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
思,郎笑一声,声贯全场:‘某当年纵横于梁山水泊、百万军中厮杀出来,想不到今日又可杀个痛快,你们一齐上吧。’”
“哎呀,这位行者莫不是当年山东三十六条好汉之一的……”
“这位客官倒有点见识,说起那三十六条好汉哪,可说来话长……哎哟,扯远了,扯远了。却说这行者是何人,他自己没说,说话人也不好胡乱揣测,只说众武举受激不过,当即跳出数十人来围斗行者,或步或骑,要取行者性命。行者真没吹牛,那一根棍舞得风车也似,指哪打哪,这说话的工夫,已倒下一片,但见那些武举断膊折腿,躺地呻吟。刘麟小逆贼眼看自己的武举大会,硬生生被这行者搅了,心头那个火啊,大叫:‘众武举退后,贼头陀定是江南探子,军士们给我拿下这厮,生死不限!’武举们看要出事,与百姓俱往后闪,但见演武厅上令手举旗,,一声呐喊,校场周围涌出大队射手,千百箭矢寒光闪闪,指住行者,那些伪齐兵得了主子命令,若他反抗,便将他射成个刺猬!”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
“客官莫急,听我细细道来:在此危急关头,却见百姓中腾地窜出一条灰影,高呼:‘且慢动手!’,直奔演武厅上的刘麟,势若流星,侍卫们吆喝起来,纷纷抢上前拦阻。”
“好,行者带了帮手,擒贼先擒王,好聪明,哟,我又多口了,这嘴该打!”
“不妨不妨。那灰影并不与侍卫交手,七绕八绕,窜上了演武厅,刘麟小逆贼与那鞑子倒非等闲之辈,各操了一把朴刀便欲厮杀,那灰影并不动手,定住身形道,喝道:‘你们看我是谁?’二贼不由一楞,住手看向那人,一时呆了。那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再扬起手中一个物件,那鞑子竟恭敬地行礼,向刘麟说了几句,刘麟虽面露犹疑之色,却不敢得罪鞑子,竟一挥手,将兵士俱撤了,行者瞪向那人,也不搭理,也不道谢,就此扬长而去。”
“这人是谁——啪啪!”
“呵呵,客官何必当真打自己嘴,佩服,佩服!列位,你们猜这人是谁?”
“总不成是那明日小贼!我知道各位都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只好说了,先生莫怪。”
“不怪不怪,不错不错,当日百姓看得清楚,乃一木面书生也,正是那明日小贼,却是奇了,鞑子与刘麟听他话还说得过去,那伪齐与金国境内早撤了明日通缉榜,足可证明他做了金贼,却不知他为何救了行者……”
“先生怎地不讲了?”
“小贼明日记就说到这里了,列位,还要听甚么?”
“后面呢?我可不打自己嘴了,这没头没尾的。”
“在座百余人,就这位客官多话,那明日小贼在武举大会上露了一脸后就再无消息了,不过,按他北去的方向,算算脚程,应该有大名府到燕山府的距离了。”
燕山府——金人谓之燕京——著名的六大古都之一——后世新中国的首都——北京,他立于南城门下,打量着这座著名的古城外墙,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虽不如过伪齐境路过的大宋旧都开封府宏大雄伟,却较楚州多了分刚毅,较绍兴多了分大气,较德安多了分古朴,他长长舒一口气:总算到地头了。
金朝建国以来,除在本族源地和原辽国北面地区坚持女真统治制度——勃极烈制下猛安谋克制外,在占辽南面地区、攻宋的过程中设元帅府,为减少汉人反抗,保留汉制——在元帅府下设枢密院,汉地事务,皆取决枢密院。先置广宁府枢密院,后迁平州,再迁燕京,又分设燕京和云中两枢密院,其时燕京号称东朝廷,由右副元帅完颜斡离不执掌;云中号称西朝廷,由左副元帅完颜粘罕执掌。完颜斡离不、燕京枢密使相继病死后,完颜讹里朵接任右副元帅,燕京枢密院遂并入云中枢密院,元帅府亦逐渐由纯军事机构向军政合一的地方统治机构演变,具有任免官吏、司法、征税等权力,控制燕云诸州及原北宋中原和陕西地区,那刘豫先奉挞懒,后事粘罕,得以当上伪齐儿皇帝,划辖原北宋京东、京西两路、淮南路的部分地区和陕西诸路,因此整个华北地区实际上由粘罕大权独揽。
而原先属于东朝廷的挞懒、金兀术与粘罕不是一路,则留在燕京建监军府。那金兀术入陕后与娄室共同辅助三太子右副元帅完颜讹里朵攻宋,先有富平大捷,后虽有和尚原大败,但仍据陕西大部,在娄室病故及讹里朵返上京会宁府后,成为陕西金军最高统帅。而挞懒军驻守山东,督慑伪齐,经略南边。此二人一半时间在军中主事,一半时间回燕京议政。大金实行军政一体,地方军事长官兼管政事,具有相对独立的权利,成为金中央遏制粘罕的主要力量。
他以做秦桧时的参政经验和一路上的探听分析,将中原态势分析个八九不离十,更判断挞懒府邸在燕京,楚月自不会到别处去。
当日他潜出德安,大展妙人儿的“三十六幻”,跟天下英雄大玩捉迷藏,寻思此番折腾,荒岛上的女真兄弟们必得到消息,倒不忙去看他们了,算算日子可人儿差不多该生了,不敢耽搁,一路披星戴月,过淮过黄,除了在大名府盘亘些日子外,辗转到达燕京,足足走了一个月,真他妈的不容易!
他看着城门口进出的百姓,男子俱薙发左衽的女真打扮,妇人仍汉服,然戴冠者绝少,多绾髻,间或有着华丽汉服男女经过,那些守门金兵却甚是恭敬。这便是进入金直辖区——黄河以北的奇异景象了,那些女真打扮的,大都是汉人,而着汉服者,尽是女真人。女真统治者虽明令汉人易胡服,从女真俗,却挡不住本族人对华夏文化的向往,女真人着汉服、说汉话早已蔚然成风。
满耳是后世的京片子,与大宋境内的通行官话——洛阳口音大不相同,自是被辽国统治已久的燕京人,他油生亲切之心,仿佛回到了后世的老北京。
“兀那头陀,进不进城,东张西望做甚?”一金兵对他大声呵斥。
“游方僧人正要进城。”他忙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行礼合掌,拿出一本度牒交金兵检毕,缩着头进了城,原来他扮作了一个行者。
那日经过大名府,正逢伪齐武举大会,他便瞧个热闹,正撞见独臂行者大闹校场,痛快之余,只觉独臂行者似后世家喻户晓的另一个大英雄,他一直以为这位打虎杀嫂的英雄只存在于小说家的虚构中,没想到真有其人,大为惊喜,待行者陷入危险中,以他性格,本不愿冒险,却一来存了结识英雄之心,二来看到其中一个主考乃萨满教护法,有所凭恃,当即两件法宝——书生面具和玉牌齐出,以教尊面目现身,加上他的娴熟女真话,那萨满教护法如何不信,喝令刘麟放人,他随后跟上行者,两个在大名府城外照上面,偏行者亦认出他是明日“小贼”,恩将仇报,暴打他一顿,再传了他一套棍法作为补偿,如此两不相欠,只说下次见面必取他小命。
他在大名府盘亘的日子便是跟行者学习那套神奇的棍法,只恨行者对他这个“金贼”动辄喊杀,吓得他不敢多说话,连他心底最大的疑问也没敢出口——到底那潘金莲、西门庆有无其人——《金瓶梅》的故事是不是真的,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万分后悔,这可能是历史上最接近解开这段千古之迷的机会,大概也是唯一的机会,偏偏给他错过了。进入金地后,男子尽髡顶辨发,他可不想做秃瓢,灵机一动,出家人是不受约束的,却是受独臂行者启发,亦做了个带发行者。
他步入这座起自商周——盛于燕蓟——著名于后世的未来国际大都会,第一次生出走进历史长卷的感觉:人物繁富,大康广陌,街巷纵横,星井万家,府宅壮丽……处处深蕴着厚重的华夏千年沧桑。
一时想到那独臂行者偶尔露出的沧桑眼神,似有满腹不能道人的心事,这个独来独往的苦行僧,不知有没有机会再碰上,只是行者说下次见面就取他性命,其武功又另辟蹊径,却不好对付,他到底希不希望再碰上呢?真成了他心头的一大苦恼。
他忽然又傻笑起来,却是想起了童年的那个重病求医的故事,可不就是自己的写照:那病者机缘巧合间,得了三样世间可遇不可求的灵丹妙药;而自己机缘巧合间,先悟“放下”之窍,继获教尊生平所学,再于雪地混战中被当世三大高手真气激引而成混沌大法,重获自由,仅此已够了,偏偏他又英雄救美带来德安之行,再得易容术和守城诀窍,更想不到的是受独臂行者传他一套神奇棍法,这一连串的奇遇,岂是一个“缘”字道得?
那重病者以得到那救命的第三样药——就是姑娘的芳心而痊愈,自己呢?眼前闪过一张张的俏脸……这药可不能吃多了,再好的药吃多了也会要人命的。唉,该怎么面对可人儿呢,可是那臭丫头、玉人儿、妙人儿又怎么办?他头大起来。
后世史载:大宋绍兴二年·大金天会十年,六月,宋襄阳府郢州镇抚使李横借故率军围攻德安府,于德安城西北造天桥,填外壕,然后鼓众攻城。宋德安府、复州、汉阳军镇抚使陈规率军民据城抗击,激战中规临危不惧,端坐城楼,炮伤其足,容色不变。李横军围城七十余日,城内粮饷不继,规出家资劳军,士气大振。横久攻不下,遂派人进城告规愿得城内一妓而撤军,诸将曰:“围城七十日矣,以一妇活一城,不亦可乎。”规竟不予。八月十八日,李横军因填壕不实,天桥塌陷,规乘机派六十人持竹制火枪出西门,焚其天桥,李横军拔寨退走,德安围解。
后世考证:此乃火器在世界上的第一次出现;而那可以活一城之妓,乃名曰红娘子,以陈规之大义,为一妓甘冒城破之危险,大违其本性,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十九章胭脂扣
次日晨,燕京城清晋门外——燕京循旧辽城制不变,城开八门,东南西北四面每一面分二门,清晋门是西面偏北,一汉服书生风尘仆仆,踏露而来,对两列尚揉睡眼的守卒,用女真语大咧咧问:“尔等是挞懒军还是兀术军的?”
一看来人一口道地的女真话,口气又不小,守卒中的十人长忙出列,恭敬回话:“我等乃左监军属下。”
左监军便是挞懒,地位比右监军兀术略高,挞懒与兀术分守燕京城,挞懒军驻守西南面,兀术军驻守东北面,书生早已知晓,乃明知故问:“如此甚好,唤你上面头领来见我。”
“这位……”十人长不知对方是何来头,不敢胡乱称呼,含糊过去,为难道:“敢问有何要事?小的不便随意上传。”
“哦?”书生作势想起来,掏出一块玉牌,“只管带上这面玉牌,若你上面头领不识,再往上递,自有识得的,不消多说,当速来见我,不可耽搁!”
那十人长接过玉牌,玉牌刚掌心大小,圆中带方,手感冰滑,玉质如莹,周边雕镂一圈怪异的图腾,却认得乃国教萨满教标识,顿时小心起敬,中间刻满文字,虽不识文字内容,但看出是女真字。
那女真字乃萨满教神使完颜谷神于大金建国初依仿汉人楷字及契丹字制度所创,与契丹文字和汉字均为大金通用的官方文字,然其笔画繁复,又先在宗室贵族子弟中推广,大金下层官兵多有不识。
十人长不敢怠慢,暗地吩咐手下看好这书生,以防万一受骗也好交代,忙不迭进城去了。不一会儿,一位显然刚穿戴整齐的百人长带几个侍卫随十人长匆匆赶来,上前扑通跪倒:“末将参见教尊大神。”
众守卒一听,竟是大金国教之尊——女真人神一般景仰的萨满教主亲临,吓得齐刷刷扑地膜拜:“参见大神!”
好在早晨过关百姓不多,没有分外引人注目。书生面无表情,收回玉牌:“都起来吧,本尊有要事在身,不及进城,给尔等个任务,速派人往城外灵泉寺,问寺里和尚要个行者寄存的木箱,即刻送往挞懒亲王府,只说交给挞懒将军,此行一定保密,更不可随意打开木箱,本尊去也!”
半刻钟后,一彪骑兵出清晋门而去,返回时其中一骑的马背上多了个笨重的大木箱,一直送到城中最显赫的挞懒亲王府。
“咔”,头顶一片光亮,几条人影闪动,他忙闭上眼睛,作出昏睡之态,只觉一双手在身上摸索一番,心中暗笑:“想在老子身上搜出东西来,做梦!”
眼皮花了一花,又一片黑暗,箱子又盖上了,他若非装着穴道被点,只怕要骂出来:“日妹么的,有这样招呼郡马爷的么?”
刚刚被马颠了一回,几欲呕吐,蜷着的身子亦大不好受,以为到了目的地就可以解脱,哪晓得打错了如意算盘,他惟有自嘲:任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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