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自从几个小伙伴在宗祠遇到示警而来的钟寅初,钟道临就一直被命运那无形的手操控着。
先是拜师峨嵋修习道法,而后下山偶遇老白龟,驯服雷鹰地虎风狼,这之中与伏虎和尚跟玄机子的重逢最令他为之激动,至于收服三小、屠戮肆虐的僵尸,不过是奉师门之命罢了。
而他虽然身在道家,却一直对自己为何要修行感到懵懵懂懂,命运从未按照自己摆放的砝码发生哪怕一丝的摇摆,甚至他都没拥有砝码的资格。
直到经历魔窟内的种种磨难,并在利州城外顿悟五行法源后,钟道临才真正初窥大道之堂奥,明白了如果把三界内俗世苍生的命运比作一幅平面画轴的话,那么他所追求的,却是平面画轴外的广阔世界。
因为前路是如此未知而神秘,所以才更吸引他朝前走下去,希望能看到跟常人不同的路边景色,或许这就是他所选择的人生道路。
从阴界阎罗殿出来后诸事已了,本来钟道临只要随手在路上弄点香火钱,打几角泸州老窖就可以回峨嵋复命了。
谁知风云突变,九华山“太虚凌霄阁”忽然被魔界第一重天十二星宫人马奇袭,钟道临来不及思考就一脚踏了进去。
本是来帮忙的他尚未有机会施展,就被亦正亦邪的叶孤生擒,才一出来,却发现原本以为是正道之人的广渡,却比魔界之人更毒,而那个抓自己的坏人叶孤,反而用自身性命救他脱困。
钟道临心中正邪的界限是如此的模糊,而当幽霜把九黎族受到的苦难与前因后果说明后,他的这种正邪不分的感觉越是强烈,觉得就像一个不吃蒜跟一个爱吃蒜的人争论,好坏与否,不过是自身喜好的延续罢了。
还有就好像是草原上的猎豹跟野羊,猎豹食肉野羊吃草,豹为了生存必定要吃羊一类的肉食,千百万年来发展出了锐利的齿爪跟迅如疾风的速度,而羊为了活命必定要杂食以获得更多的食物,多生以扩大种群而不会灭绝,站在猎豹的立场视羊为敌,对羊来说猎豹是敌,所站立场不同得来的论断也刚好相反,善恶相对而非绝对。
而猎豹一样的食肉类也好,羊一类的食草类也罢,都被冥冥之中那看不见的平衡之手操纵着,猎豹泛滥则野羊减少野草丛生,到最后没有食物的猎豹也将灭绝,反之亦然。
钟道临忽然想起了阎罗阴殿堂前的那副对联:“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自古善恶的天平,就从未发生过任何大的倾斜,否则一方筹码的消失,也会立即造成另一端的无限制倾斜,永远的沉沦下去。
就像身在石牢中的钟道临体会到平淡的真谛那样,善与恶都不是世间最闪耀最真实的存在,而只有它们中间的那个平衡点,才是真正的万物生存繁衍之根本,也就是道之所在。
从三皇五帝启始,商虐周仁遂得六百年天下,其后秦皇汉祖二统河山也好,唐宗宋祖拨乱反正也罢,治国如以道家无为作尺则天下平,驭臣如以法家秉断为尺则天下治,安民如以儒家仁礼为尺则天下愚,天下平则安,治则廉,愚则安,故能天下大治,国泰民安。
道法儒本来只不过是少数人用来得到自身目的手段,可笑的凡尘俗子皆把道法儒的思想当成了不可违背的真理,甚至弄了个所谓的圣人出来,俗子总是崇拜“智者”
手中握着的那把可以操纵他们生死的“刀”,却很少愿意思考握着“刀”的“智者”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人民如此愚眛,奈何以善恶度之?
朦朦胧胧悟到这一层的钟道临,忽然觉得世人是那么的可怜,怪不得大智大勇之人皆要超脱人世或睥睨众生,因为大部分的愚人一生都要被少数智者所操纵,浑浑噩噩度过此生,或许佛道之人从自身寻求解脱,正是基于此点。
“可惜了!”
钟道临自怨自艾的呼出一口气,心想就算懂得了人生能怎样?还不是要迎接一个又一个的未知。
就像现在一样,本来自己是要遵照幽霜的意思到魔界各地看看,谁能想到才几天的功夫,就做了阶下囚?
现在的钟道临一肚子未能解开的谜团,既不知道为何太虚凌霄上人会跟幽霜一起出现,也不知道太虚凌霄上人为什么会变成无数光团凭空消失。
他甚至不知道,叶孤跟幽霜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人间看似道行平常的幽霜来到魔界后,法力反而增大?
还有,就是那个广渡,似乎早就跟十二星宫的魔人有所勾结,魔族围困九华山,说是为了宝典跟神女,可钟道临心里总觉得里面并非那么简单,究竟自己哪一环没有想通呢?
被一大堆为什么搞得晕沉沉的钟道临,干脆什么都不想了,如今身在石牢,能不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反正刚才那个土人将他的锁链给解了,索性伸伸懒腰,盘腿端坐石床之上,试试看能不能恢复点功力再说。
~ 第七章 翼人飞扬~
刚试着朝气海内聚拢真气的钟道临,还没等开始搬运小周天,就从心头升起了一股烦躁感,吓得他赶忙停功止躁,同时心中一凛,明白到失去功力后,自己的道心再也无法保持清静无为的境界,再强行运功,说不定立刻就要走火入魔。
收功后的钟道临,皱起眉头朝身旁的潮湿墙壁看了一眼,虽然他的功力不在了,但灵觉却反而增加了,明镜般的反映着周遭的事物,毫无遗漏,刚才运功起念时,分明发觉墙壁后面似乎有人正在对他偷窥,这种诡异莫名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有。
“咚咚!”的脚步声由弱到强慢慢从门外传来,钟道临甚至能够肯定其中一人就是王权甲,过没多久,“哗啦啦”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石门被推开了,钟道临耳中响起了王权甲那笑呵呵的声音:“老弟别来无恙?”
被钟道临跟穆图路上骂了几天的王权甲似乎也没有生气,依旧笑咪咪的从门外踱步走了进来。
门外站着那个先前的粗壮土人,可钟道临却凭灵觉,感应到王权甲左右另外三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可能就是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隐族人了。
钟道临靠在墙上动也没动,眼角不抬的笑道:“老子好得很,日光晒多了正好借贵宝地休息两天!”
“呵呵!”
王权甲对钟道临的冷嘲热讽装作没听到,仍兀自笑道:“老弟心态平和,伸曲由意富贵由心,真让哥哥汗颜,不过整日待在这处地方,想必老弟你也会厌倦,还是多晒些日光,活在花花世界的好!”
说着,送过来一个关切的目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关心钟道临。
“哦?”
钟道临斜眼瞄了站立在床边的王权甲一眼,奇道:“王会长愿意放小弟出去?我还以为王会长怎么也得先来个下马威,关我个十天半个月的,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本来王权甲正像钟道临猜得那样,准备先让他受些苦然后才来问话,人在突然失去优渥的环境后往往心灵最是薄弱,也最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否则等钟道临住惯了这里,给他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反而会弄巧成拙,可是对钟道临身上的奇功绝艺羡慕不已的他,还是忍不住提前来了。
听到钟道临话中之意的王权甲心中暗骂,虽然恨不得把钟道临千刀万剐,但脸上仍兀自笑呵呵点头道:“哪里哪里,委屈老弟实属误会,只要老弟能够将当日在黑风寨使出的功夫法门写出来,哥哥不但恭送老弟离开而且有重礼送上,你看如何?”
“好啊,没问题,快把笔拿来,吊着我肩膀的这铁丝解开,小弟现在就写!”
钟道临笑嘻嘻的坐了起来,像个熟人般的朝王权甲招呼着。
“呃?”
王权甲笑容一滞,没想到钟道临会这么容易屈服,反倒让他觉得有些不妥,万一把“琵琶锁”给解开后,这小子翻脸不认帐,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可是如果不解,又反而显得示弱,人家被关着的都不怕自己这个关人的,未免有些不对劲。
坐在石床上的钟道临看到王权甲脸上阴晴不定,暗中偷笑,心想你奶奶的,老子随便给你写点鬼画符,如果能看懂算你本事,看不懂是你悟性不够,再说反正也没规定多长时间写完,老子一天给你写一段,啥时候伤势痊愈,啥时候完稿,如果能看明白,算你老小子造化够。
心里面早就打定主意的钟道临,脸上却显得一片哀苦,可怜兮兮的对王权甲苦恼道:“王会长,小弟也只不过是个打铁的,三年前无意间碰到一个老头非要教我什么功夫,乱七八糟的学了三年还有好多没搞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吸取别人的精气,能用这破功夫换回一条小命,也是求之不得!”
站在床头的王权甲一咬牙点了点头,暗忖就算这小子敢骗自己,也绝对逃不出去这所天牢,只会死得更惨,想到这里面容变冷,冷哼一声道:“老弟,咱们把话挑明了说,哥哥信得过你,也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那里可没有这处清静!”说罢,将头朝那个土人一甩,转身离去。
钟道临看到王权甲出了石门,急忙喊道:“放心吧王会长,小弟保证让你变得龙精虎猛,我叔父穆图他怎么样了?”
过道里传来了王权甲冷冷的声音:“云,雾,清水与泪珠殊途同归,但从未有人这么看!”
钟道临愕然不语,王权甲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肩膀上一阵痛楚传来,疼得他咬牙倒抽了一口凉气,锁着琵琶骨的黑丝铁环,终于被土人粗暴的解开了。
“多谢,请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钟道临活动了一下肩膀,冲着正要侧身关门的土人道了一声谢,能够不受铁丝穿骨之苦他还是很高兴的。
那个壮硕的土人闻言一楞,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粗暴的解开钟道临的铁环,对方还会这么客气,冷漠的眼神迷茫了一阵子,才沙哑道:“我叫阿布!”说罢“匡当”一声关上牢门,慢慢走远了。
土人由于身分低贱,在跟魔族通婚或者说是强行交配前是没有名字的,直到现在,也只是随意用一个代号来区别身分,只有跟魔族的后代,才会由自己的主人赐名。
阿布能够学会魔族语言并且有自己的代号,已经是比大多数土人的身分更高了。
被解去了琵琶锁的钟道临,经脉中立即升起了气感,虽然远比他巅峰状态的时候要少多了,但聊胜于无,不管怎么说,有了真气护住全身气穴,不但能够抵御寒气侵体,而且从肩头传来的疼痛感也大幅度减轻,只是已经化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仰目望着石牢屋顶的钟道临,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也不知道如今要干什么,刚想运功调整恢复一下受损的脉络,就感觉到背靠的石墙后传来了“砰砰砰”三声大力的敲击声。
钟道临精神一振,没想到隔壁还真的关着人,立时“噌”的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握拳使劲敲击了石墙三下回应对方。
石壁后那人这次连续在刚才声音发出的地方,敲打了好几次,然后声音一路往下,停在了墙角的一处地方,更加猛烈敲击了起来。
钟道临感觉到隔壁那人,似乎是呼唤自己到最后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赶忙从床上翻下地,趴在地上仔细的在墙根找了起来。
“喂喂!”
突然一阵招呼声传来,钟道临循声拨开地上的干草,果然看到一处石缝,因为石壁很厚,所以传过来的声音也比较微弱,除非大声到能把看守引来,否则只能透过这处石缝把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已经把半张脸贴在地面上的钟道临,眼光透过石缝望去,还是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换了个姿势用嘴对准石缝,压低声音道:“你是谁?”
“你跟穆图是什么关系?”对面传来的声音虽然有些生涩,但还算比较清晰。
钟道临也听出了这个声音比较生硬,不像是魔族人的声音,愕然道:“你认识穆图?”
那人没有回答钟道临的问题,仍兀自重复问道:“你跟穆图什么关系?”
钟道临听对方意思好像有些不耐烦,只得皱眉道:“穆图算是小子长辈,您是怎么知道小弟认识穆图的?”
那人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我的听觉比你们魔族好多了,先回答我,为何你们会被抓来?”
钟道临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自己问王权甲穆图情况的时候,就已经被隔壁的人听到了。
看对方极想搞清自己跟穆图的关系,也就不想再过多隐瞒,原原本本的将自己跟穆图二人如何运送兵器、在黑风寨中被抓说了一遍。
对方似乎一听到王权甲的名字,就气得一直喘气,等钟道临说完,才恨声道:“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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