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钟道临二人踏进车厢的时候,车内除了一个靠着门板的车把式之外,还斜躺着六名旅客,车子里面非常燥热,里面的人都还没有睡意,能坐这种客车的人绝不是普通百姓。
虽然这五男一女承袭了财不外露的传统,但露在布衣外的白晰肌肤,还是显露出和普通庄稼人的不同。
他们在二人掀帘入内的一刻,都露出了警惕的目光,双手下意识的遮住了各自放钱的地方。
二人目光移到别处假装没看见,找了一个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下来,跟车把式彼此低声寒暄着。
车把式叫孟良,苦孩子出身,为人十分机灵,从刚才三个护车骑士的表现来看,也知道了二人的不凡。
看到钟道临带上车的那条双头小银狗不免产生了兴趣,双目放光道:“嘿,兄台这条狗可真不是俗物,居然长了两个脑袋,稀奇--呃!”
正说着,车把式突然看见,那条小银狗瞧向他的双眼异常森寒诡异,没来由地从后背升起了阵阵凉气,吓得不敢再胡扯,心中直呼邪门。
钟道临坐在一旁揉了揉干瘪的肚子,苦着脸道:“有什么稀奇的,两个脑袋比一个脑袋能吃,养这一猫一狗可是挺耗费粮食的!”
趴在地上的黑虎和银狼听钟道临这么一说,都不高兴的呜呜低吼了两声,扭过脑袋不搭理二人的谈论了。
孟良闻言轻笑,再看了看两人的表情,对他们的情况了然于胸,于是随手从身旁拽过来一个小包裹,打开布层取出两个用油纸包裹的面饼,笑呵呵的递给钟道临和玄机子。
二人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大口的开始咀嚼,玄机子一边吃一边还含糊的问道:“孟大哥,这车下一站是往哪儿走?”
孟良摇摇头,低声道:“没一定,先找个熟悉的客店住下,明日再赶路,对了,二位兄弟可是要到兴元府?”
玄机子边往嘴里塞面饼边摇头,嘟囔道:“我们也不一定,找个地方睡一觉,然后到个人多的地方赚些银子就是,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呵!”
孟良伸手取过来一个酒葫芦,刚灌了一小口,听玄机子这么一说,赞叹道:“看不出二位年纪轻轻,居然还是做买卖的,不知两位兄弟在哪里发财?”
“峨眉!”
“龙虎山!”
二人笑嘻嘻的答了一声,自顾自的狠咬着面饼,两三下就吃了个干干净净,抹了抹沾着饼渣的嘴,舒服的直哼唧。
孟良神情一楞,呆了一呆,这峨眉和龙虎山能发什么财?这二位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
看到二人吃饱的表情,尴尬道:“东西是我预备在路上吃的,太硬了不好吃,别见怪,来,喝一口!”
他说着,把酒葫芦递给了钟道临,却被玄机子一把抢过来猛灌了一口,哈出了一股酒气,赞美道:“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好酒!”说着又灌了一口,惹得得到他赞美的孟良一个劲儿的笑。
“咔嚓!”一声雷响,整个车厢里顿时亮了一亮。
从缝隙中钻来的冷风带来了阵阵寒意,车厢内的闷热被一扫而空。外边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越发密集。
“大伙在前面客栈歇歇!”大掌鞭掀开布帘,雨水顺着他头顶的雨笠流了下来,扭头向客车内的旅客招呼:“咱们就在这里住下了,明日一早赶路!”
钟道临掀帘望去,前面出现了一个青砖院墙堆砌的客店,前方设有歇脚亭和拴马柱,便于来往客商的短暂歇息。
漆成黑色的客店门梁上吊着表示尚未关店的长明灯笼,被夹杂着雨水的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昏黄灯火摇曳着,略显阴森。
~第二章 鬼店画皮~
三个骑士首先策马驰了过去,刚到歇脚亭就甩蹬离鞍跳下战马,交给赶来接应的店伙计,毫不停留的朝店内走去,可能是预先接洽住宿事宜去了。
钟道临二人和众人一样用衣袖遮头,夹杂着漫天的风雨跳下马车,一溜烟小跑步冲进了店内,搞得门堂湿漉漉一片,店内的伙计也不生气,笑呵呵的拿着扫帚来回擦拭着,一边还殷切的询问着众人要些什么饭菜。
浑身湿漉漉的钟道临和玄机子二人,刚冲入店内就不约而同的一皱眉,骇然对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彼此了然的目光,拉着一旁还在抖落身上雨水的孟良,坐到了一张靠边的台子上。
钟道临随手取过台上的凉茶,给身旁的孟良倒了一碗,沉声道:“孟大哥,你们车行先前有住过这家客店吗?”
孟良见钟道临倒了一杯早就凉了的茶就心中纳闷,正要阻拦就听到他这么一问,随口答道:“熟客了,这家店的老板娘挺关照我们的,经常给客人少算两钱银子,饭菜实惠,至于我们拉车的吃饭,几乎不用自己的银子,怎么了?”
玄机子朝钟道临挤挤眼,笑嘻嘻的接着道:“没事儿,没事儿,只不过随便问问,这茶凉了,孟大哥让小二重新倒上,小弟去方便一下,待会儿就来!”
已经入夜了,客店里没什么别的食客,五男一女为了多吃几个不同的菜,围着两张桌子叫了些酒菜,自顾自的吃喝着。
三个骑马的壮汉和大掌鞭则是端了几个荤菜,提着两壶酒,朝钟道临这一桌挪了过来,想和钟道临二人亲近亲近交个朋友。
寒暄了几句钟道临才明白,大掌鞭人称老蔡,赶马快二十年了,跑遍了一路山山水水,人脉很广,三个骑士都是车行的护卫,分别是郝存孝,关锦鹏和段猛。
他们早先跟随福记车行的创始人、人称“震天刀”的雷豹,走南闯北行走江湖,干些镖局趟子手的角色,慢慢累积了点银两,就打出了自己的旗号,开了这家福记骡马行,专做拉载长途行商的买卖,十几年来也积累了点名声,寻常毛贼也大多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谈了一会儿,郝存孝扭头来回张望了几次,看着钟道临惊讶道:“贵友怎么不来一同吃喝,刚才不还在的吗?”
钟道临呵呵一笑,拿起茶壶给郝存孝倒满了一杯,方才他已经查过酒水,知道没有问题,这才放心地喝水喝酒,若无其事道:“那小子刚才喝了孟大哥不少酒,憋不住撒尿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咱们不必理他,尽管吃!”
几人哈哈大笑,也不觉得如何,照样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大伙儿都吃得差不多了,玄机子才从偏门笑呵呵的走来,坐下来也不多说,抓起来一块牛肉就往嘴里塞,一边还含糊不清道:“老板娘就要来了!”
众人除了钟道临外,都纳闷为何玄机子会知道老板娘要来,正要笑骂这小子起了色心,鼻子中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浓郁香气。
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间传了过来:“哎哟,不知道几位大哥这么晚了还会来投宿本店,恕罪恕罪,奴家先自罚三杯,快,给几位爷多上两道招牌菜,算小店请客!”
除了埋头大嚼的玄机子外,众人都朝发声处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穿着一件异常暴露的绿色薄纱,脚踏红色绣花鞋,一双媚眼正含烟带雾的朝众人大抛媚眼,被厚厚一层胭脂覆盖着的俏脸上,满是让人销魂的笑意。
说是罚酒,却只是轻轻拿起了饭桌上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却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一群店里的食客都大叫不依,怪叫着要喝酒,不然不算罚,几个车上男性旅客更是露出了色迷迷的表情,只有那个女客的老公暗咽了一口唾沫,在老婆的虎视眈眈下尴尬的收回了目光,唯恐被黄脸婆发觉。
老板娘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先是娇嗔的呻吟了几声,只让人觉得血脉贲张,而后才接过了爱凑热闹的段猛手中的那杯满酒,仰起头一饮而尽,两朵红云浮颊,更是惹人爱怜。
老板娘扭动着水蛇腰,在段猛的略微搀扶之下,慢慢地挪到了几人围坐的桌子,眼光刚一扫过钟道临和玄机子就浑身一颤,脸色惊疑不定,过了半晌才道了个万福,拿起酒壶给二人斟满酒杯,轻轻道:“奴家敬二位贵客一杯,有二位到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桌边围坐的众人闻声大惊,难道他们从前就认识不成?
就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钟道临微微笑着,拿过酒杯叹道:“老板娘诚心请我们兄弟喝上一杯,小弟也就不推辞了,今晚夜风很凉,大姐还是关上门窗比较好!”说罢仰头喝了一杯,平静的坐下吃着饭菜,再也不理会老板娘。
老板娘脸上发白,颤抖着放下酒壶,和众人告了一声罪,便返回内堂去了。独留下一帮面面相觑、不知道二人搞了什么名堂的人各自发楞。
玄机子吃得酒足饭饱,打了一声饱嗝,拍拍肚子满意地说道:“很晚了,明日还要赶路呢,咱们都休息去吧!”说便罢立身而起,和钟道临相携离席而去,朝着偏房踱去。
剩下的几人虽然不明白为何这么快就要休息,但还是草草的吃了几口,就停下了碗筷。
三个骑士年龄最大的关锦鹏首先觉得事有蹊跷,招呼众人赶紧吃完,挪到了钟道临那一屋过夜。
夜深人静,三更时分。
六月的天仿佛娃娃的脸,外面的雷雨早已停了许久,经过了这场雨,大地变得泥泞湿滑,而灰尘被从天而降的大雨带入地表,空气显得很清新。
明月透过树梢射过来缕缕银黄柔光,映得墙外花草清晰可辨,花茎伴随着轻柔的夜风翩翩起舞,来回摇曳摆动,显露出无限的生机。
屋内。
众人都已经睡熟了,连地虎、风狼和雷鹰都趴在床脚没了动静,只有两双精光闪闪的眼睛,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反射着光芒,一眨一眨的。
钟道临和玄机子不是不想睡,而是知道夜里肯定要有事情发生。
饭前玄机子探查了周围,发现死气沉沉,妖风凄迷,隐隐还透出了一股股阴森的煞气。
他们知道这个地方很邪门,加上老板娘不知道二人会到,这一现形立刻就被钟道临看出了不妥。
老板娘身上那刺鼻的香气和浓重的香粉味,绝对不是为了爱美,而是要遮盖她身上的那股死气。
朱唇虽红却是涂上去的,骨肉里没有半点生人的气味,血管里甚至没有鲜血流动,换句话说,这是一个死人。
而凭着老板娘临走之前的表情,钟道临断定深夜必有杀机。
突然,钟道临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玄机子的肋骨,低声道:“来了!”
门外不知道何时,已刮起了阵阵冷风,呼呼啸啸着此起彼伏,从地上和墙壁刮过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好似凄厉的鬼哭,窗外皎洁的月光逐渐被绿色的幽光填满,阴森森的忽明忽暗。
屋外,刚才那位老板娘正提着一盏黄色灯笼。
在微弱的光线摇曳下,映出了她惨白如雪的脸庞,嘴唇上的红彩更是显得像喝过血的赤红。
那对本是含烟带雾的媚眼,如今变得阴狠冷酷,骇人的绿色异芒不断闪出,直盯着那扇关闭着的木门。
老板娘伸出了一只枯瘦苍白的手,缓缓的推向木门。
就在她手上长指甲接触到门板的刹那光景,“砰!”
的一声轻响,门板忽然通体一亮,发出了夺目的黄芒,一道黄色纸符突然出现在虚空,猛地朝她脸庞印去。
“啊!”
老板娘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的灯笼被甩飞了出去,她抓着不停冒出青烟的脸,披头散发的狂奔而逃。
钟道临“噌”的一声跳下木床,伸手按住了三个蠢蠢欲动的神兽,朝早已提剑在手的玄机子招呼一声,二人瞬间跃出窗门,朝老板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客栈后一间厢房内,恶臭扑鼻。
被玄机子设在房门上的“镇妖符”伤了的老板娘,这时候正端坐在一个梳妆台旁的小圆椅上,手持着一把铜镜,细心观看着自己不停被青烟腐蚀的脸皮,气得发出了阵阵阴沉的低吼,把铜镜的黄铜手柄都扭成了弯曲状。
突然,老板娘伸出右手,狠狠地扯了自己的头发一把,令人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满头乌黑长发连着头皮,都被她这么一抓给硬生生的扯下,甩手扔到了一旁的梳妆台上。
紧接着,她用右手中间三指往额头上一抓,猛地朝下撕开,整张面皮随手脱落,露出了一个满口獠牙的黑脸,血红大嘴中不停滴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液体。
一个千娇百媚的白肤女儿身,居然长着一个无比狰狞的獠牙脸,越发显得诡异,只听老板娘用阴沉的男声,阴狠的低吼道:“牛鼻子毁我法相,欺人太甚!”
自言自语方罢,一把拉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取出了一面新的人脸皮,不停的用眉笔胭脂朝人皮上画着。
更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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