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对于督明来说,人的定义只有两种,利用与被利用,相干与不相干,凡事只求结果,不问过程,似乎督明的人生,便是为了实现一个又一个的不可能,越是难办的事、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越是要办,越是用尽浑身解数使其发生。
在赫日的眼中,督明就是那种不断追求极致、不断追求新鲜的人,一条狗咬了人,绝对引起不了督明一丝兴趣,如果人逮着一条狗咬了一口,那督明的兴致,便会随之高涨起来,并会不惜劳民伤财的去挖掘人跟狗交配的可能。
也许对督明来讲,施计战胜一个又一个敌人太过容易,故而无趣,也许是黑巢这个地方,本就没有正常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变态。
赫日不禁暗暗的比较,像是执法队的队长巴雷,整日没乐找乐的黑熊卜要脸,还有敢死队里那帮活腻歪了的主,这些是属于热变态的类型,狂暴粗野、残忍嗜杀。
督明这种似乎与自己很像,就像那个整日琢磨各类蒙汗药,喜欢看到别人被麻翻的老肥一样,大概都是属于冷变态的类型。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待在黑巢这个流氓集中营久了,不变态的基本都不算正常。
赫日对此战的结果毫不担心,反而对沉默不语的督明来了兴趣,扭头干咳一声,嘴角挂笑道:“老弟,眼看云雾城仗以横行一方的九色战骑,便要在你手中灰飞烟灭,还有什么值得劳心的?
“该不是不相信咱们卜老哥麾下的那帮蛮暴吧?还是大首领的归来,让老弟不痛快了?”
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思绪中的督明,闻声一愣,紧跟着心中一凛,故作平静道:“赫帅说的哪里话,卜帅所部一听到杀人放火,从上到下一个接一个地嗷嗷叫,两万骑马小儿,在卜老哥面前不过是玩泥的层次……
“至于黑巢能有今天,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大首领当日创建黑巢,方有督明一展抱负之地,否则不才早就死于魔族的追捕,何谈不痛快一说,哥哥取笑了。”
赫日大有深意的一笑,摇头道:“哥哥不信,黑巢初建之时,营盘简陋,缺衣少食,由上到下无不是兵不兵、民不民、贼不贼的模样,捡把刀上阵为兵,放下刀便是民,提着刀偷跑出去几天,不用说是闲得无聊要去做贼干一票了。
“内部之间,你防我、我害你,上上下下一盘散沙,没有你老弟的苦心经营,黑巢早就散了。”
督明神情一整,正色道:“为帅者纵览全局,为将者替帅分忧,冲锋于前,谋划于后,督明不过愚将之才,承蒙大首领看得起,两位哥哥多年照顾,替黑巢分忧,本就是督明分内之事。”
“噢?”
赫日仍旧笑咪咪道:“自从老弟将分属于政、经、军三方的各营许可权收归,设立黑巢大本营起,黑巢战力便日渐膨胀,各队、各营,层层统属,如心使臂、如臂使手、如手使指,军旗所指之处,上下听令,当者披靡。
“就算是大首领,在治军领兵一项上,也绝非老弟的对手。”
督明眉头一皱,只感到一阵遍体生寒,暗自揣测一向冷酷的赫日,为何忽然笑咪咪的跟自己说这些,却不得不小心的应付道:“赫老哥,千万别乱说,万一被外人听到,还以为督明忘恩负义,要不利于大首领呢。
“这些年来,黑巢所有的重大决策,无不是在卜老哥跟赫大哥的托撑、鼎力协助下才得以实施,督明不敢独自贪功。”
“那头黑熊,或许会对老弟这个说法,喜孜孜的大点其头,我赫日却有自知之明。”
赫日语气忽然转冷,双目厉芒一闪而逝,道:“老弟,不用敷衍了,你把大首领的心胸想的太窄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是图谋天下的雄才霸主,才会使的手段,大首领本意就不在一统天下,何必嫉你之才?
“占领幽都之日,便是你登上黑巢巢主之时!”赫日平静的看了眼故作镇定,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督明,淡淡道:“别看我,这是大首领说的!”
“什么?”
督明闻声,陡然色变。
“不用怀疑,其实并不见得非要占领幽都。”
赫日摇了摇头道:“老弟,虽然你一肚子计策,终究是少了刀头舔血的亡命阅历,你的想法,莫说是深不可测的大首领,便是黑巢中许多人,也能猜到,大首领让我转告你,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五大魔族主力,你能够吃掉或者打残其二,黑巢之主便是你了。”
“这……”
督明一时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想再次得到肯定的回答,却又怕赫日是在试探,一时间百感交集,鲜有的慌神道:“大……大首领他真的这……这么说?”
“不错,是我说的。”
赫日尚未来得及点头,一阵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忽然在督明的耳畔响起。
两人大惊下寻声望去,却只见到半空中一道淡紫色的轨迹。
再一刻,两人眼前一花,一位身材颀长,长着一头紫发的男子,忽然负手傲然矗立在两人之间。
男子眼角看向督明的余光中,不时迸出一抹冷冽电芒,浑身散发出阵阵无形邪异之气,使得督明一见此人之下,便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起来,恭敬道:“属下军机处督明,见过大首领!”
督明也暗感奇怪,为何眼前此人给自己的感觉,与几年前的那个人,会有如此迥异分别,才被钟道临目光不经意的一扫,脑际便轰然一震,寒气一浪一浪的由尾椎骨直冲头皮,只觉得遍体生寒。
如果说,当初的钟道临只是让督明觉得来历神秘,感觉只是个身怀奇异术法之人的话,那么眼前这个钟道临所带来的,则是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
“免了!”
钟道临看也不看督明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回礼,负手观察了一番前方的战场,随口问道:“交代你们的事情,都办完了?”
赫日虽说这是第二次见到归来后的钟道临,却仍是有些激动难抑,听到钟道临问话,急忙恭声道:“属下遵照首领吩咐,通过练惊鸿假传莫荣手谕,分别启动了几枚早已布下的暗棋,龙血一万亲卫重骑并一万赤云骑,被我连番拚耗,如今十去其三,可以说基本打残。
“卜要脸也已遵照大首领指示,对先后来援的七色战骑,围而不歼,敬候大首领示下。”
钟道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莫荣那边怎么说?”
督明悄然小退一步,以示不敢与钟道临并肩,躬身道:“如今的局面下,莫荣百口莫辩,此次非反不可,却不知首领打算今后如何用这个人,属下也好先做布置。”
“没有以后了。”
钟道临缓缓闭上双目,深深嗅了嗅空气中隐含着的淡淡血腥气,冷冷道:“如果他决定归降或造反,立即就地格杀,如果那胖子还有点骨气,便让他继续留在龙血的身边辅佐。”
赫日对钟道临的话,一向是言听计从,从来不问原因。
督明却不放过面前这个能够解开心底疑团的机会,神情略显拘谨的请教道:“属下一直参悟不透,为何不干脆把莫荣争取过来,反而要替龙血清除异己呢?毕竟我们手头上握着莫荣的把柄,日后也多个能够制衡龙血的人。”
“上天很公平,有所得必有所失。”
钟道临语气平淡,却有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的这个弟弟,早些年便像督明你一样,喜欢琢磨些帝王的平衡之术,到了如今,非但没有形成一个制衡的内部环境,反而弄得兄弟离心,属下人人自危。
“不过这小子运气好,最近几年太顺,不把他打疼,他那个春秋大梦还不定要做到什么时候。”
说着,钟道临扭过头来,大有深意的看了督明一眼,淡淡道:“把一个不忠不义的莫荣留下制衡龙血,你我与龙血何异?结盟贵在交心,危难之时方显真情,否则单是利益结合,我等便直接明码标价也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督明暗中有些不服气,心说魔界之中又有何真情实意,还不是一个又一个的利益结合、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表面却不得不恭敬道:“属下明白了。”
察觉到督明内心想法的钟道临,并没有直斥督明的狭隘,毕竟越是强加于人的思想,就越是被人排斥,只是又看了眼督明,便扭头收回了目光。
不过这一眼,却是冷冰冰的,不带有一丝感情,只把督明看的心底寒气直冒,冷汗淋漓。
钟道临二次闭上双眼,静静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微痒,对近在咫尺的杀戮嘶吼声,充耳不闻,反而梦呓般的喃喃低语道:“赫日,还记得当初,我是如何评价你与卜要脸么?”
“记得!”
赫日伸出长长的红舌,舔了舔鼻尖,低眉垂眼的惭愧道:“大首领您曾经对我说过,兵无常形,水无常势,属下因为出身于猎头杀手,善于出奇不备,精于袭杀。
“所以一旦两军交锋,需要料敌机先时,指定的作战计画,必会锋锐诡异有余,却欠缺稳中求胜的用兵之道。”
赫日通过这些年来的征战,早已明白了钟道临说这些话的原因,越发恭敬道:“大首领您还说,卜要脸喜好的是堂堂之兵击皇皇之阵,勇猛凶悍有余却欠了些谋道,您之所以将黑巢众军按特点分归各处各营,就是为了让我们哥俩有个互补。”
钟道临忽然睁开双目,一道精光逝去,代之而起的,则是陡然迸发的冽冽杀气,冲督明厉喝道:“黑巢数万儿郎,生死便系于你三人之手。
“如果督明你仍是只求冷血的利益,凡事不问过程只求结果,寡情薄义,始终不愿正视人性与人心,终有一天你将被人心抛弃,被人性中比你更加狡诈冷酷的一面反噬,一个只懂得利用,不懂得包容的人,本座又怎能放心将黑巢交于你手?”
~第九章 平衡之道~
“巴雷何在?”
钟道临怒喝一声,紧随两位巨头身后的巴雷轰然应诺,巴雷身旁两个膀大腰圆、滚刀肉类型的黑熊,随声倒提着木棍,狞笑着冲了过来。
本来一直没敢逾越的巴雷,听到大首领召唤,趁机赶忙跳出来跟钟道临行礼问好,激动的浑身发抖道:“大首领有何吩咐,上油锅、下刀山,山盟海誓、端汤灭火,末将万死不辞!”
“不错,几年没见,你也学会拽词了!”
钟道临也不打算跟面前这个舔着黑脸,满嘴胡话、正挤眉弄眼,冲自己傻乐的憨熊巴雷多作计较,伸手一指督明,冷冷道:“既然你们的督明督大统领,喜欢利益之道、平衡之术,那便也尝尝被人平衡的滋味,拉下去,二十军棍,只准伤,不准残。”
“呦─呦─得令!”
巴雷一听说要揍督明,乐得眉开眼笑,他这憨熊缺点太多,不好统计,故而可以忽略不计,优点就是单纯,懂得感恩,在他眼里只认钟道临一个人,其他什么卜要脸、赫日、督明,他才不理你是三巨头还是娘的天皇老子,统统给老子玩泥去。
要知道巴雷最骄傲的地方,就是当年被钟道临钦点为暴力机关的头头,只要钟道临发话,巴雷管你是谁,逮谁揍谁,一概镇压,就连卜要脸,当年都差点没让巴雷给整成残废,接到揍督明的指示,非但没有心理负担,反而心中乐开了花。
毕竟,自从钟道临失踪,巴雷就再也没有揍过卜要脸、赫日、督明三人,特别是督明这个小白脸,更是黑巢内少数几个从未被执过法的特殊人物,毕竟当时黑巢里面最大的就是这三位,久违的感觉,让巴雷多少有些怀念。
巴雷兴奋的工夫,他的两个手下已经反剪着督明的双手,一把将其放翻摁倒于地,接着迅速地从腰后拽出皮绳,捆死狗一般的绑个结实,之后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晃悠悠的背手拉着皮绳,哼着小曲,扭头就走。
赫日望着巴雷一副狰狞嗜血的面庞,再看了眼被执法队当牲畜一般拖走的督明,有些担心道:“首领,对督明略微惩戒不足为过,只是由此一来,面对日后下属的嘲笑,怕督明……”
“抬不起头,记恨,心底留下阴影……还是什么?”
钟道临神态冷冷冰冰,不含一丝感情的冷酷话语,逐字逐句的在赫日耳边响起:“我就是要他恨我,只有恨我才会去了解我,才能明白我所说的东西。
“其实督明与我只是追求不同,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我很欣赏他,如果他能够从这次打击中走出来,他便是黑巢之主,如果走不出来,便毁了他吧!”
钟道临冲赫日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曾经告诉过你,孤阳不生,独阴不长,一味杀伐跟一味防守都不可取,就像我所处的那个地方的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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