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世事无常,又怎能去算清。
钟道临心中又默念了一遍老子《道德经》中的那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自己的师父醉道人,时常用福祸相倚伏来点化他,可笑的是,到了魔界,才真正懂得了这句话中过犹不及的意思。
心知劝也无用的钟道临飒然一笑,脚点船板从小艇上升起,与果比一起朝着“破浪号”海船船桥飞去。
小艇上的龙血,默默地看着钟道临消失在海船船舱之后,双目猛然闪出一抹寒芒,忽又隐去,似乎有些不忍地轻轻叹了口气,吩咐身后手下划回北岸。
四个亲兵闻言挥动船桨,小艇在江心打了个圈,缓缓地向岸边驶去。
少时,雾江之上的“破浪号”巨舰开始用绞盘拉起重锚,船身轻震,顺流缓缓而动,前后的十二艘云雾水军战船,也纷纷地拔锚启航,担任护卫。
“破浪号”主舱内的钟道临,这时候刚从外边吩咐众人起锚开船,除了见到的有限几人,也没有与其他人照面,就索然无味地回来了。
一张固定在船舱底板上的窄桌边角楞上,正坐着几天来不怎么说话的果比,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无力地垂在那里,瞪着一双空洞的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圆凳上的钟道临,也发觉到了果比这些天的不正常,伸手拿过桌上一个装着水果的木盘,用手指点了点果比的小脑袋,讨好道:“小美人儿,生什么闷气呢,几天都不见你说话,来,吃点甜果!”
谁知道,听到这话的果比脸上一楞,紧接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居然滴出了眼泪,猛地开始对着钟道临哇哇大哭:“呜呜……哇……你是不是讨厌果比了,哇……就知道你会怪果比不告诉你危险……呜呜……哇……可果比真的不想回去呀!呜呜……”
钟道临被果比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哭给弄懵了,听了半天还没听懂这小家伙到底说得是什么,见果比越哭动静越大,连忙哄道:“别哭了,眼睛哭红了就不漂亮了,小弟怎么敢讨厌果比小美人呢,你说的什么危险不危险,到底出什么事了,跟哥哥我说说。”
小家伙果比一时没注意对方趁机把自己升级成了哥哥,听到钟道临说不怪她还不相信,小嘴一咧,用小手擦擦眼泪,委屈道:“上次果比感觉到你有危险还不知道,就先警告了你这个大傻蛋,你忘了吗?呜呜……这次果比不在「他」的破刀里,没以前厉害了,呜呜,害你受伤了……呜呜……”
钟道临听得一头雾水,看到果比又要开始哭,刚想再劝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正在抹泪的果比,惊道:“你……是你……上次小弟中毒是你叫唤的?”
想起上次自己中了赤巫赭冷的无形盅而不知,还先是佩刀示警才明白过来,暗道莫非是果比搞的鬼?
果比闻言,大眼睛一瞪,也不哭了,改而大怒道:“你这个大坏蛋才会叫唤呢,果比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只好让刀「叫」了,笨!”
“是是是,是我笨,多谢果……咦?”
钟道临连忙不迭地点头道谢,突然间又想起了什么,大讶道:“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又想起来了,还想起来了什么?”
说着,钟道临用期待的目光盯着果比直看,从她那里去了解传授自己三招刀法的那个神秘人,显然更加直接。
果比歪着一颗小脑袋想了半天,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撅嘴道:“本来好好的想起了点什么,被你这个大坏蛋一问……果比又忘了哦!”
“啊?”钟道临心叫倒楣,怎么又成了怨自己了,苦着脸道:“还有这回事啊?”
“嗯,就是有这回事!”果比天真地答道:“被你一问,刚想起来的事就全忘光了,不过,果比能够感觉到那个大坏蛋想逃跑,不信你看……”说着,伸手指了指钟道临腰上挂着的虚无之刃。
钟道临顺着果比的指点一看,这才发觉本是黑白双色的虚无之刃表面,如今已经被团团黑气所笼罩,原来占据大半刀身的白色,居然紧紧地收缩到了刀柄前的一段,不由得骇然道:“怎么会这样,干脆扔到魔海里边吧!”
“不行!”果比一脸紧张,比钟道临更害怕道:“要是扔到海里就能打死那个大坏蛋,果比也不会几千年都拿他没办法了,不行不行,你难道没有发觉自己同样带着他的力量吗?”
说着,她小脸一皱,沮丧道:“你把他的刀扔了,不但他更容易出来,而且你也活不成了,哦,果比想起来了!”
钟道临本就听得心中发冷,听果比说想起了什么,大喜道:“想起来对付他的办法了吗?”
果比摇摇头:“不是的,果比之所以从刀里出来,好像就是要告诉你不要用他教给你的刀法,上次你动用真气使出了半招他的刀术,果比就感觉到他的力量在你身上加大了一分,要是再这样下去,到最后连果比也困不住他了,他要是跑了,果比就找你算帐!”
果比简单的一番话,让钟道临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怪不得自己练功时一直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怪不得刀中的那股力量这么好心地传了他三招刀法,原来是这样,想到这里,疑惑道:“刀法不能用,这刀你又不让我扔,这怎么办?”
果比想了想道:“只要你不用那坏蛋的三招刀法就好,不过他这把破刀也满厉害的,你想杀人的时候,不妨继续拿来用用,那三招刀法对果比来说不怎么样,但对你小子自然也是满厉害的,你要是答应果比不再用那三招刀法,果比就教你更厉害的!”
钟道临拿眼睛瞟了瞟才有自己巴掌大的果比,疑惑道:“你也会用刀?”
说完,他心中有点想笑,这么小的一个女娃娃,还没有刀柄一半高呢,难道教他几招用小匕首的功夫?
果比见到钟道临的神色,就知道这小子看不起她,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地道:“果比不会用这些破刀、破剑一类的,人能制刀,刀也能制人,自身之外的力量有什么好用的,哼!”
钟道临赶忙挤出个笑脸,赔礼道:“是小弟错了,敢问果比大美人有什么厉害功夫传授给小弟?”
果比大剌剌地叉着腰点了点头,忽然又笑嘻嘻道:“偏不告诉你这个大坏蛋,谁教你小看果比,算了,你继续用他教给你的刀法吧,只要果比回去,他就别想出来!”
说着,舞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全身透出了蒙蒙的白光,对钟道临眨眨眼道:“果比先回去了,有空再出来找你玩,走喽!”
一团刺目的光芒在船舱中炸开,刺得钟道临睁眼如盲,赶忙闭目用手遮住,等到他再次睁开被强光刺痛的双眼,果比已经消失无踪了。
钟道临急忙抽出虚无之刃,刀身上的白色急速蚕食着黑色表面,不多时,又恢复了以往黑白双色的刀身,可是这一次,反倒是白色占据了大半刀身。
钟道临不知道自从上次被关伊打开藏于灵觉深处的生命印记后,自己灵力的大幅度提高,其实已经严重到压制了藏于他灵觉的邪异种子,不但自身法力骤增,而且使得虚无之刃内的果比,借着他的心灵力量超脱而出,此消彼长下,反而是果比占了上风。
正被果比毫无征兆的“跑掉”弄得呆了一呆的钟道临,突然被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惊醒,顿时收回思绪,扬声道:“进来!”
从推门而入的脚步声中,钟道临就知道是龙血给自己找的那些不嗜武功、专门伺候他饮食起居的魔族丫鬟。
果然,开启的舱门后露出了一个姿色不俗、手托食盘的魔族女子,先向钟道临盈盈一拜后,才敢开口道:“大人,伙房准备了些酒菜,丘管事让奴婢给大人送来,不知道大人现在是否需要用膳?”
丘管事名叫丘良,是龙血怕钟道临不懂行船出海而特意任命的魔族管事,所有船舰航行中遇到的麻烦,以及包括船上的一切琐事,都由丘良解决调度,根本不用钟道临烦心。
钟道临听着小丫头一口一个大人闷得慌,见她一个弱女子端着一满盘酒菜,赶紧迎上去帮忙托着道:“多谢姐姐了,别叫什么大人,小弟一听别人叫大人心里就紧张,今后再开饭的时候,我去跟大伙一起吃也就是了,不用专程送来!”
“大……公子叫奴婢叫小箐好了!”
叫做小箐的丫鬟,被钟道临的举动吓得俏脸发白,听到一半才“噗哧”一笑,抿着嘴笑道:“钟公子真是没有一点架子,能伺候公子是小箐的福气!”
说着,她扭动娇躯将食盘放到舱内的窄桌上,又拿起酒壶帮钟道临倒满了半杯。
通常做这种伺候人和打杂事情的,大多是土族人,钟道临看这个小箐虽然是丫鬟,却也谈吐不俗,落落大方,显然不是一般的下人,他帮着小箐把酒菜摆好,随口问道:“小箐姐原来是做什么的?干嘛不找个好人家嫁了,做这些事情多累!”
小箐闻言俏脸一红,低声道:“钟公子说笑了,小婢虽是下人,却也是清白之躯,公子如需侍寝,尽管吩咐,能遇到大人这样的主子,是我们姐妹的福分!”
~第十章 魔海惊浪~
“呃?”钟道临吓了一跳,差点没把手上端着的菜盘掉了,急得左手连摆道:“小箐姐千万别误会,哎,这个龙血到底是搞什么鬼,菜放在这里就好了,没有别的事了!”
小箐听钟道临这么一说,脸容剎那间变得惨白,低泣道:“莫非公子看不上奴婢不成?”
她们十二人能被龙血选中登船,就等于已经是钟道临的人,如果钟道临不要她,别人也绝对不敢要,她除了一死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钟道临也被弄得六神无主,心中一动,附耳在小箐耳垂旁悄声道:“小箐姐,告诉你个秘密,你帮我跟你那些姐妹说,但千万别告诉旁人,好吗?”
见小箐郑重的点了点头,钟道临接着神秘兮兮地道:“小弟练的这门功夫,叫做霹雳无敌童子神功,功成之前绝对不能破身,乃童子门一派镇派神功,万分厉害,龙城主因为不知道才派你们过来,小弟这现在就船向城主说明,顺便送你们回去!”
小箐闻言愕然道:“霹雳无敌童子·破身·呵……”
小箐喃喃跟着钟道临念了几句,突然掩嘴笑了出来,又赶忙闭嘴,她可不管这什么“霹雳无敌童子神功”是“万分厉害”还是“千分厉害”,反正只要钟道临不是讨厌自己就好了,可是要她下船,她却不敢违背了城主的旨意,趁机盈盈笑拜道:“公子慢慢用饭,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她也不理在一旁着急着想送她们走的钟道临,偷笑着掩门溜走了。
独留舱内的钟道临,心知龙血如此安排,是因为自己当初在莫荣“逍遥楼”侧厅温泉内,向他询问花使惜若的情况而惹出来的,结果让有心的龙血记住了。
如果就这么把小箐等人送回去,肯定会遭到龙血的责难,那小子才不信自己会练这种功夫,既然这样,不如就当是让这十二人随船走一圈,反正返航后自己就要离开,也不怕龙血会真的去责怪她们。
坐在桌前草草地吃了几口菜,钟道临感觉待在船舱内挺无聊的,干脆把吃剩的饭菜都倒在一个盘子里,端着其余的空盘跟酒壶,便朝舱外走去,打算亲自把食盘送到厨舱,顺便在船上到处走走,熟悉下一众船员。
此刻,“破浪号”已经起锚多时,巨船航行在江道上虽然不快却很稳,后边跟随着十艘九桅战船,遥遥在前领航的,是两艘排桨的速轮舰。
船舱外滔滔江水掀起的波浪声,跟一阵阵迎面而来的疾风,让端着一个大食盘的钟道临微感寒意,举目望去,两旁尽是茫茫白雾跟江水奔流所激起的蒙蒙水雾,在隐没于缭绕雾丝之上的红日所射出的赤光穿透下,水雾缭绕的江面,慢慢地由殷红变成了金黄,千万根金针射出,雾江浴日,金轮荡漾。
伴着蒙蒙小雨,钟道临侧首东望船头方向,只见天地混沌一片,滔滔江水在江风的拂动下一片喧腾,江水轻跃,水天空蒙,不由得让钟道临心胸为之一畅。
“干什么的?”
随着一声喝问传来,钟道临扭头回望,只见船舱后出现了一个身材瘦弱的中年人,那人这时也看清了钟道临的面貌,大讶道:“大……钟大人,您这是?”
幸好,走来的是钟道临上船时就见过面的丘良,于是招呼道:“原来是丘管事,小弟正打算把盘子送回去后,再过去找丘兄。”
丘良忍不住开始责骂那些下人,伸手过来要接钟道临手中的盘子,被后者笑着打断道:“还是我来吧,别怪她们,是小弟在船上也不知道干什么,特意找点事来做,顺便跟船上的各位师傅见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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