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他想了一想,终于决定向她和盘托出自己的来历,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信不过,他还能相信谁呢。他飞快地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以找出能令她接受而不认为他是疯子的用词。他咽了一口唾沫,正待作出解释。
外面传来一声长吟:“苏武天山上,田横海岛边,万重关塞断,何日是归年……我秦桧——终于回来了!”
第三十三章投奔怒海
秦桧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方正有律地踱近,最后停在了头顶上,他俩忙屏住呼吸,不再说话。
这家伙竟然自比前代节义之士苏武、田横,真真厚颜无耻。田横孤岛五百壮士之死义,苏武牧羊十九载一心归汉之高节,岂是这奴颜叛国的大汉奸可比!
大发了一番“感慨”、倾吐了一番“壮志”后,秦桧向一人发问:“孙梢工,到哪里了?”
一个沙沙的声音从后方远远应道:“秦大人,快到涟水军了。前面乃大金设于淮水的最后一道关卡,过后便是宋军丁家水寨,守将丁祀,手下数千彪勇乡兵,一旦撞上,可要小心应付。”
秦桧闻言,往后移动,脚步声消失了。
被秦桧这一打岔,他原本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再闻即将脱离金军的控制区,俩人一时兴奋起来,未完的话题就此抛开。
须臾,一丝微光从侧面的气孔中透入,太阳出来了。光线落在他的胸口,刚够他俩看见彼此挨得很近的面孔,楚月的脸唰得红了,再无黑暗中的大胆,轻轻挣开他的拥抱,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
他忙止住心猿意马,扒着气孔往外观察,但见眼皮下一条源源流长的大河,河水幽青,一浪接一浪打着密而小的水花,去势甚急,正是顺流而下的方向。
他当然是在河上,在那送上门来的“逃生舱”里——只怕天底下的任何人都想不到,他竟然躲在了秦桧秘密南归的座船里。
身负绝诡使命的秦桧回宋之事,金人中知情者仅挞懒及其心腹数人而已,宋人等各方势力当然不会知道,若非当时他就在帅帐顶上,决计听不到这个天大秘密,而秦桧归行的路线、时间更是到最后关头才确定,当时在场的三相公却因不懂女真话而漏了这一点。所以,唯一可能猜出他行踪的挞懒,除非发现帐顶的小洞,否则,即便知道他到过金营并带走郡主,亦不会联想到他竟是从自己安排的路线,与秦桧一路逃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是这般轻易地逃出各种势力天罗地网的搜捕,还实现了那成功率只有千分之零点零零一的救美大计。哈哈,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天爷真的很关照自己哩。
他和楚月是半夜上的船,这艘小帆船藏在淮河南岸的一处小码头,那旗牌官奉挞懒命令安排的,由于秦桧此行极其机密,小船周围并无金兵把守,便宜了他俩轻易上船,当时只有一个船家在睡觉,应是秦桧嘴里的孙梢工了。
他俩钻进了船头下的密封小舱,大约是凌晨时分,才听到秦桧等人出现,好家伙,足有五、六人之多,虽然都压低了说话声,但个个难掩兴奋之情,想来思乡归国之喜,是人皆有,只不知除了王氏那奸婆娘之外,其余都是何人?他很有些好奇。
船家立刻起航,原本对秦桧会不会检查小船的担心去掉了,也是,这是其主子亲自安排的船,有什么可怀疑的,还好楚月不晕船。
“呔!”前方传来一阵吆喝,先女真话后汉话,倒似翻译一般:“来者何人?可有过关令牌?”
“我乃大将军麾下侍卫,奉命护送秦执事催淮阳军、海州钱粮,令牌在此。”忽一个声音出现在上方的船头,却是汉话,口音类同后世的京片子,应燕地之人,并不在出发时秦桧等的江南口音之列。
“请亮腰牌。”要知挞懒手下侍卫鲜有汉人的,金军守关者不免有些怀疑,看过令牌后,还要检查腰牌,方才放心,“前方是宋军水寨,大人小心了,开关放行,一路顺水。”
俩人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皆知道对方的震撼,此人来得毫无征兆,一丝儿脚步声也不带,听其声漫不在意,却传出甚远,显然是个内家高手,挞懒手下侍卫怎有这等人物,连楚月也不识,看来是特别为秦桧安插的。
想想也是,大汉奸怎会没考虑这点,一介文人,携眷带仆,跨河越海,千里而归,身边不带个高手保镖怎成?
船上忽然冒出了这等高手,俩人再不敢说话,生怕惊动此人。偏偏这时,他的尿意渐浓,也是,到了“逃生舱”都半天了。
他忍了好久,直到再也憋不住,再不放出来便要尿裤子了。他牙一咬、心一横,双手往四下里摸索着,很快找到一个大瓷瓶。
身边的楚月鄢不知他的动作,却不解他的用意,待听到他在自己耳边飞快吐了一句“小解”,方才明白,黑舱中,空间狭小,避又避不开,楚月已羞得耳根都红了,虽然他看不见。
他不理人家姑娘的感受,从未有过如此小心地往瓶中撒了一泡尿,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也算尿技高超,方才想起似地故作关心,凑到楚月跟前,用最简短的话窃问:“郡主,你呢?”
楚月正窘迫难当之际,闻得此言,大嗔,狠狠地拧了他的大腿一下,他痛地就要叫起来,早算准他有此反应的楚月已提前用另一手封住了他的口。
减轻负担的他心情靓起来,趁此机会,顺势含住楚月的尾指。楚月没想到他还了这一招,羞得想收回手,又怕他弄出声音,没奈何忍下了。
他得以尽情吮吸着那根粉嫩葱细的小手指,舌头乱动。一阵阵酥痒从指端传来,一种生平未有的体验,霎时传遍了楚月的全身,单纯的少女满脸发烧,勉强凝神,用力抽回了被他肆意轻薄的玉手。
初尝甜头的他如何轻易放弃,乘胜追击,贴紧可人儿,大嘴哈着热气逼近人家姑娘的薄嫩脸皮,欲一品那渴望已久的樱唇香舌。
“君子不欺暗室”,情郎如此得锅上炕,哪里像个“君子”?楚月羞得不行,既有些喜欢他的“小人”嘴脸,却又不肯轻易就范,身子避不开,只好扭着头,躲逃他的狼吻。偏偏俩人皆不敢弄出一丝声音来,此情此景,竟充满了一种偷情的趣氛。
……楚月一颗芳心扑扑乱跳,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体香,渐渐顶不住了,少女的初吻即将诞生。
这个乘火打劫、混水摸鱼的大坏蛋!楚月嘤咛的一声消失在情郎的口腔里,玉体顿时娇软,败下阵来……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得胜却人间无数”,小舱中,真个“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咄!什么来路?停船受检!”一声粗鲁的吆喝打断了他俩的第一次销魂长吻,楚月缩回被他吸得生疼的粉舌,受惊羔羊般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再也抬不起来,小女子的心态第一次毕露,天塌下来也跟她无关了,因为有这个刚欺负了自己的大坏蛋顶着呢。
他的冲动消失,想起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万不可掉以轻心,再不能如此忘情。他竖耳凝听,嘈杂声中,熟悉的乡音传入耳中,他明白了,大汉奸一船人包括自己时运不济,遇到了宋军水上巡船。
唉,自己什么时候跟秦桧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此刻他的心情极其复杂,既盼宋兵将秦桧拿下,最好一刀杀了,以免其日后陷害忠良;又希望无风无险过了这关,免得自己与可人儿也跟着遭殃。
小船显然被逼着靠了岸,便听到“咚咚咚”,几个脚步跳上来,宋兵上船检查来了。他心里一动,有那个燕地高手在旁,秦桧怎会有事?
便听秦桧的声音在座舱中响起:“我乃御史中丞秦桧也,尔等……住手!”
却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声,想是那些出身乡民的宋兵不识秦桧是老几,对堂堂御史中丞的夫人王氏动手动脚起来。
他暗呼痛快:“你秦桧现在算老几,除了我这个来自后世的小子,谁会认识你这个日后的大汉奸,活该倒霉!”
他受到提醒,忙用手在舱底上刮了几层灰,往楚月脸上抹去,楚月知他心意,任其施为,他顺手又往自己脸上涂抹了一遍——却是防止万一宋兵搜到小舱,见到他俩,对楚月见色起意,或认出画像满天飞的他来。
只不知秦桧乍见舱底冒出个一男一女来,会怎样的诧异?他想得明白,即便秦桧再诧异,也不敢随意指证,只怕还要帮忙掩饰,因为既然在一条船上,他俩自是听到过金军关卡时的对答,若反咬一口,秦桧也脱不了干系。然后在秦桧认出他俩之前,于宋兵离开的空挡,他俩便跳水逃遁,那个燕地高手在不明底细下,应不至于冒险追击。现在已在大金势力范围之外,宋人亦想不到他会出现在这个方位,只要他不露出痕迹,带着楚月溜回根据地——无名小岛的机会很大,这本是他计划之内的行动,只不过被迫提前了。
在宋兵的嘻嘻哈哈中,那燕地高手出奇地保持沉默,秦桧大叫起来:“这儿有士人吗?士人该知我姓名!”
一老成的宋兵声音道:“大家先停手,还是请王先生过来看看。”
呼哨响起,又有数人上船来,他才明白了燕地高手未出手的原因,原来宋兵人数众多,除非有把握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若贸然出手,惊动了宋军大寨,便再休想南下。新的脚步声进得座舱,一阵嚷嚷之后,闻其中一人恭敬道:“中丞辛苦了,在下王安道,中丞不是被金人羁滞北地么,因何至此?”
还真有人知道秦桧,其高兴道:“我追随二圣,被拘役已久,今杀金人之监己者,夺舟来归,王先生,请代我求见丁将军,共议国事。”
“中丞稍候。”那王安道与后上的几人出舱站到了船头,悄声讨论起来,另一人道:“我看舱中囊橐甚丰,两军相拒,岂有全家厚载逃归者,必鞑子使来阴坏朝廷,宜速诛之,以绝后患!”
他在下面听得清楚,原来宋军中不乏英明之士,几乎就要应声赞同:“没错,秦桧就是个执行金人阴谋的汉奸,赶快杀了他。”
当下一个念头生起,现在确是干掉秦桧的最好机会了,一旦其回到宋廷,羽翼日丰,杀其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
他重又拾回杀死大汉奸的决心,皆因思想上的转变:他原本以为若秦桧先死,岳飞将不成为后世人顶礼膜拜的永恒偶像。但自见了岳飞那一面之后之后,他才明白,岳飞之所以成为岳飞,跟任何人无关,那万世不坠的英雄风采绝非任何人可以动摇。所以,即便杀了秦桧,岳飞照样是岳飞,说不定就此改变历史,直捣黄龙,灭了大金,开创大唐之后的另一盛世王朝也未必。
这个念头令他激动万分,改写历史的机会再次出现在面前。却听王安道反对道:“刘靖副将,万一秦中丞不是奸人又如何,岂不害了忠良、误了朝廷,万万不可。”
“这——”那叫刘靖的副将似被说服了,口气松动下来,又不甘心,“他不是求见丁将军么,不若我们请他过去说话,让丁将军看看!”
“我看秦中丞归心似箭,还是放行吧。”王安道看出刘靖另有心思,一心维护秦桧。这酸生简直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他在下面急得不行,几欲掀舱而出,揭露大汉奸的真面目,却感到可人儿把小手柔柔地贴在他的手上,五指交叉在一起,顿时想起了对她的责任,不由颓然长叹。
少倾,听到拔篙起航的声音,他心知大汉奸逃过此劫。
一阵阵的沮丧与失落中,他从出气孔的光线角度判断到了中午,心想再熬个下午,就可借助夜幕的掩护逃脱了。蓦地,头顶上方响起了敲击声:“下面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大惊之下,他脑海里映出自己的手在舱底抹灰的动作,在当时乱糟糟的情形下,竟没有逃过这燕人的耳朵。
他与楚月心有灵犀地握紧了一下手,再分开,分别擎出了兵刃,他手中是银色小刀,楚月手上是那把弯刀——楚月先赠于他,再遗失于反出楚州之战,被达凯收为战利品作随身佩物,最后物归原主。
他俩凛然不惧,皆因船上有威胁的仅此一人,只要收拾了这燕人,秦桧等自是不足为虑。俩人默契地做了分工,楚月主攻,他助攻,因他本是楚月的徒弟,而身体仍很虚弱。当最危险的关头来临之际,“不杀”已被他踩在了脚下。
舱盖忽地大开,俩人俱眼一花,已习惯黑暗的眼睛受到强光的刺激,几乎睁不开来,不妙,这正是敌人的可乘之机,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楚月身前。
并没有预期的敌人攻入,恢复正常视力的他先回头看了可人儿一眼,只见一张再厚的灰尘也掩盖不住的俏脸上,正露出感动的光芒,他信心大增,面对的纵是刀山火海也义无返顾了。
再看清周围俱是镶金嵌银的箱柜,而他充作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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