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与丹西相比,狄龙没有足够的金币收买人心,连切维奇虽然不义,王室正统的地位尚能凝合许多布里埃人的爱国心。
如此窘境下,狄龙必须从国内抽调援军,以便组织下一轮进攻,迅速解决布里埃。
按狄龙的估计,再从国内拨来三万人,基本上就够用了,可这也会导致圣瓦尔尼国境极其空虚。倘若猛虎军团此刻翻脸不认人,狄龙的老巢就会被人轻松端掉,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丹西命令李维率部队于所拉密境内修整的作用就显示出来了。
这看似一步闲著,但李维的五六万人却成为西线战场上一颗足以决定各势力力量消长的砝码,它同时制约著所拉密、圣瓦尔尼和布里埃三个国家,以及两处战场的战局走向,可以在几大势力间游刃有余,为猛虎自治领攫取最大的利益。
让猛虎军团陷身战场而无法偷袭自己后方,以确保老巢无忧,成为狄龙的无奈选择。
狄龙与李维同时施压,麦戈文家族也只有让步。
失去狄龙的外部援助,别说休兰特,就是境内的几万猛虎部队,也能随时让麦特尔的王位不保。
另外,驻扎在本国境内的李维部众,吃喝拉撒,一切军需都要由所拉密提供,也令麦戈文家族负担颇重。
而从猛虎自治领的角度来看,与休兰特联手扑灭麦戈文家族、吞并所拉密北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目前尚无力量与狄龙和麦戈文家族联军抗衡,休兰特动不动就“重新做人”的秉性也无法成为一个长期盟友。
几经权衡,丹西决定继续跟狄龙、麦戈文家族合作,并力图让这一同盟关系长期化。
毕竟,丹西和狄龙都在走钢丝,都面临著外敌挑战,同时,两国又都有开拓扩张的空间,尚不到必须自相残杀的地步。
就这样,各种利益纠结缠绕,各方势力权衡盘算,交换、取舍、妥协、让步,最终推动了西线的战局走向简明化。
李维率猛虎军团与麦戈文家族联军大举南下,狄龙火速调集援军继续西征,在他们进攻下,休兰特和连切维奇只能负隅顽抗,苟延残喘。
强大的实力面前,只有真正的英雄人物方能力挽狂澜,扭转胜利天平的倾斜方向,而休兰特和连切维奇,显然不是这等人物。
……
无论持续多久,僵局总有打破的一天!
被西线次要战场夺去耀眼光芒,似乎陷入一团死结的猛虎自治领南北主战场,实际上正在酝酿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大风暴。
举足轻重的决定性胜负,还必须从这两处战场上分出。
大陆历九九五年八月八日,骄阳似火,连铁都能烤化了。
整船整船的沃萨战士,个个光著膀子,保暖用的兽皮现在变成了简陋的遮阳伞顶在头上。
受到阳光曝晒的泪河水面,腾腾的水气涌上来,让人享受头顶火炉、脚踩蒸笼的美妙滋味。
只有迎面刮来的南风,能给人带来些许凉爽。
“哇!哇!”
一个蛮兵抓著船沿,对著河面呕吐起来,秽物掉在水里,洒落在船侧。而看这个蛮兵的难受样子,恨不得把五脏六腑全吐出来才能好受一点。
季尔登厌恶地转过头去,却又看到对面运兵船上一个蛮兵扒著船沿尽情呕吐……
从叠瓦渡口起锚后仅第三天,自己率领的五万人就有三成病倒了,有被太阳晒得中暑的,更多的人则是晕船。
泪河本来就河道狭长,水流湍急,颠簸的厉害,而沃萨蛮兵更是不习水性。马背上奔驰如飞的战士,到了船上却都变成了病恹恹的死狗。
按希莱茨基估计,这种顺流逆风的水上旅程,尚要好几天才能抵达富庶的亮月平原。
真不知道,到岸后,自己手下这些人还能剩下多少战斗力,又需要修整多久时间才能恢复。
但愿大汗的情报无差,猛虎自治领闪北郡及其首府科鲁那城,真是那么的兵力空虚。
曾经酝酿和准备数年,从各个方面对入侵闪特都做好了准备的戈勃特,不可能没有备用方案,对可能遇到的困难也做了充分的估计。
而从水道深入敌军腹地,则是戈勃特精心筹划的一记妙招。
猛虎自治领在第一次卫国大战时的总体战略布局已经非常明显了,那就是弃中央郡保闪特。
因为席尔瓦诱敌深入,大踏步后撤,死守巨木堡,令中央郡生灵涂炭,经济遭受极大的破坏。
为了保证国家的持续发展能力,支撑今后的新一轮军事扩张,丹西不能不死保闪特这个经济资源、人口资源基地。
如果让人破坏了闪特的经济繁荣区,其后果将是灾难性的。不仅这场大战的军需供应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即便最后打赢战争,剩下的也只是一片瓦砾,没有十几二十年工夫,休想恢复元气。
这也就是为什么丹西要亲率猛虎军团主力出征,于大荒原上与戈勃特对垒,御敌于国门之外。
在大荒原这种人烟稀少的地方开战,无论打成什么样,都不会对后方造成什么影响。
按丹西的设想,以破蛮冈为中心建立的营垒,是第一道防线。而卡住三条要道的军事枢纽固原堡,则为整个防御体系再加一道保险。
这两处都囤积重兵,坚不出战,严密把守。
在破蛮冈一线,因为丹西和安多里尔的谨慎用兵,戈勃特除了硬拼就是乾耗,没有其他选择。
因破蛮冈军营的紧凑布防,蛮族联军仍可以绕过这里,直击固原堡。
不过,如果发生这样的形势,丹西是求之不得。
固原堡的坚城比起破蛮冈的营垒不知道坚固多少倍,蛮族联军又缺乏攻城器材,乌姆遭受上次被赤拉维奇袭之苦,已经极其小心,加上丹西隔绝交通,不许出战的禁令,戈勃特即使不顾伤亡地使用人海战术,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攻占固原堡。
更为可怕的是,倘若戈勃特如此用兵,若不能在五天内攻克城池,则面临著破蛮冈猛虎军团主力翻身反扑,与乌姆守军前后夹击的困境。
到那时,前有坚城,后无退路,恐怕游牧联军将彻底被歼。
丹西的这一设计,从道理上讲是非常巧妙的。猛虎凭力量称王,雄鹰以灵活见长,各有千秋,谁胜谁负,关键在于扬己之长,攻敌之短。
丹西的兵力不足以完全抑制游牧联军的战略机动能力,战区离繁华腹地越远越好,故而他通过一线一点两道防线,将游牧骑兵的陆地机动空间锁死在一个相对狭小的范围里,令对方的特长绝活无法施展。
这样一来,猛虎军团攻虽不足,守则有余,僵持则恰好落入贝叶的算计,几乎无懈可击。
不过,看似十全十美的计画往往存在意想不到的漏洞。
丹西的以上战略设想建立在一个假设条件基础之上——游牧联军无法通过泪河水道冲进闪北腹地,直插猛虎自治领的心脏地带。
马背民族不谙水性、不善舟楫,非是特制船只无法通过狭长而流急的泪河,坐小皮筏子等若是找死。而泪河水情复杂,两边的阴风沼泽无法提供给养和停泊,更是增添了运兵的难度。若没有合适的向导以及知道造船秘诀的工匠,根本无法通行。
故而当安多里尔将叠瓦渡口码头付之一炬后,丹西等人以为万事大吉、高枕无忧了,谁知道他们却恰恰漏算了戈勃特取长补短,走水道进入闪特北部的妙招。
叛将希莱茨基早年曾出任闪北巡航官,熟悉泪河航道,瞭解船只建造技术,他手下也有一些降军战士具备造船手艺。
经过数月的劳顿,游牧联军总共建造出上百条运兵船,运载量超过五万人马。
尽管主力部队仍留在破蛮冈一线稳住猛虎军团,这支部队人数不是太多,只能是一支偏师,但这支偏师却被戈勃特寄予厚望,作为决定最终战局的力量。
兵力不足,是实行精兵主义的丹西在整个卫国大战中都无法回避的严峻问题。
为了保卫闪特经济富庶地区,猛虎军团的战争动员几乎达到了极限,几乎全部兵力都被摆到了国境线上,以期能在决战中击败对手。
这种军事布局造成的后果是,内部极其空虚,基本上没有什么战略纵深,前线失利就等于全盘皆输。
丹西和他的盟友狄龙,都在进行这种极端冒险的军事行动,因而又被一些大陆上的军事研究员称为“两个走钢丝的疯子”。
根据戈勃特在原闪特领地布下的眼线回报,猛虎自治领的兵力已经枯竭到这样一种程度,闪北郡首府科鲁那城总共只有不到一千人的防卫部队。
偌大一座城市,这点人马,除了搞搞治安,等同于不设防。沃原郡军事总长库巴手里,总共只有五千人可以调遣。
战争的要诀,就在于在对手最虚弱的要害部位实施严厉打击。这一点,戈勃特确实做得相当巧妙。
任谁也不会想到的是,他能从本方军队的最短处出妙招,走水路进攻猛虎自治领的腹地。
为了保密,只有沃萨族内部的高级将领知晓计画,即便是沃萨的铁杆盟友格立西人也没有被告知,从而保证了攻击的突然性。而他所攻击的,恰恰是丹西最薄弱的软肋处。
完善的军事计画,还必须有值得信任的将领加以坚定执行,方能收到效果。
这一次,他派出的是沃萨头号勇士季尔登和闪特叛将希莱茨基,所率领的部队包括原闪特降军近万人与沃萨本族战士四万左右,总计约五万。
只须成功登岸,一切将尽在掌握。当然,要完成这项任务,这支特遣部队也吃够了苦头。
原闪特降兵还好点,从马背跳到船上的沃萨人却彷彿跑到了另一个世界。
刚开始在船上晃晃悠悠还觉得挺好玩,过了一阵就开始知道厉害了,晃晃悠悠变成了恍恍忽忽,很快再变成哇哇大吐。
更叫人挠头的是,泪河两边都是芦苇丛生、流沙遍布、泥渊杂陈的可怕的亚寒带沼泽区,从叠瓦渡口一直到亮月平原,连一个供歇脚修整的中转站都没有,必须一口气走到底。
绿色的波涛扑打著船帮,加上两岸阴森可怖的景色,令人对这段行程有些惴惴不安。
再加上天气作祟,出发前还为能够抢掠花花世界而兴奋不已的沃萨族战士,此刻恨不得马上跑回大荒原军营,即使河那头是金山银山、美女横陈,他们也不愿意来受这种活罪。
“季尔登将军,”希莱茨基笑著走过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来一块姜?”
为了防止晕船,希莱茨基在出发前倒是备下了不少生姜。
不过,即使沃萨人吃了不少姜片,晕船仍然无法避免,有的甚至整船人都瘫了似的,横七竖八地躺倒在甲板上、船舱里。
幸好希莱茨基有所准备,舵手都由闪特降兵出任,要不然,估计此时至少三成的运兵船葬身鱼腹。
季尔登连连摆手。虽则他内功深厚,尚不至于呕吐,但不习惯水面的晃动,仍叫他相当难受,更不愿吃东西。
“照这速度,再有两天,就应该到了。”希莱茨基安慰道。
“唉,睡觉吧!”季尔登叹口气,转身走向船舱。
这段度日如年的旅程,只有睡觉才能勉强打发一点时光。
第十七集 第十二章
“呜!呜!”
沉闷的牯牛号角吹响,睡梦中的季尔登习惯性一跃而起。无论睡得多么死,只要这代表战争和血腥的声音响起,他都能条件反射般地蹦起身。
夕阳正透过舱窗射入舱内。水上的这几天噩梦般的生活,让睡觉完全失去了规律,不管早上晚上,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吃完接著睡。
与其在清醒状态下遭受折磨,不如浑浑噩噩地在梦中把这段时间熬过去——这是季尔登为应对枯燥难受的船上生活想出的办法。
“季尔登将军,前面发现敌船!”
当季尔登踏出船舱时,希莱茨基正挥动令旗,打出旗号,命令所有船只进入备战状态。
遥望远处,出现了二十余艘战舰,猛虎军团的战旗在强劲的南风中猎猎飘舞!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敌人?!”季尔登晕头晕脑地咆哮道。
其实,问题正出在季尔登自己身上。
当日在石棺里,丹西偷听到了鹰斯与季尔登之间的谈话。尽管鹰斯什么消息都没有套出来,被季尔登糊弄过去,但躲在石棺中的丹西却起了疑心。
斥候和情报人员只能提供普通信息以及一些军事调度情报,却不可能如鹰斯一般能与游牧各族首领、战将随意交流,瞭解他们对于北部战场形势的判断以及对未来走势的猜想。
除了沃萨人持乐观态度外,其他各族都开始对战争前景有所怀疑,这本身就相当令人可疑。
丹西知道,季尔登与鹰斯的关系非常铁,互以兄弟相称,可季尔登仍瞒著什么东西不告诉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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