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汉魂
玄朝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臂,带着淡淡笑意地摇了摇头。
于是,清虚派中,又响起了许久不曾响起的击打声以及哀嚎声。
第二日,顶着一个发青眼眶加一个红色巴掌印的玄鸣保持着生无可恋的神情,跟玄朝、玄凤以及璇璇一起出现在了任嚣车站门口。
提前为众人买票回来的楚羽笛看到玄鸣这个样子,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一点情面没留。
玄鸣即便有点恼羞成怒,仍一句话都没说。毕竟昨天切磋的时候师姐也没打算打他脸,是他自己作死凑上去的,如果说出来岂不是更加难堪。
见他尴尬不已,众人便陆续停止了发笑,一一进站。
路上,苏谪走慢了几步,一道水墨色的内气从她双手中间出现,化作清风缓缓吹拂在玄鸣的脸颊之上。
最终如同雨落池塘般的数道垂露消散之后,玄鸣只感觉脸上就好像刚用山间清泉洗过一般清爽。
他早已感受到了这道水墨色的内气,也忽略了这道完全没有杀意的内气。
此时他回头看去,只见几步之后的苏谪笑靥如花,伸手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了一个梳妆用的镜子,照了过来。
玄鸣停下脚步,只见镜子中他脸上的青肿居然在慢慢消散,最后只留下了一点点微小的痕迹,再不复原先那样滑稽。
这个现象自然会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一阵对玄鸣的打趣之后,剩下的便是对苏谪医术的惊叹了。
苏谪先前自我介绍时候说到的家传医武之术,竟神奇如斯。
玄鸣与楚羽笛先去帮还在站外拴着的追音踏雪二马办了托运,便与众人一起踏上了前往会稽郡的火车,各自坐定。
璇璇扑通扑通地跟在他们身边,在车厢其他旅客惊异的目光中单脚站立在玄凤身边的座位上,闭上了眼睛休息。
火车开动不久,坐在玄鸣对面的楚羽笛便拿起桌上的筷子,在桌面上虚划。
只见随着他的写动,一道淡淡的痕迹在玄鸣眼前勾勒出了“有人跟踪”四个字,随后便慢慢消散。
玄鸣以眼神询问:“你确定?”
从楚羽笛的暗示中得到了肯定的信息,玄鸣没有贸然四处查看,反而放下了心来,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慌张,由得他去。
无论来人是谁,都不会在火车之上闹事的,朝廷的虎须,他们不敢捋。
武林人士在公众场合寻衅滋事,祸及平民,是一宗会由神州朝廷直接发布天下通缉令的重罪。
兜售食品茶水的小车刚刚走过,众人的面前已多了一杯盖碗泡制的百花茶。
入夜,车上巡逻的卫侯也徐徐睡去。
就在玄鸣等人所在的隔壁车厢,一位老妪缓缓睁开了全白的双眼,拿出一个粉饼往自己的脸上刷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静寂无声,连就坐在她身边,白天还搀扶过她,跟她谈笑风生的云游学子都不曾感受到。
等老妪慢慢站起,她的脸上已是一片煞白,就着窗外的月光看过去,让人多少幕拧?br />
哗哗啦啦,是不知道何处的旅客在夜起洗刷,当中还传来了几声说话声。
那出现在过道的半个黑影,又缩了回去。
等到火车上再度恢复平静,老妪摇摇晃晃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过道尽头,进入玄鸣等人的车厢范围。
时不时换脚站立来休息的璇璇突然睁开了双眼,透出两道雪白的银光,一脚抓在了因为守夜而假寐的玄鸣身上。
此时的车厢是这么一个情况,老妪所在的方向前后放着两张桌子。
桌子之后就是从桌上拿起阑珊,警惕地看着她的玄鸣,以及站在他身边的璇璇。
在玄鸣身后,是一排上下床铺,从他左首的过道望去,尽头也放着两张桌子。
“来人止步!”玄鸣压低声线喝道。
随着老妪的接近,他已看见了对方脸上的诡白,自然不会客气。
玄鸣压低声线是为了避免吵到同伴与平民。但对方显然没有这种想法。
“嘎嘎嘎嘎——”
老妪张大口,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就好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
笑声在发出的一瞬间,就在她的内力推动下响遍整个车厢。
这分明是一次音攻,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离她最近的玄鸣与璇璇。
蓦地只听身后最远处的床上,骤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这道声音就好像推倒了骨牌,男女皆有的惨叫声开始由远到近接连响起。
“卧槽,什么鬼东西!”这是被惊醒了的楚羽笛,玄鸣不为所动。
“何方妖孽扰我清梦!”这是被惊醒了的玄朝,玄鸣仍不为所动。
“师兄?师姐?”这是小师妹辞安的梦喃,玄鸣便不得不动了。
面对这个把他白天的看法啪啪打脸的杀手,玄鸣没打算跟她客气。
一动手,便先给她吃个杀绝!
第十三章 车有老妪()
嘎嘎的怪笑停了下来,换来的是阵阵从过道呼啸而来的鬼呼。
玄鸣长剑挥清,所到之处,皆笼罩了一片无我剑网。
此时从左边过道里冲出了一大群的白影,拦在他的剑网之前,敌了上来。
待白影与剑网陷入胶着,移动停滞,诡异自现。这一大群白影,居然是由一个个恶形各异的白色鬼脸组成。
这些鬼脸有不少已经破碎,有的暗淡无光,似乎已被狠狠击伤。
随着鬼脸之后冲了出来的是提着落枫枪的楚羽笛,他站在了剑网之后,玄鸣之侧。
玄鸣转头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吧?”每四个铺子就会有铁制的围壁作为隔间,所以他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
楚羽笛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些妖魔鬼怪,也就吓吓小朋友罢了。”他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指小玄凤被吓到了。
形态各异的鬼脸与玄鸣的无我剑网相续消散,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老妪仍站在漆黑的过道中。
她发出了一声受惊似的惨嚎,身体直向来处飘去。
被变故惊醒的卫侯早早伏在这里,见此机会,手中天地刀向老妪后背由上而下地砍落。
刀光寒,气凛冽。
刀锋未至,老妪已在刀气的逼迫下发出了一声呜咽,身子当先消散,只留下一张白脸冲玄鸣等人诡异地笑笑,随后同样化作了点点虚无。
“哼,装神弄鬼。”卫侯生生停住了天地刀的下劈之势,不屑地道了一句。
他随后向玄鸣等人走了过来:“几位,没事吧。”
“我们没事,兄弟,你到那边看看吧。”
玄鸣亮出游侯腰牌,指了指车厢的另一边,那群同车的旅客可被这无妄之灾吓得不轻。
把卫侯支走,等车厢另一边响起谈话声。
玄鸣把羽笛拉过一边,低声承认道:“今晚怪我,那老妪阴气深深,应该就是古斯教鬼杀额真的人,我真的想不到这群疯子这么大胆。”
“哦?玄鸣兄,这鬼杀额真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我只听汉知会的前辈说过,鬼杀额真跟镶黄额真这类传统的古斯额真不同,是近来新建的一个主暗杀的古斯教分部。他们的习惯就是杀人前先把目标恐吓一阵。”
“哈哈哈哈。”
楚羽笛的笑声驱散了不少车厢内残留的阴深。
他并不怎么看得上所谓的古斯教,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观之如同土鸡瓦犬,插标卖首之辈尔。
所以他朗声笑完,拍着胸脯便保证道:“勇者无惧,有我南越枪王楚羽笛在此,管他鬼杀人杀,我只一枪破之,看谁能动大家分毫。”
兴奋的他似乎忘了如今已是深夜,直到苏谪从隔间绕了出来,给他传递了一堆白眼以及让他静默的嘘声。
玄鸣跟随着苏谪来到了小师妹的床铺前,玄凤双眼微闭,秀眉蹙着,看上去状态并不是太好。
他向仍坐在床边看顾着小师妹的玄朝低声问道:“师姐,这是怎么了?不至于吧?”
玄朝伸手捋了捋玄凤搭在眼睛上的刘海,叹道:“你们出师之后,有一次她自己留在师门,被些宵小吓到了,就开始害怕夜晚独处。对于我们来说,小辞安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哪里来的宵小敢到我们清虚派的地盘上动土!”玄鸣压低了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显得有点狰狞。
“云流会。”
说起这三个字的时候,玄朝冷若寒霜的脸上浮现出了杀意。
“哼,又是云流会这群东瀛倭寇!”
此时,眼见小师妹的睫毛动了动,玄鸣的脸立马从阴云密布变成了阳光和煦。
“师···兄···”小师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朝玄鸣嘀咕了一声。
“没事了,小辞安,睡吧。”
摸了摸玄凤的额头,拜托流萤留下看顾,玄鸣起身跟着玄朝走出了隔间,来到桌子处坐下。
“今晚怪我,我不该让对方先出招的。师姐,小师妹跟云流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她以前是不惧妖邪的呀。”
玄朝淡淡一笑,梳理着璇璇的羽毛,道:“小姑娘是被这小家伙救的,我也不清楚。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去睡了。”
“哎,还有······”
玄鸣促不提防,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于是他把刚刚是古斯教鬼杀额真来袭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跟玄朝说了。
寒霜似的脸动都没动,玄朝听完便起身离去。
“小师弟,无论何种妖邪,你只需要学着师姐一般,只一剑破之,便能看淡很多事情了。”
玄鸣唯有苦笑,只一剑破之,谈何容易呢,师姐。
晨曦露白,再无他话。
火车缓缓停靠在括苍城站台,鬼杀额真的老妪在第一次袭击过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再向玄鸣等人动手。
闻讯的叶杨派了个弟子前来迎接,是一位玄鸣未曾见过的生面孔。
“诸位客人,可先随我到客栈休息。”
“请头前带路。”
这次的括苍城比起玄鸣以前来的时候可要热闹多了,光是火车站出站口前的广场,就有络绎不绝的江湖人来来往往。个个持刀背剑提枪牵马,脸上就写着别惹我三个字。
在车站广场执勤的诸多武侯卫侯们,个个脸上都是如临大敌的戒备之色,丝毫不敢松懈。
在他们身边,有时候也会站着一两个领令前来帮忙的龙泉剑庄弟子。他们那一身黄衣在场上十分显眼。
“侠友,这次大会来客很多么?”玄鸣走在龙泉弟子身边,见状问道。
“嗯,除了收到请帖的诸多江湖名宿,还有很多散人,侠客闻讯而来,括苍城内的客栈基本已经客满了。庄主让我转达一声抱歉,毕竟依照龙泉剑庄与清虚派的关系,应该邀请你们到剑庄居住的。实在是腾不出地方,唯有委屈诸位在括苍城的客栈中留宿,几日后再自行前往剑庄观礼了。”
“无妨无妨。都是江湖中人,你跟叶庄主说一声无须这么客气。”
说是客栈,其实就是这名龙泉剑庄弟子的家宅别院。这名弟子本是括苍城中富商的独子,学武小有所成之后就长年跟随父辈奔波在外,所以玄鸣才不曾见过。
第十四章 那茶博士()
在别院安顿下来,流萤与苏谪便早早出门采风去了。
各自带着冷字属性的玄朝与蝶澈竟破天荒地很聊得来。
院中小池边,完全插不进话题的玄鸣等人,三人一鹤,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了好久,最终由玄鸣一拍大腿,做出了决定。
“走,我们也上街,师兄带你出去玩去。”
“好呀。”
随着小师妹的欢快的叫好,璇璇挥舞着双翼配合着她跳了一小段庆舞。
括苍城兵器街。
小师妹蹦蹦跳跳地拿着糖葫芦走在街上,玄鸣双手抱头跟在她身边,一边打量着来往行人,两边客商。
楚羽笛在他们身后紧赶慢赶地赶了上来。他的红衣被扯得半开,锁骨大露。
玄鸣转头笑他道:“羽笛兄弟,消受得怎么样?”
楚羽笛一手叉腰,一手摆手,摇头道:“别提别提,就那么一把勉强算得上利器的破剑,居然能要了我全身铜板。”
“你没买东西那姑娘也放你走了?”
楚羽笛拿双手整了整衣领,似乎觉得气场还是不够,于是再冷哼一声,道:“我堂堂南越枪王,怎么会因为区区美色而被强买强卖!”
“哈哈。”
玄鸣闻言拿手摸了摸身边小玄凤的头,走慢几步,凑到楚羽笛耳边低声道:“一会你别私底下问我要银子就好。”
他继续哈哈大笑,背着双手,如果再加上八字脚,就活脱脱一个带着小妹上街闲逛的阔少了。
走了半日,也有些疲劳。
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