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飘浮于半空的黑白棋子,来回变化着不同的运动轨迹,带着咻咻的尖啸破空声,一古脑的朝乾达婆王周身要害激射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从乾达婆王体内猛然爆出一股洪水决堤般的森寒气浪,曲指连弹间,几枚怒射而至的棋子纷纷炸成团团石粉。
“波波”几声拔木塞的轻响传来,进入乾达婆王气场内的几枚棋子,就像石子射入水中,水圈纷现,拉出一道道淡蓝色轨迹,不停围着她转圈,速度却同时慢了下来。
“登”的一声闷响,整间木屋就好像被撑破的水囊,在两人出手的同时,就已经轰然碎炸。
只是由于两人的速度太快,所有棋子被乾达婆王全部击碎时,钟道临已经飞离了乾达婆王的气场范围,纷飞的木屑碎石才由内至外朝八方炸散开来。
乾达婆王暗叹一声“可惜”,她本来就对来人估计甚高,只是没想到钟道临在闻到香气的同时,就断然抽身疾退,而且利用棋子切断了跟自己的精神联系,使得她暗布的五音迷魂阵,鲜有的未竟全功,居然五音尚未出手,便已经被破了。
与刚才疾退而去的情况不同,已经退至三十丈开外的钟道临,见乾达婆王并没有贴身追上,反而有些失望似的摇了摇头,负手朝乾达婆王站立的地方,闲庭信步般的轻松迎去。
见钟道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乾达婆王绝美的容颜之上首次闪过了一抹怒色,一双玉臂轻抬间,忽然在怀中出现一张巨大的金色竖琴。
这张竖琴太诡异了,说是张竖琴,倒不如说是一把巨大的半圆型弯刀,整张琴几乎把乾达婆王的全身包裹了起来,而护在前心的一半琴身,正是一把弯刀的刀柄。
这把状如弯刀的竖琴,并不像方才乾达婆王在凉亭内调试的那张古琴,甚至这根本就不是一张琴,因为这张竖琴居然是没有弦的。
此琴一出,钟道临非但没有觉得奇怪,神色之中反而开始有了一丝欣喜。
他当然不会认为,善于音律的乾达婆王,会拿出一张不是琴的琴,普通的琴,需要琴弦颤动的声音与琴面的激荡,来合成琴音,既然这张奇怪的竖琴,不需要通过琴弦的颤动,来制造影响人第二识耳力的音波,那就不排除有能影响更深神觉的东西,甚至是超越六识的领域。
尽管有所戒备,钟道临表面上仍旧不紧不慢的,朝乾达婆王踱步而行,连双脚步伐踏出的节奏,都没有一丝改变,只是脚尖踏上草地的力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增大,离乾达婆王三十丈时还是踏地无声,到了二十五丈便发出了沙沙的声响。
到了二十丈距离的时候,每当钟道临一步踏出,便有一声闷鼓般的声响传出,令人躁闷的步点声逐步加大。
十五丈。
钟道临行走之间所制造的沉重步点声,彷若一声声闷雷响在乾达婆王的心头,乾达婆王只感到一阵血脉膨胀、心浮气躁,只得运功护体,才勉强压住骚动不止的血脉。
同时心中骇然,如何也想不到,当年一招未出便能逼得此人吐血,这才多长时间,他居然变得强横若斯。
离钟道临百丈开外的四周密林内,飞禽走兽惊慌失措,根本受不了这种巨锤擂鼓般的闷响,除了灵巧的飞禽及时逃亡,来不及逃出音障范围的兽类,接连被震毙。
天空中本已飞遁出很远的几只鸠鸟,在钟道临又一步踏出的同时,毫无征兆的从空中一头栽下。
十丈。
天地之间仿佛一下子沉寂下来,除了钟道临踏步而行的沉闷步点声,周围万籁俱寂,一片死默,连风声都听不到了。
钟道临脚尖踏入的地方,草皮碎石纷纷碎成虀粉,无数尘土颗粒震动间,纷纷离地漂浮而起,转瞬雾化成了无形的尘埃……
钟道临一头紫发无风飘起,双眸渐渐蒙上了一层赤红之色,这是功力提至极限的表现,想要以音破音,用精神力量试探乾达婆王的他,迈出了距离对方十丈内的第一步……
乾达婆王一头如瀑长发同样是如风暴般飘浮舞动开来,一双凤目却在此时缓缓地合上,右手轻轻抚上了竖琴……
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水面,在乾达婆王手抚竖琴的同时,竖琴前方的空气忽然扭曲起来,一道道肉眼难以分辨的波纹,电光石火间,便已经如大浪般涌至钟道临胸前。
“嗡!”
一声裂玉撕金的尖锐颤鸣,毫无征兆的在钟道临心头炸响。
钟道临心中狂震,浑身寒毛一下子竖了起来,琴声在脑中炸响的同时,右手一掌猛然轰在了身前空气扭曲处。
“登”的一声爆响。
钟道临右袖粉碎的同时,身前音波所形成的声场,仿佛也被这一掌生生撕裂,“波”的一声,炸成无数道飞溅的气流。
“咚─咚─咚─咚!”
乾达婆王曲指连弹,五根葱玉般的指头不停点在竖琴的空处,一道道音波,流星赶月般朝钟道临激射而出,两人之间的大地仿佛被刀剑砍过,顿时出现了一道道深沟。
“叮叮叮!”
一声声刀鸣传来,不知何时已经抽刀在手的钟道临冷喝出声,双手横刀于身前,用虚无之刃的刀柄堪堪挡住如浪般不停涌来的音浪。
每挡住一次音波形成的气柱,他上身便剧烈颤抖一下,脚下不受控制的后退一步。
乾达婆王七音方毕,钟道临也正好退了七步,双臂上尽是暴起的青筋,握刀的双手已经有些微微发颤。“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能听到这首曲子的人。”
乾达婆王不知为何,并没有趁着钟道临立足未稳的当头而痛下杀手,反而手抚竖琴低叹了口气,幽幽道:“能否听完,却要看你的造化了。”
“却不知曲名……”
钟道临闻声刚一开口,鼻头忽然嗅到一股浓香,眼前景色顿时扭曲变幻起来,不由得心神一凛,闭口凝神戒备,自知方才心灵稍一放松,便被乾达婆王乘虚而入,否则也不会灵台失守,慑于魔音,陷入魔音幻境。
如果说,刚才乾达婆王只是试琴拨弦的话,那么当她再一次将双手抚上竖琴,幽幽低唱时,整个天地,陡然色变。
钟道临眼前所能见到的景色,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中不断扭曲、幻化,渐渐从目光中抽离、飘远,手抚竖琴的乾达婆王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数幅纷至沓来的画面。
刚才还是黑森林之内的一片安谧绿境,不多时,万道霞光升起,钟道临便站在了一处斜崖之巅,抬头只见深邃蔚蓝的天空中几缕白云飘浮,崖下便是一派绿意盎然的花谷。
千峰万峦、群山环抱的绿谷之中,春江花溪、潺潺泉水,飞禽欢舞、猿猴嬉戏,一切都让人感觉那么的熟悉。
一阵微凉的清风,夹杂着花香从钟道临脸颊拂面划过,看身前云走雾绕,脚下迷离的白丝飘飘,直如仙境一般。
“这不是峨嵋天池峰么?”钟道临心中大讶:“我怎么到了这里?”
“徒儿,你回来了?”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传来,钟道临扭头望去,就见一个嬉皮笑脸、背着红葫芦的邋遢老道,脚踏古剑,淩空飞来。
不等老道飞近,钟道临就已经认出来人,正是自己的授业恩师醉道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师父?”
“师父”两字的余音尚未消失,虚空中踏剑而来的老道忽然加速,没等钟道临反应过来,就那么连人带剑从他的肉身疾穿而过。
钟道临只感到胸口猛然一疼,忍不住怒喝出声,幻象破碎,眼前忽然被赤红色的血液布满,紧跟着重新回到了与乾达婆王对峙的环境。
睁目一看,一道弯月般的寒光从自己身后旋转着飞回,迅速隐没在乾达婆王手中的那把金色竖琴中。
钟道临单手捂着胸前不停朝外渗血的伤口,胸口处一阵剧痛的感觉清晰传来,明白方才是被乾达婆王琴音造成的幻境所迷,不由得暗怪自己托大。
魔界八大天王各有奇功绝艺,又岂是易与,钟道临本来以为乾达婆王无论再怎么善于以音破敌,不过
也就是比缥缈宫《彩云宫阙》高一筹的水准,谁知两者之间天差地远,乾达婆王居然能用音律侵入敌手的心灵之境。
钟道临因为错估乾达婆王,一个照面便被重伤,心灵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单手握刀,缓缓地将虚无之刃朝前点出,不退反进。
已经缓缓合上双目的钟道临,不知不觉中离地飘浮而起,心中无忧无喜,五识抽离肉身,渐渐陷入古井不波的大混沌意境中……
~第二章 以幻破幻~
钟道临受伤后奇怪的反应,被乾达婆王尽收眼底,双目之中不由得闪过了一抹讶色,平常人受创越重,心灵的破绽也越大,焦躁、恐惧、挫败、疲乏等,一些修行之人很难出现的负面情绪都会涌现。
眼前之人,居然能够因伤而顿悟不受魔音幻境所扰的法门,懂得将五识抽离,隐于神觉,将五色五音五迷皆挡于神觉之外,不得不让乾达婆王在惊讶的同时,生出了一抹浓重的杀机。
此子出现,绝非魔族之幸。
千百年来,乾达婆王鲜有与人动手的机会,虽然不会把一般人的生死放在眼里,却也不会轻易动怒、起杀机,毕竟有资格让她动手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此时生出了要将钟道临毙于此处的想法,反而让乾达婆王兴奋起来,这种兴致勃勃的感觉,对她来讲同样很难得,毕竟只有像她这种层次的人,才能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寂寞。
对手难求。
优美的旋律在这个黑森林包裹着的绿地之上,再一次响起,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杀伐之意,如果是外人听来,恐怕也很难想像这样动听的乐章,会是杀人无形的催魂曲。伴随着优美的旋律,二人之间的空气开始扭曲起来,一道道波纹般的声浪,仿佛无形的海潮,升起落下。
“月光月光……还能否洒满故乡……星光……为何不再闪亮……因我已失去那梦中的故乡……”
乾达婆王手扶竖琴,十指拨动,低低的吟唱声,如哭似泣、如怨似哀,幽幽散布四方……
离地三尺,飘浮于半空的钟道临,就像随波逐流的浮萍,飘飘荡荡的在空中摇摆,一会儿飘前,一会儿飘后,忽左忽右,似前实后,花蝶般穿插游走在无形的声浪之中。只见他的身体一会儿还是头上脚下的朝乾达婆王淩空飞去,一会儿又头下脚上的快速飘回,不多时却像是睡着了的孩童,横躺在空中,飘来荡去,连手中一直紧握着的虚无之刃,都不知何时脱手飞了出去。
钟道临总是能在声浪及体的刹那,似紧实慢的躲过,或是伴随着声浪沉浮,与外表幽灵般飘摇不定、轻松惬意的情形不同,在他的心灵之中,其实正经历着一场狂风骤雨的洗礼,元神却像是老僧入定,如礁石般虽经惊涛巨浪拍打,我自屹然不动。
玄机子、花灵儿、伏虎和尚、白蛇、蓝月牙、斯影、果比、卜要脸、赫日……甚至是自己的爷爷钟天德,儿时的玩伴小胖墩三馗,一个接一个的熟悉人影纷纷出现在钟道临的脑内。
远古老海龟、大司马霍去病、淫魔厉笑天、待宰肥猪、圣女贞德、草原骄子铁木真……一个又一个前世轮回中出现的场景,不停的浮现心头……
“魂牵梦绕的故土,九黎远乡的儿郎……哭泣的姑娘,你为何悲伤……举起月亮刀……筑起血肉的城邦……”
从乾达婆王手中那把竖琴中所传出来的美妙旋律,将钟道临心底最深层次的潜意识记忆层层剥落,一个个鲜活的暴露于眼前,似真实幻,似幻实真,不停出现在钟道临的脑海之中……
乾达婆王手中的竖琴,慢慢变得越来越亮,透琴而出的音浪,渐渐化为无数把闪亮的弯刀,漫天飞舞的弯刀不停围着钟道临肉身劈斩,空中越聚越多的弯刀不多时已经形成一股旋转着的气浪,如龙卷风般将钟道临整个卷了进去。
划破空气的尖啸气浪,旋风般刮来卷去,大地飞沙走石,龟裂处处,无数棵在旋风边缘的大树,在旋风经过的刹那便被拦腰截断。
无形刀浪刮起的狂风甚至将树木连根拔起,带着湿润的泥土碎屑,翻滚着飞向天空,尚未落地又被刀风斩成碎末。
“……残留的花香,遗族的凄凉……阿修罗……我梦中的情郎……小妹的月亮刀,何时才能划开你的心房……”
以乾达婆王为圆心,琴音所及的十里方圆之内,所有的飞禽走兽在竖琴响起的时候,便同时安详的睡去,死前甚至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尚处在大混沌意境之中的钟道临,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可“面前”紧跟着出现的人物,却是令他绝难想到的,这是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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