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猎手
龙血双手停下了朝坟头填土的动作,闻言愕然抬头道:“另一个世界的新生?”
钟道临暗骂自己糊涂,总不能把佛家的涅盘轮回或者道家的元神不灭讲给他听,只得敷衍道:“逝者不可追,活者不可弃,当你我发出第一声啼哭的时候,或许就是另一个前生的终结,你逝去的妹妹大概不想看到如今的你如此消沉。”
龙血本是涣散的目光,在听到这番话后渐渐聚集,跪在地上的双膝盖一挺,忽然站了起来,激动道:“小弟家中一年前突逢惨事,一日之间双亲惨死、忠仆丧命,爹弥留之际,吩咐我带着阿琦立即逃走,永远不要回去,谁知一年来的逃避隐居,换来的却是……”
说到这里,龙血哽咽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酷道:“钟大哥说的对,消沉逃避换不来仇人的怜悯,我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当年血海深仇也到了应该了断的时候了!”
钟道临闻声默然。
他何尝不是一直在逃避呢,只想着如何才能够回到人间,每逢遇到变故,首先想到的就是逃走,甚少能够思考如何去反击,如果不是身上的那把仿佛有生命的怪刀,每每带给他杀戮的欲望,他甚至提不起跟王权甲对抗的念头。
想到这里对龙血沉声道:“不错,以暴易暴,追杀我的那些鸟人,这些天快把我逼疯了,为什么我原来只想过跑,没想过反击呢?”
钟道临话音刚落,龙血双眼猛地一亮,没来由神秘的笑了起来:“小弟跟钟兄打个商量,对你我都有好处,不但我能得报大仇,追杀钟大哥的那些人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钟道临听的心头,不知怎么的突然冒起了阵阵寒意,心道,龙血不愧是生在这种残酷环境下的人,虽然刚开始被接连而来的惨事弄得消沉失意,可一有转机,立即想到如何报复回去,连本是略显稚嫩的脸上,如今都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刚毅。
但他真有这个能力么?
想到这里,钟道临疑惑道:“要知道在身后追杀我的那些人,绝非等闲之辈,且精于暗杀侧袭,潜踪匿迹之道,你有把握……”
“哼!”龙血一声轻哼打断了钟道临的思绪,只听他激动道:“以大哥的身手,小弟当然知道能追得钟兄这么狼狈的人,不会好惹,可就算他们再厉害,恐怕也不是一城之军的对手,只要进了云雾城的地盘,是生是死就由小弟说了算!”
见到钟道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龙血胸膛一挺,傲然道:“云雾城本身就是我们龙家的,我只是重新拿回来而已,凭小弟少城主的身分,应该不算说大话吧!”说着,话锋一转,冲钟道临眨眨眼笑道:“当然还要劳烦大哥帮忙才是!”
云雾城坐落在雾江之北,说它是城,不如说是港口来的确切,雾江得名于江面上终年不散的浓雾,雾丝缥缈恍若幻境,连雾江两岸广大地区都被这种迷离的雾气所笼罩,经常有船只在这种雾雨腾腾的江面上莫名其妙失踪,故又称之为“鬼江”。
滚滚雾江水从西至东奔腾而过,不但从上游带来了富含养分的土壤,造就了肥沃的乌兰平原,而且雾江最细处都要逾百丈计量的江道,更是往返于各堡城州郡天然航道,无数运送物资商货的舟船,跟往返于各地的商贾就从此通过。
而一到战时,从北方杀来的魔族大军,只有从雾江顺流而下,才能最快捷的进入东疆平叛,反之,经常争斗的各族军队要想出其不意的到达彼此领地,藉助雾江江道运兵,也绝对是第一考虑。
云雾城身处咽喉要道的战略地理位置跟它天然粮仓的事实,就决定了兵家必争的地位,无论是北方以望日为中心的七大魔族城池,还是西南方的悍狼族,无不对此虎视眈眈。
而它的东方,则是蜥族聚居的沼泽,跟鳞蛇族盘踞的瘴气雨林,连年的征战曾经使“云雾”这个因终年云雾不散而得名的小镇人口,一度锐减到不足一万,可见当年这里战乱之残酷。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九十多年前,龙血的曾祖父龙胜天入主云雾城的时候,才宣告结束。
当时的龙胜天本是魔族中的皇族,也就是纯正血统的九黎族后裔,此人天赋异秉,弱冠之年便显露出了其兵家鬼才的本色,曾经大破巨蝎族十万人军团于魔族帝都“幽都”之外。
这场被称为“鬼神莫测”的大战,也是龙胜天锋芒初露的一战。
此战中,只是一个偏将的龙胜天,居然临阵斩杀本军主帅夺取军权,用其头颅号令三军,而后反复用谋施计,使巨蝎族大军疲于来回奔命,望城咫尺而不可得。
待本族援军一到,龙胜天先断敌兵粮草,而后分兵一部聚而不歼,其本阵八千魔族重甲骑兵,则千里奔袭巨蝎族老巢。
惊慌失措的巨蝎族族长只得急命远征军回援,终于等到机会的龙胜天,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发力。
前后两军先是层层狙击,而后待敌疲惫突然合兵追杀,直到二次杀回巨蝎族老巢,此战龙胜天兵行诡道,杀敌盈野,以二十三岁之龄积功官拜黑魔军大帅,天下惊震。
巨蝎族也因为此战造成了近百年一蹶不振,不但分化成红蝎跟黑蝎两个部落,而且彼此仇视的两个蝎族部落连年相互征战下,再也无力犯边。
本来前途无量的龙胜天,只要在众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中,娶得八王之一呼哻邪罗王的重孙女单美,静静等待荣华富贵的来临就是了,可在大婚当天,龙胜天却挂印而别,孤身单骑远赴南疆去了。
而他舍弃所有功名利禄所追求的,却是一个叫做乌兰的土族女子。
寿岁千年的呼哻邪罗王早已磨去了火性,爱惜龙胜天这个人才的他,选择了沉默,可盛怒之下的单美却也在新婚次日失踪。
后来只知道单美跟乌兰在一年后的同一天双双香消玉殒,而悲痛中的龙胜天则怀着乌兰临死的遗愿,抱着怀中的独子龙孤住了下来,并开始训练当地一群憨厚的土人,外挡贼军,内建城池。
其间龙胜天纵横睥睨,东征西讨,利用各族矛盾合纵连横,广为牵制,降低税收吸引商人,把建设城防的钱省出来训练精锐铁骑。
用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将云雾镇建成了一座城池,并把城外肥沃的平原命名为“乌兰”,以示对亡妻的思念。
走在林间的钟道临,静静的听着身旁龙血嘴中关于曾祖的往事,听到这里,也对这个重情轻利的大将军升起了崇敬之情,忍不住叹道:“能成为名将易,视功名利禄如浮云的名将就难了,照你的话说,莫非云雾城连城墙这基本的城防都没有不成?”
“嗯,千真万确!”背着那把大弓的龙血并没有停下脚步,听到钟道临的疑问只是笑了笑道:“据我爹说,当时的情况莫说没有城墙,就算有帝都那样的城墙,也绝对顶不住四面八方压来的大军,所以把建设城防的钱省下来,训练一个精锐的机动骑兵才是头等要务!”
顿了顿,沉思道:“刚开始小弟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渊源,哪有守城守的连城门都没有,可爹笑着跟我说,当时连他老人家也不明白,不只是他不明白,当年跟随曾祖的那些将领也好,士兵也罢,都不明白,但当爹告诉我曾祖面对疑惑说出的四个字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
“噢?”钟道临不由得来了兴趣,幽霜正是要自己尽量了解魔界诸般情况,能够了解这些手握重兵的魔族将领如何用兵,当然更妙,赶忙迫不及待问道:“哪四个字?”
“城在心中!”
~第五章 无形毒盅~
龙血脸容肃穆,用无比恭敬的语气,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这四个字,看到身旁钟道临若有所思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曾祖真是用兵奇才,我也是越到后来越能明白到曾祖的良苦用心,试想,再坚固的城防,没有一个好的统帅,一支好的军队,如何去守?表面云雾城跟没城似的,但无城之城敌人如何来攻?”
顿了顿又道:“每逢敌军攻来,曾祖便放弃防守,反将军队化整为零,来回袭扰狙击敌军,疾如风,掠如火,不但在用兵上鬼神难测,而且利用各族矛盾分而化之,悍狼族来攻曾祖,就和蜥人族结盟,蜥人族不怀好意,就跟鳞蛇族秘密联盟,总之,敌人有矛盾就利用矛盾,没有矛盾,曾祖就制造出来他们彼此的矛盾,险中求生。
“到了最后,反而是我们这个连城墙都没有的云雾城最强大,不但有一支忠心上绝无问题、最具机动力的骑兵,而且那支被称为‘幽灵舰队’的无敌船队,才真正是各族的噩梦!”
钟道临一听到船队猛地浑身一震,惊喜道:“船队?”
死亡魔海上发生的种种诡异莫名的惨事,钟道临还是有所耳闻的,想要去烈火岛取寒冰魄,也不是说笑的。
面对鹅毛都浮不起来的魔海,飞又飞不过去,游过去更是想都不用想,据穆图说,只有靠特制的大型无桅舰船才能冒险一闯,可到哪去弄船,早就伤透了钟道临的脑筋,如果龙血所说的云雾城舰船可以利用,那倒不妨先跟这位少城主搞好关系。
龙血也不明白钟道临为何会突然这么兴奋,点点头道:“不错,能够在水上胜得了云雾城舰队的,整个七重天魔界也找不出来第二家,钟大哥以为云雾城名字的由来,真的是因为终年不散的云雾,那就错了。
“云无常形,雾无常态,正因为曾祖手下有这么一支无形无态的骑兵,跟一支随时可以出现在各族背后的‘幽灵’舰队,没有城防的云雾城,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云雾之城!”
说着,笑了起来:“小弟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担保,无论追在钟大哥背后的是何方高人,也必定叫他有来无回!”
钟道临苦笑道:“恐怕等你这个一年不归的少城主回去,早就物是人非了,说不定刚一进去,等着你的就是铡刀跟死牢,对了,你说的这个什么独一无二的舰队,能下海么?”
二人面前这时候是已经朦朦胧胧变得有些视野不清了,透过披着一层紫装的稀疏林木望去,远处依稀可以看到快走到树林尽头了,树木间空隙越来越大,脚下已经是连成一片的厚厚紫雪,脚踩上去发出一声声“吱呀呀”的轻响。
龙血伸手拍了拍头发上粘着的雪花,抖了抖衣服上的雪,轻松道:“正因为云雾城是我们龙家主事,才没人敢来轻易犯境,这个道理,整个云雾城里恐怕没有人会不知道,所以小弟对此不是很担心,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嘿嘿,我们还是悄悄进城比较好!”
这小子终于露出了胆小的真面目,惹得钟道临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龙血看到钟道临的表情也尴尬了一下,脸上一红,又很快的恢复如昔,瞅着钟道临哈了口气道:“莫非大哥想出海不成?那可不是好玩的一回事,而且云雾城的舰船都是根据水道督造的、便于在江河中航行的中小船只,想要开进魔海却是不行。”
说着,似乎有些害怕的摇了摇头,仿佛对魔海这个词有着挥之不去的恐惧。
钟道临闻声有些失望,伸腿踢散了脚下一堆松软的紫雪,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叮”的一下,从耳边响起了一声脆鸣。
“咦?”龙血也同时听到了这声脆鸣,停下脚步望着钟道临愕然道:“什么在响?”
钟道临也疑惑不解的一震站住,警惕的朝四周观察了一阵,大讶道:“不清楚,怎么刚才……”
“叮!”
正说着,又是一声清鸣在钟道临耳旁响起,龙血大呼小叫的伸手指着钟道临背后,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钟大哥,好像是你的刀在响!”
“什么?”
钟道临也吓了一跳,伸手拽出了背后那把不起眼的怪刀。
刀鞘上不知道何时浮现了狰狞诡异的图腾,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妖怪,但令人惊奇的不是这个,而是这把连鞘怪刀不但又自己叫了一声,而且更恐怖的是,居然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钟道临握在刀柄上的手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种震动,这些天来,他一直有种可怖的感觉,那就是这把刀本身是有生命的。
这种感觉在他顺流而下了然顿悟跟自然相连的神秘一点后,更加明显,而且通过握在刀柄上的右手,钟道临心灵也随着怪刀震动了起来。
像到了他这种几乎上达天人之道层次的修行高手,居然还会出现心灵波动的情况,本身就极为不寻常,要知道,钟道临自身的元神跟心灵是相通的,换句话说,连他的本命元神也受到了某种震动,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不好!”钟道临暗中运转河车,体内真气沿着经脉瞬间走完了一个小周天,立即闷哼一声,发现有些不妥,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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