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钟道临吓了一跳,不敢接阴界调兵旗,连连摆手道:“小弟作了些微末的小事儿,何劳六哥如此重礼,再说--”说着声音顿了顿,转头疑惑问阎罗王道:“大哥,令郎真的没事儿了?”
他治病的过程也是糊里糊涂,自己反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了,万事大吉!”
阎罗王连连点头,含笑不语,出声的却是一旁站立的第九殿阎王平等王,长着一张国字大黑脸,面像威严,全身散发出令人战栗的气息。
这里面也就他和阎罗王最贴心,都是秉公执断的阴神,阎罗王的儿子病好了,他比谁都高兴,闻言大笑道:“‘混沌经’本就是魔界神功,化掉些许妖气还不是手到擒来,也多亏你了老弟,不然我们几个家伙合起来都一筹莫展,老六的东西你收着,今后降妖除魔,号令阳间鬼魂都用得着,再客气就是不把我们几个老家伙当自己人了!”
他乃司掌酆都城铁网阿鼻地狱,所遇恶鬼最凶,凡阳世杀人放火斩绞正法者,都要押解到他手里,用空心铜桩绑其手足相抱,煽火焚烧,烫尽心肝,再发阿鼻地狱受刑,直到被害者个个投生方准提出,解交后发送到天道、人道、地道、阿修罗道、地狱道、畜生道这六道轮回受苦,佛家所说的众生平等,就是说人死后到了他面前都一个样。
阎罗王眼含泪光,伸手接过六城王递过来的“阴界调兵令”塞入了钟道临的怀中,摇头笑道:“别客气了,你侄儿如今妖气尽除,只要找到合适的肉囊就可还魂回来,倒是你刚入道门不久,天下妖魔何其之多,万一有个闪失,变成鬼魂再犯到你六哥手里,那就真的要秉公办理了!”
四大阎王彼此对忘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为了缓和钟道临的情绪,连这几个终日令人惊惧的煞神都开起了玩笑,显得很怪异。
钟道临能得到此面令旗,也明白是几位大哥怕他在阳间行走遇到大敌吃亏,能调动阴界鬼兵助阵,自然能事半功倍,就连今后给人看风水捉鬼都轻松不少,心中暗暗感激,六城王敢把这面旗交给他,自是明白他不会乱用,当下也就不再推辞,俊脸微红,抬手一抱拳,有点不好意思道:“多谢四位大哥,小弟惭愧点接下来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
大胖子六城王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钟道临的肩膀,扭头向阎罗王问道:“大哥,临弟不比殿外那小子是用遁甲入地,元神出体时候长了可就回不去了,赶紧让老弟回去吧,省得弟妹担心!”
钟道临听六城王突然没来由得说到弟妹,不免愕然,心想我一个出家的道士娶老婆干嘛,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身旁阎罗王轻喝一声:“老六,说什么呢?怪不得蛮牛和那啰嗦的马面爱往你那里跑,都让你给教糊涂了!”
“末将在!”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吼,一直守护在门外的牛头将听到屋内有人唤自己,赶忙吼了一嗓子:“王上有何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非也非也!”
马脸将轻飘飘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几位殿主分明是在讨论六王为何说弟妹,怎是在叫你这头蛮牛?弟妹,弟之夫人是也,女流之辈,自然不是男儿身,何况是头蛮牛,孺子不可教也,悲乎,叹兮!小弟就说要牛哥多多学……”
“闭嘴!”
连屋内的六城王都不免脸色发绿,气得胡须乱抖,跳脚朝门外大喝道:“你二人即刻送贤弟回去,不得有误,速办!”
“得令!”
马脸将吓得收回了滔滔不绝的啰嗦,和牛头将一同出声领命。
钟道临知道自己不能在此多待,只是对几位刚认识的大哥才见面就要分离感到不舍,望着几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情,阎罗王看到他的脸色,知道他在想什么,微笑道:“天长地久,有缘自能相见,来日方长,哪怕没有再见之日?贤弟快快回去吧,顺便把那孩子的魂魄带走,贵友还在殿外等候呢!”
钟道临闻声点头,依依不舍的和四大阎王一一告别,接着背转身躯,轻轻走了出去。
四位阎王见钟道临慢慢消失在了门后,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其中的六城王眉头一皱,疑惑道:“大哥,老弟的情劫呢?”
“算了!”
阎罗王轻轻摆手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业有二求七难十魔,最难渡的一劫却是情关,爱恨滔滔,情欲心魔,一切随缘吧!”
平等王微微一笑,叹道:“此子天赋异秉,悟性之高恐怕是正道千年不世出的绝代奇才,否则不足以勘破魔界‘黑龙绞魔图’顿悟神功,如今魔界蠢蠢欲动,四方妖邪魔焰高涨,随着《炼妖秘录》的出世,眼看就是一场浩劫。”
“正道有此子踏尘,也算得上应劫而生,老六传他兵令应该也是想到此层!”
六城王闻言皱眉不语,脸色凝重,可看着门外的一双巨眼却爆发出了满含希望的异芒。
利州城内,午时。
艳阳当空,天气燥热,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风声不起,街上寥寥的行人商贩被高挂中天的火球烤得晕晕沉沉,不停的被火球挤出体内最后一滴水分,浑身浮了一层油腻汗渍,踏着脚下灼热的土地,越发倍感燥热,嘴唇干渴下不停的干舔着。
空气被高温蒸的似乎有些扭曲,连远处的房檐屋顶在行人的眼里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
裁缝铺后庭院。
三日以来,老掌柜一家人和一众伙计丫鬟就龟缩在一个不足三丈方圆的木屋内,吃喝拉撒都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能在一间屋子里解决,到了第二天只得在中间用床单扯了一道帘子,算是和女眷隔离开了,屋内摆放的点心早就被分光了,幸亏屋角的那口水缸里的大半缸水,才没把众人给活活饿死渴死,可到了此时这些人都已经饿得全身乏力,神志不清了。
不是他们不想出去,而是外面那匹虎视眈眈的双头银狼,一刻也不放松的围着钟道临的肉身打转,不管是谁只要是一出门就会被银狼一爪子扫回屋内,男女老幼不论。
到第二天几个急躁的伙计要合伙冲出的时候,那头银狼也不阻拦,只是用森寒阴狠的目光瞧了瞧他们,在几人冲出的同时仰首朝院内花圃喷了一口烈焰,绿焰紧跟着腾腾而起,转眼间将花圃连花草带周围土石烧成了炭灰。
几个伙计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顺着裤腿流了一地,连滚带爬得哭喊着跌回屋内,从这时候起再也没人有胆量冲出来试一试,只得饿着肚子在房内干等,苦盼着两个入了地的道长赶紧回来。
此时,屋内的老掌柜正在儿媳妇的搀扶下喝着清水,饿了这么长时间,脸色越发的苍白,喘气都变得粗重起来,旁人更是歪歪扭扭的或坐或卧,软倒在一旁,尽量少走动,以免越来越饿,整个屋内除了老掌柜嘴唇喝水发出的“唏流”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突然,一声清脆的鹰鸣传来,屋内众人都不约而同凝神倾听,细闻之下果然是鹰鸣,而且显得欢快兴奋,众人听明白了这正是三天前腾空而起,就再也没见过的那头金色大鹰发出的鸣叫,精神大振下,一个个爬起身子小跑到窗前。
果然发觉那匹这两天越来越不耐烦的银狼,也兴冲冲的围着钟道临的肉身走来走去,两个脑袋还不时伸出红舌头舔着钟道临的耳颈。
本是平静的庭院中忽然异风陡起,飞沙走石,空气中电光烁烁,隐隐风雷震动,“呲呲”作响,外边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花圃周围却忽然黯淡了下来,笼罩上了一层层青色幽光,来回穿梭盘旋,空气扭曲下,连众人眼中的银狼都弯弯扭扭变了形。
蓦地,大地震动,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层层土石滚动翻卷,两只狰狞的怪兽驮着两个二人多高的巨大怪物猛地破土而出。
二个怪物刚一冒出土层就哈哈大笑,翻身跳下怪兽坐骑立马就朝木屋迈步而去,那个背上背了两把车轮战斧的牛头怪兽还朝屋内大喝道:“娃娃们,你们家那个病公子在何处?快快带到本将面前!”
“哎哟,我的娘啊!”
屋内一个正在朝外观望、叫做小六的伙计,看到煞神一般的妖怪夹杂着阵阵阴风冲了过来,一颗牛脑袋顶得上六颗人脑袋堆一起那么大,狰狞的黑脸上铜铃巨眼凶光闪闪,吓得口吐白沫就昏了过去,众人也都被这个怪物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嘎嘎!”
天上神鹰欢快的扇动着金翅,从云层之上滑翔而下,尚未落地就慢慢化为普通小鸟的大小,稳稳落到钟道临肉身肩头,兴奋得用小鹰嘴不住摩擦着钟道临的脖颈,双头银狼也吐出两条红舌头,用两颗大脑袋不停往钟道临怀内拱着。
两只神兽不约而同感觉到了钟道临身上渐渐聚集的生气,兴奋得手舞足蹈。
三天来好似一尊石像般动也不动的钟道临眉心之中,慢慢闪出一个星图般的黄印,旋转稍许又隐没不见,钟道临突然全身一震,终于醒来。
“嗷!”
刚驮着玄机子从地底跃上地面的“啸岳地虎”摇头摆尾,昂首发出一声虎啸,身旁刚站起来的钟道临抖了抖身上的灰尘,伸手就给了黑虎一巴掌,没好气道:“这处不是你那山林,叫什么叫,把街坊都吓跑道爷就穿帮了!”
说罢,摸了摸肩头小雷脑袋上的五彩长翎,让“啸岳地虎”和“疾风月狼”化为小兽,笑呵呵的边朝屋内走,边抱拳向屋内众人道歉道:“牛大哥跟马兄惊扰了各位,对不起,赶快让小子看看那孩子!”
老掌柜儿子见钟道临“鬼魂”回来了,心下暗定,赶忙让众人从门旁让开,好让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跟这个能遁地的道长进来。
“咔嚓!”
牛头将早就有点不耐烦,只是碍于身旁啰嗦的马脸将不住阻挠才没冲进去,见钟道临解释完毕,伸手扯掉了两扇木门,为防虫蛀的坚硬樟木门在牛头将的手里就跟纸糊的一般轰然碎裂,粉碎成一截截小块散落地上,牛头将毫不在意的弯腰钻进了小屋,让身后的马脸将直呼,“蛮牛不懂礼数,可悲可叹!”
虽是这么说,还是跟着身旁走来的钟道临一同步入屋内,朝床边走去。
那病恹恹叫做“春儿”的小童这时候已经被牛头将一把抓在巨掌中,就跟提溜个小耗子差不多,看得一旁孩子的家人都心中惊惧,中年人的夫人更是泣不成声,唯恐孩子遭了牛头怪物的毒手。
“你这小女孩,哭个鸟!”
牛头将不耐烦地扭头大喝出声,妇女哭哭啼啼的把他弄得心烦意乱,大怒道:“这娃娃虽然魂魄入府,减寿一半,命不过四十,可也不算夭折了,阳间就这么好,等你们时辰一到,落到本将手里,谁再敢哭看老子不灭了他,妈的,别哭了!”
老掌柜赶忙躬身施礼,颤颤巍巍的向牛头将拜倒:“大神息怒,儿媳不懂事,惊扰了大神法驾,老朽替她赔罪了!”说罢连连叩拜,惶恐不安。
刚进屋的马脸将看这老头很懂规矩,甚是欣喜,走上前来晒到:“你别理那头蛮牛,咱们也快相见了,日后有不才关照,你也不用怕那蛮牛!”
老掌柜闻言两眼一翻,朝后便倒,吓得身后中年人赶紧接住老人家身体,缓缓放到屋内藤椅上,前有玄机子批命,后有马脸将见面之下就是“咱们快相见了”,老掌柜看自己果然大限将到,忍不住心中悲意,加上饿了三天身体虚弱,没挺过去还是昏了过去。
牛头将冷哼一声,不管马脸将在后边冷嘲热讽,抓着孩子的巨掌慢慢透出白光,渐渐把孩子周身的黑气给完全化掉,等小童身上再也没有黑气透出,顺手把掌中孩子往后一扔,朝马脸将招呼道:“走吧,妈的,到了这里俺就心烦!”
他这一阵心烦,灌注于手上的真元不免强上了几分,种下了日后他手中此子力大无穷的因果,造就了一个万人军中纵横睥睨的绝代豪雄,这是后话。
跟马脸将一同进屋的钟道临看孩子朝自己飞了过来,吓得赶忙轻轻接住,暗查体脉,果然那股死气无影无踪,大喜下伸出右手食指朝怀内孩子眉心一点,光芒闪烁下从他的体内不停跃出光珠隐没在孩子的身体中,小童苍白呆滞的脸庞慢慢红润起来,一双乌黑的小眼渐渐蒙上了亮光,生气回转。
“哇!”的一声响亮的啼哭。
钟道临怀中小孩突然哭了出声,四肢不断的踢蹬,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直往钟道临脸上抓,惊得一旁中年人夫妇喜极而泣,这可是一年来孩子的首次啼哭,再看孩子的小脸红扑扑的,病态一扫而光,哪还有半分呆滞的生病模样。
妇女激动地哭喊着跑了过来,一把从钟道临怀中抢过孩子,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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