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上城,守城的宋军已全面进入临战状态。
韩世忠用百战仅余的双手四指按在城垛上,只见无数全副青蓝盔甲的铁骑如浪潮般地绕过楚州城,往西南而去,看旗号,正是造反的东胜神洲圣军,粗略估计,足有两万余骑。韩世忠与梁红玉相顾骇然,不约而同想,幸亏官家一再诏令重兵持守,不可轻动,若依己性,将仅三万兵力的淮东军再分兵讨逆,只怕要弑羽而归。不过明日逆贼主力既出,缘何不先攻下楚州,难道不怕海州老巢空虚遭袭么?
时光拉回到年前的那次最高军事会议,他双手挥舞:“何谓闪击战,其一:集中优势军力,不宣而战,闪电速行,避免消耗,跳过敌坚守之城池,直插敌要害软肋……”
正月十八,圣军南下的骑兵主力在韩世忠快马急报朝廷之前,突然出现在淮南西路,南宋在淮西战区布有张俊军八万、杨沂中军三万、刘锜部二万,总兵力为各大战区之首,由张俊节制,却因其无能反而成为最薄弱的一线。
同日,刚建国数月的东胜神洲发出讨宋檄文,历数赵构小儿之罪:“……为人,奴屈北族,忘父兄之仇不报。为君,偏安江南,弃中原国土不顾……乃家之罪人,国之罪人,史之罪人……东胜神洲,重归华夏一体,造万民之福,复汉唐盛世,教八方来朝……”
牛文、马绉精心打造的这道檄文,既令圣军师出有名,又妙在以爱国立场反君,以华夏意识醒民,更直揭赵构伤疤,戳其痛处。此文一出,两淮、燕齐百姓无不叫好,就连江南大宋臣民也暗暗称道。
翌日,韩世忠主动出击,分军两万直逼海州,他早防了这围魏救赵的一招,更为避免陷于两头作战的险境,定下北守南攻之策,留下足够的步军和炮军,由楚月与艾里孙指挥,不惧宋金来攻,韩世忠军顿兵海州城下,连攻不克,无奈退兵。
南下圣军充分利用宋军行动缓慢的特点,战法一反常规,飘忽异常,忽急忽缓,忽进忽退,在淮西大地上将三支宋军牵着鼻子走,疲于奔命,不相协同。
闪电战确实是最适合圣军的战术,跟这时代的其他军人相比,圣军战士除了纪律严明、战斗力高,还经过了不杀战术和游击战术的洗礼,具备了应变各种复杂或突发局面的单兵能力和团队默契。而闪电战作为一种速战速决的先进战术,并不以消灭敌人肉体为目的,又兼具了游击战的优点,同时避免了游击战会产生的副作用——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特别是平民伤亡。
圣军摆出打过长江的姿态,令赵构小儿张皇失措,每逢这等关头,其首先想到的自然还是岳飞,于是一道道金牌手诏直发鄂州,对岳飞满口美言盛赞,要求岳家军紧急驰援淮西,岳飞受命,亲率八千背嵬骑军前驱。赵构小儿还不放心,又令韩世忠军西进策应。他创造了这时代的一个战术奇迹,仅以两万骑军,就牵制了宋军两大战场三大战区的三大主力。
时光闪回,他唾星乱飞:“闪击战其二:运动作战,保持局部绝对优势,切割敌作战整体,打乱敌指挥部署,使敌陷于混乱之局……”
一向防内甚于防外的赵构小儿在东胜神洲创立之日起就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然而当时忙于收尾北伐抽不出身,待到与金达成默契,准备联手收拾他时,却被他先下手为强,打了一个时间差。
两淮大地烽烟四起,兀术见形势有变,亦出兵九万,直扑淮西,固然有与宋军夹击圣军之意,亦有浑水摸鱼之心。张俊与杨沂中被圣军一直避实就虚的行动迷惑,欲独揽大功,以“粮乏”为由婉拒岳家军入淮,主力尽出,寻歼背腹受敌的圣军。
二月十八日,南下圣军在巢县西北的柘皋镇现身,科买粮草,似给养不济,需作逗留。宋金两军得到探报,迅速自两面向柘皋镇运动,当地百姓纷闻逃离。素来怯战的张俊未临战场,委派原刘光世手下的大将王德为前沿指挥。兀术亦未上阵,由韩常暂领金军。眼看中原三大势力即将发生破天荒的激烈碰撞,上演一出三角大战的好戏,圣军却突然消失了,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只留下失去预期对手的宋金两军遥遥对峙。
本来宋金两军分别得到上面授意,避免与对方发生接触,就在迟疑之际,一部不明旗号的宋军忽然向金军发动攻击,几乎同时,一部行迹诡异的金军向宋军偷袭。两军俱以为对方挑衅,哪里忍得住,立时杀作一团。好一场激战,杨沂中军冒进先败,王德率部上前,射杀敌右翼大将,压住阵脚,金军铁浮屠遂出,刘锜部钩枪、巨斧齐出,金军大败而退。
这场大捷传到临安,赵构、秦桧君臣面面相觑,毫无喜色,皆想那叛贼跑哪去了,带着那么多人马平空消失,难道钻地里去了?
时光闪回,他面带邪笑:“闪击战其三:出现如电,消失如电,天为我所用,地为我所用,敌亦为我所用……”
三月初一,一支海贸船队抵达明州昌国县,一靠岸,船上冒出无数圣军,迅速占领码头,并夺取了积聚在此的大批船粮,乃是赵构小儿得了建炎年间的经验所备,以便一有风吹草动,再次逃亡海上,却便宜了圣军。
原来那支圣军没有钻到地里,而是钻到了海里,圣军船队马不停蹄,再驱明州,直抵钱塘江口,圣军铁骑四出,将守备空虚的南宋小朝廷心脏——临安府团团围住,当年大金上层的海陆侵宋之争,在他的手里画上了句号,圣军的闪电战至此露出了真正面目。
圣军神兵天降,把个醉生梦死的京师臣民吓得大乱,举朝震恐,赵构小儿魂飞魄散,瘫在龙椅上瑟瑟发抖,秦桧还算镇静,提议趁圣军立足未稳,解散百司,开城纵民,君臣乔装,夹于百姓中逃遁。
时光闪回,他目露凶芒:“闪击战其四:如尖刀出鞘,直插对方心脏,一击致命!”
就南宋君臣乱作一团的时候,圣军已按他的作战计划连夜完成了部署,水军封住外城五座水门,并沿钱塘江逼近皇城南侧,船舰一字排开,防止赵构走水路逃跑。两万骑军以组、队为单位,自东南面的江边为始,横过西湖长堤,贯至北关,重点封住临安外城的十三座城门,以巡逻小组不间断监巡城门之间的距段,主力则集中于北关余杭门前,他下了严令,连一只狗也不能放出城。
他很清楚,自己精心策划的闪电战其实是一场豪赌,要么速胜、要么速败,因为无论在兵力上或资源上,初生的东胜神洲都无法和南宋持久对抗,何况还有个金国在后虎视眈眈,他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赵构小狗,摧毁匹夫意志代表国家意志的封建统治中枢,才能令南宋陷于全面瘫痪,那时大英雄自然要挺身而出,自立也罢拥立新主也罢,总之他就能将圣军的胜利果实拱手相让,成全岳飞的不世英明,自己便可以安心退出历史的舞台——他打的好算盘,历史真是他手中的算盘珠么?至少现在是!
天一亮,圣军的随军炮队便将所有的火龙出水集中于北关余杭门前,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轰开南宋都城的门户。
却听得对面一声炮响,城上冒出了黑压压的人头,手持刀枪棍棒,大部分是百姓装束,只有少数是宋军兵士,为首者乃一白发苍苍、面带病容的文官,其一声沙喝:“大圣,可认得老夫么?”
他定睛一看,翻身下马,恭身一拜:“老大人,你缘何在此?”
文官咳嗽数下,喘息片刻,方又开口,语气不知是恨是斥:“好个红义士,好个明日,你骗得规好苦!”
原来那文官竟是陈规,顺昌之役后调任庐州知州,这个爱国老人毕生为国为民,积劳成疾,直至不能理事之际,方不得已转入临安治疗,却闻圣军突袭,陈规抱病上殿,将个只想弃城逃命的秦桧驳斥一通,进谏赵构,只要能守住临安五日,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叛军自会崩溃。
赵构亦觉陈规所言有理,而秦桧提议风险太大,当下问满朝文武谁来守城?那秦桧位极人臣之后,还未受过当面被斥的折辱,居心叵测地提出只有陈规堪当此任。赵构本就对陈规守城有信心,只因其有病在身不便加负,此时顺水推舟,当即廷拜陈规为亲征元帅,负责临安防御。
陈规不顾病体,临危受命,但这个亲征元帅却是虚衔,临安城中仅有万余大内禁卫军,还要镇守皇城,赵构只拨给两千兵力,其余皆靠陈规在百姓中招募。
陈规连夜动员临安百姓,慷慨陈词,以靖康奇耻中的开封之祸激励民众,竟召集了五、六万的义勇健儿,分发兵器,由官兵带领,上城部署防御。晨报圣军主力列于北门,陈规就亲自上城,要说服明日退兵。
“明日,吾以为汝是好汉,为何做此亲痛仇快之事?”陈规晓以大义,“一旦国家无首,天下大乱,四周强邻必趁虚而入,我大宋岂不生灵涂炭……”
“赵构无德,人人得而诛之!”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只用一句话就挡住了陈规。
“明日,你要怎样方肯退兵?若吾提请圣上,封王封地于你,如何?”陈规以对付农民起义军的惯性思维欲招安他。
他铁了心要除掉赵构,不想理论,被激出了这一句话:“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只教赵构召告天下,自废为民,将这天下让与我,就退兵!”
“老夫错看汝、老夫错看汝!”陈规剧烈地咳嗽起来,威容不减,“竖子,这满城百姓,都在等着你!”
他看着城上黑压压的百姓,有些犹豫了,本来若非陈规出现,临安军民早已是一盘散沙,不堪一击,这样他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双方伤亡,可是陈规的出现,将满城的士气军心凝聚起来,搞不好又是第二个顺昌。而他此次闪电战,根本就没做攻坚战的准备,攻城器械全部没带,唯一倚靠的,就是这数量有限的火龙出水。
照此情形,即便攻破这外城,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相当长的时间,而这两样,都是他赔不起的。
“成大善者,不拘小恶……杀一人而少杀万人……这样的抉择,我必须要做出了……”他在心里艰难地做出了抉择,眼睛逐渐变得冷酷,锁住站在城楼指挥的陈规,“老人家,对不起了!”
“将火龙出水瞄准老大人……我要他,毫无痛苦地离去……”他唤过炮队队长,低声嘱咐,说到这里,眼泪已经不争气地落下。
两声巨响,北门的城楼不见了一角,陈规——这位教会他很多东西的爱国老人灰飞烟灭了。他那超出常人的肉眼,清晰地记录下陈规的身体由完整变成无数碎片的一瞬,那种痛苦,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双眼已经有了异样的血红。城上军民一片痛哭,而圣军的炮声再次响起……
虽然陈规的死激发了临安军民的士气,但是缺少了这时代守城第一人的指挥,彼此不相协调,北门很快被攻破了。
“传,圣军擅入民宅者,杀!百姓擅出家门者,亦杀!”不理四周零星的巷战,他率领最精锐的亲卫军踏上临安的天街,同时又下了一道严酷的命令,这道命令随着行进中的圣军呐喊出来,传遍外城的每一个角落,表明了圣军不滥杀的立场,既保护了圣军少受百姓的攻击,又保护了百姓少受战火的泱及。
圣军的马蹄在整齐的青石板上嘚嘚作响,天街是一条纵贯南北的大街,北起斜桥,南到皇城凤山门,街心是专供皇帝用的御道,两旁是用砖石砌成的河道,河里植青荷,岸边植桃李,如绣如画的美景与尚在进行的血战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又一道美景霍然出现,一个清丽出尘的女道士飘逸地站在大街中间,视他的戒严令若无物,挡在了圣军的铁骑前,开路的前锋已经举起了弓箭,他一声断喝:“住手!”
“幻真是该叫你单施主呢?还是明日施主……”女道士面若秋水,眸似点星,从容如风地向他走来。
“公主殿下……”他失魂落魄地下马迎了上去,这女道士不是他八辈子也忘不了的襄晋公主还会是谁? |
第九十五章大闹天宫
就在众人的诧异眼光中,女道士纵身扑进他的怀里,亲卫军上下不约而同浮现古怪的笑容:齐天大圣应该叫情天大圣才对,连出家人中都有相好。
他也浮出怪怪的感觉,无论是高贵的襄晋公主还是超凡的幻真观主都不应该这般情感外露,却见她在他怀里仰起如幻似真的玉脸:“明日,退兵吧!”
他顾不得部下们的异样眼光,无比怜爱地看着这张梦中不改的容颜,依旧那么冰俏赛雪,无比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能……”
他正想做出一番解释,陡然胸口一疼,一柄锋利的匕首正插在胸甲上,若非被密实的甲片夹住,只怕要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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