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坏犊乘滥惆。降犊乘滥悖∪犊乘滥惆。牡犊乘滥恪?br /> 他挨了一刀又一刀,喝了一碗又一碗,酒气在浑身的血管里发散,他的信心渐渐回来:“老子怕他怎地,有行者棍和混沌大法在身,老子还怕逃不了命?”
一轮凄清的圆月挂在半空中,荒芜的山野间,一座高耸的塔形建筑呈现出规则的明暗轮廓,看不出有多高、多大,几百根火把的亮光,也只照出就近的面貌——一方方堆砌的未经雕琢的岩石,显得粗陋而原始,中间开出一个比城门还高还宽的门洞,没有门,里面火影憧憧。堂堂大金国教——萨满教总堂原来是这么一个模样,跟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大相径庭,
御前侍卫们停在外面,八、九名粘罕亲族抬酒肉先行,下车的权贵元老们一反平日居傲,在谷神的引导下一个个静穆卑恭地走进去,一踏入那宛若巨型虎口的门洞,他胸口忽冒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是……回家!
蒲鲁虎同样虔诚小心,只有他敢东张西望,总堂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间,足可容纳数千人,与外面一般粗陋,正对门洞的一面叠起无数盏油灯,也仅照亮粗岩铺就的地面和临近的墙壁,墙壁上画满奇形怪状的图案,上方则一片黑暗,如无星无月的苍穹。偌大石堂看不到一根柱子,不知道女真人怎么建造的,古人的建筑智慧一向令后人难以想象。
堂中央立着一座两丈高的石台,台上一个四足铜鼎燃烧着白色的火焰,台下四周罗列数百光头彩服面冠的萨满教众,如木雕般一动不动。
他眼眸一收,赫然望见巨鼎前躺着一付黑漆棺材,正好隐在火光的暗影中,若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来,他心头一跳,定是粘罕的灵柩了,既然事先放置于此,可见今日安排处心积虑已久,帝系与谷神早有勾结,蒲鲁虎的手下全是吃干饭的,没探出一丝痕迹,蒲鲁虎也发觉了,脸色十分难看。
烧饭仪式开始了,白衣素巾的谷神先登上台,发出勾魂般的叫声,台下的萨满教众闻声振铃击鼓,如魔乱舞。粘罕亲族随即登台,将酒肉倾于巨鼎烈焰之中,烧饭,顾名思义,就是将饮食烧掉祭奠死者。他与蒲鲁虎则夹在老家伙当中围着石台绕起圈子。此时现场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又有一种质朴的神圣,不知粘罕遗党会用什么方法对付蒲鲁虎与他,难道敢在国人膜拜的萨满教总堂里动手?
若按他以前习性,早将那可以保命的玉牌拿出来,管它有没有效?但现在的他已沉稳许多,固然是人生百练磨出了自信,更是想见识对方的手段。
在绕圈子的过程中,他已晋入混沌状态,灵知往外扩散,但退步不少的混沌大法探查范围大大缩小,他一无所获!却看到一幕触目惊心的现象,只见粘罕亲族一面哀号痛哭,一面各自抽出小刀,以刃割面,血泪横流,极为恐怖。
手按腰刀、全神戒备的蒲鲁虎低声告诉他:这是女真人哀悼亲属的“剺面哭丧”之俗,毋须乱神。
台上的粘罕亲族哭丧完毕,将一柄沾血最多的小刀系于一根木杖上,郑重交于谷神。谷神握住木杖,修长的身子在巨鼎的火光中袅袅晃动,口唇翻飞,一首怪异莫名的女真歌在石堂中回荡起来:“取尔一角指天、一角指地之牛,无名之马,向之则华面,背之则白尾,横视之则有左右翼者……”
歌声哀切凄婉,不似人间之音,他听得入神,蒲鲁虎却脸色大变,悄道:“这也是我族风俗,被杀者亲属可请萨满唱此歌诅咒杀人者,杀人者其家一经诅咒,家道辄败。据讲还……还有另一个效用……”
他心道粘罕又不是你杀的,紧张什么,又有点好奇:“甚么效用?”
“会……会令横死之人复活,找仇家复仇!明日,莫怕……莫怕……”蒲鲁虎叫他不害怕,自己的牙齿却打颤起来,他有些好笑,难道粘罕遗党想请出死鬼粘罕来复仇?来自后世的他自不信神鬼仙怪。
他这个念头刚生,便听高台上“嘎吱”一声,一干权贵元老亦动容停步,想来都知道这个传说,蒲鲁虎眼露恐惧,盯着那付棺材,声音正是出自那里!
谷神的歌声愈疾,台下教众群舞愈乱,便听又一声“嘎吱”,棺材盖开了一条缝,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来……蒲鲁虎不由“啊”出一声,浑身瑟瑟发抖!粘罕亲族口呼“太保”,齐齐跪倒,连连磕头,而身边的几个老家伙也吓得跪下来,不敢抬头去看。
他同样吓一跳,虽不信鬼魂存在,但对中国古代的异术还是相信的,比如赶尸,崇尚万物有灵的萨满教莫非也有这种本事?他皱着眉头,大脑高速运转,对付人他不怕,可是僵尸呢?
“嘿嘿,老夫回来了……”巨鼎中火苗四蹿,一个不像人类的阴森之声响起来,棺材盖轰然裂开,一条黑影从中飘出,前来祭奠的权贵元老们全都跪了下来,口中皆喃喃祷告,除了他和蒲鲁虎。
蒲鲁虎“唰”地抽出腰刀,直指那条漂浮在空中的黑影,用变了调的声音喊道:“粘……粘罕!别……别过来……”
“小子,你怎知老夫要找你?心虚么?”那条黑影发出尖锐的声音,缓缓飘过来。
他一动不动,全部心思都用在琢磨这黑影到底是人是鬼,以至都忘了一发生变故就掏出玉牌的初衷:如果是人,只有绝世高手才能以真气灌地将自己反冲于空,他尝过那种滋味——当日孙村大战教尊姐姐以嫁衣神功控制他时就施展过,大金应该没有第二个教尊姐姐这样的高手,除非……一个他最不愿面对的人跳入脑海,他打个寒噤,几乎确定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是谁——恨他入骨的达凯表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右手自腰间一按,抽出了金镶玉竹棍。
就在此时,另一个尖锐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太保显灵,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明日、蒲鲁虎,缘何动刀动棒,莫非太保是你们所害?”
那个声音像磁石一样地吸引他回头看去,浑身如浸冰水,久违的达凯亦着白衣素巾、挂着阴阳不定的诡笑出现在门洞处,那眼前的黑影是谁,真是粘罕显灵?
“请达凯大护法护法,其余不相干者退出教殿!”谷神总算说人话了,那些权贵元老们避犹不及地逃出石堂,御前侍卫们自不会进来干涉。
那相干者当然是蒲鲁虎与他,蒲鲁虎有些绝望地看一眼堵住退路的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破釜沉舟正视黑影道:“好、好!管你是人是鬼,粘罕老贼,来吧!”
好、好个借鬼杀人之计!他恍然了,此计的妙处在于充分利用女真的风俗习惯,一环扣一环,最终将绳索套上蒲鲁虎和他的脖子,本来以蒲鲁虎太师之尊和他挞懒女婿的背景,想要除掉他俩又不落口实,绝非易事,但经过如此铺垫,又得十多位王公大臣族老的见证,在这迷神信鬼的时代,挞懒与蒲鲁虎一系自然无话可说。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在会宁府的行踪一暴露,死敌达凯就应该来找他的麻烦,却悄无声息,原来早有个致命圈套等他。他顿想起保命的玉牌,正欲掏出,却已迟了,那黑影与达凯一前一后,几乎同时发动必杀之击,目标都是他。
在一冷一诡的两股犀利杀气中,他瞬间晋入混沌大法的中层状态……高手过招,电光石火,他的身体一个变形扭曲,险险避过黑影刺来的一柄黑色短剑,行者棍同时戳向达凯逆时针转动的双手,停滞了一下对方即将展开的大水法第二式——无坚不摧的“至争”。
一个照面间,他就明白两件事:其一,那黑影不是别人,乃伪齐刘豫圈养的头号杀手鬼影蒯挺,粘罕一系的垮台,最伤心的只怕是其一力扶持的刘豫父子,为主子报仇自然尽力;其二,自己耽搁杂务,武功不进反退,已非怀仇练功的达凯对手,再加上鬼魅杀手助阵,还有神秘莫测、尚未出手的谷神,他这个被动型高手几无胜算,逃跑的机会也微乎其微,鬼影蒯挺的超绝轻功他在大篷车之役就见识了。
他感应到蒲鲁虎身陷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当中,正困兽犹斗,心知两人唯一的生存希望可能就是玉牌了,不顾一切地探手入怀。
就在这个细微间歇,“波”的空气激荡声钻入耳膜,他的手尚未触及玉牌,便陷入一个压力无间的可怕漩涡中,达凯的大水法第二式完全发动,其威力已不在当日的教尊之下……金镶玉竹棍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竹条,他每一寸的肌肉都停住运动,连血液也似凝固,就在那漩涡即将将他撕碎之际,混沌之气冲体而出,他身体一旋,油然自生地展开大水法第二式。
一阴一阳、截然相反的两股真气运用同一个功法对抗,实乃武学奇观,高台上掠阵的谷神看得双目异芒流闪,一击不中的蒯挺看此情形,知道插不了手,退到旁边蓄势待发,等候机会。
他的手指距离玉牌只有寸许,但这寸许已是生死线,可以活命的玉牌反而成为他最致命之处,正因为他把希望寄之于它,以至他的混沌之气无法发挥尽致,在大水法的相抗中渐落下风,所谓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见一线生机死愈快,正是人性的悲哀写照!
眼瞅达凯渐渐控制局面,他焦燥万分,一会儿想不顾一切去掏玉牌,一会儿又想拼命忘记玉牌的存在,此时达凯的精神力侵入他的浅层思维,肆无忌惮地攻击他的心志。
“明日,怎么大不如前,真让我失望!”
“小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想儿子了,想表妹了,快点想,再过一会儿就甚么也想不到了!”
“向我求饶吧,我或许会看表妹的面子饶你一命。”
……他的大水法已经被压缩到身体的内外临界点,一旦临界点被突破,他的真气便会反攻自身,心脉尽碎而亡。
死并不可拍,可怕的是他心底的秘密一件一件剥露在达凯面前,他行将崩溃,几欲疯狂……“放下”心诀早已四分五裂。
随时可以给他致命一击的达凯发出猫戏老鼠的嘲笑:“放下?不杀?哈哈哈,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你不杀,可笑,太可笑了!”
可笑,太可笑了!他的精神已被达凯控制,也觉得自己可笑起来,残存的灵台蓦然冒出一个柔和的声音:“孩子,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你不杀!实则是天下武功,都杀不死你!”
印象中这个声音每每在他极度困惑的关头出现,他一直以为是另一个自己,直到此刻被达凯侵入灵台,他才醒悟心灵之中,一直存在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无暇思虑,灵知一清:“天下武功,无一不杀,惟我不杀!便是天下武功,都杀不死我!哈哈哈,达凯,知道么,你杀不死我的……”
伴随着他的心灵狂笑,他蜕皮一般地挣脱达凯的精神力,混沌之气急剧提升,“嘭”的一声破空巨响,达凯的身子被震飞出去老远。鬼影蒯挺和谷神不约而同出手相救,兀自想不明白这小子明明被达凯制住了,怎么转眼就跟脱胎换骨似的反败为胜。
“明日,好!”早被拿下捆成人粽子的蒲鲁虎发出看到希望的喝彩声,只听“嘭!嘭”两声,蒯挺和谷神没逃脱跟达凯相同的命运。此时不待命令,所有的萨满教众和粘罕亲族一起扑上来……
他“放下”了,第一次连武功的“招式”都放下了,他的手脚、身体完全不经过大脑,自主移动,他的眼睛看到自己的手在舞、脚在飞、身在扭,攻上来的教众一个个近身即飞、沾身即倒……被打蒙的谷神、达凯和蒯挺相顾骇然:举手投足皆是招,这是什么武功……
今日不杀了这小子,往后还怎么杀他?谷神与达凯交流了一个决绝的眼神,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啸,旋即以掌击额,达凯也以掌击额,所有能动的萨满教众皆以掌击额,直至血流满面。
他一愕,这情景似曾相识,却听蒲鲁虎大叫:“明日小心,这是萨满们的‘送血招神大法’,将提升功力数倍!”
他记起来了,当日教尊姐姐与张三峰、宗印相搏时就用过此术,但自损不轻,想不到再度相逢……无法多想,便见四面八方满脸是血的萨满教众如魔附体地扑上来……不知斗了多久,他的手、脚、身没停下过,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雪,他只感到自己好累、好累……真不想再斗了,可是在谷神、达凯率领下前仆后继的萨满教众毫无疲惫之象,天,这是什么武功?这已不是武功了……
他在石堂里蹿来蹿去,就是无法冲出这些血人的包围圈,身体已出现油枯灯灭的前兆,灵知也开始麻痹,难道自己就命丧此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际,一道蓝光从石堂门洞外闪过,大地一阵剧烈震动,粗岩地面竟如波浪般起伏,油灯一排排跳起来,翻灭在地,总堂内一下子变暗。跟他缠斗的萨满教众不约而同地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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