道行迹已经败露,凌空跳了下去,准确无误地落在那胡女的身后,张臂将她牢牢抱住,只觉软玉温香抱个满怀。那胡女仰头向我撞来,我猝不及防被她撞中鼻梁,一时间酸痛到了极点,眼泪都流了出来,手不由得一松,那胡女反肘向我胸口捣来,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拧转在身后。
前方又响起马蹄声,显然那五名胡女发现我的金蝉脱壳之计,去而复反。
我情急之间,狠狠用匕首在马臀上扎了一记。
骏马负痛,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如同离弦的利箭一般窜了出去。我们的身体同时一个后仰,我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去,双臂又抱了上去,紧紧勒住她的纤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两旁的静物都变得模糊起来。
其余几名胡女看到势头不妙,慌忙催动马匹闪在一旁,我们两人共乘一匹坐骑从狭窄的缝隙之中穿行而去。
那胡女此刻也被凶险的形势所吓倒,忘记了对我继续进行攻击,双手牢牢握住马缰,尝试着让马匹停止行进,我紧紧抱住她的娇躯,生恐从马上跌落下来。
疼痛让骏马疯狂地奔跑起来,速度达到了极限,雪粒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我埋下头去,将脸藏在那胡女的背后,闻到她身体上传来的淡淡幽香,听到她不断加速的心跳,颇有些香艳刺激的感觉。
那骏马跑了许久,速度仍然不见减慢。突然它停下了脚步,四蹄在雪地上摩擦出数道深深的印痕。
我们的身体由于这突然的急停,被从马鞍之上甩脱下去。那胡女的手再也抓不住马缰,我们在空中高高飞起,飞行了数丈,方才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之上。
我的身体整个压在那胡女的身上,她为我缓冲了对地面的冲撞,饶是如此我头脑仍旧有些发蒙,清醒之后向她望去,却见她紧闭双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竟似死了一般。
我心中大骇,如果把博贴尔的女儿给压死了,麻烦恐怕就大了。
我摸了摸她的颈侧,证实她仍然还有脉搏,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头看了看那匹发疯的坐骑,早已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从刚才马匹停步的地方到我们摔落之处足足五丈有余,可见这下摔得极重,这胡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雪越下越大,我对乌库苏城的地形本来便不熟,现在更加无法分辨方向。
抱起那胡女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马蹄的印迹向回走去,没走两步,便已经找不到蹄印,不由得叹了口气。环顾四野茫茫,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根据刚才马匹奔驰的速度和时间推算,这里距离我们刚才所在的位置至少有十里开外,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我带着她很难步行回去。
茫茫雪野之中有一座茅舍孤零零地立在那里。房内并没有灯光,不知道有没有人家,我抱着那胡女向茅舍走去。如果将她丢下,遇到任何凶险肯定要算在我的头上,我只好做一回好人了。
来到茅舍旁,我敲了敲房门,却没有人应声。我用手轻轻一推,门板却‘蓬’地一声倒了下去,看来这里根本无人居住。
我将那胡女放倒在地上,借着微弱的雪光,从房内摸索着找到一把干材,在室内空旷的地方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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