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王朝
而驻守鸡鸣镇的乔伊赛殿下也以信鸽送来紧急军报,无数盗匪在鸡鸣镇要塞四周扎营驻寨,欲行不轨。
惊慌失措的苏来尔王子甚至提出请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否允许守军向塞尔境内方向突围,以保存实力,徐图将来。
兹波林和伊萨指挥过多次大型战役,手下又有一批像切萨皮克这样身经百战的军官们,备战工作组织得迅速而高效。收到一份份回报时,黑岩城驻军已经完成了战备工作。
严令乔伊赛死守鸡鸣镇要塞,不许突围后,兹波林带着包括铁卫纵队在内的五万塞尔大军即刻启程出发。
自然界的暴雨刚刚停歇了不到一天,十余万塞尔卫护部队又辘辘起行,准备掀起一场更加恐怖骇人的人造风暴。
士兵、旌旗、战马、武器、辎重车等,组成一道道宏大的人流和物流,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朝着风暴的中心——鸡鸣镇挺进。
※※※
鸡冠山山顶上,巴维尔和别亚这两位身残志坚的残疾青年将领,并肩而立,察看不日开战的沙场。
自小交好的两人曾为了一个农家少女反目成仇、互相摧残,在对方身上留下永久的友谊纪念。复归于好后,两人又一同参军,沿着不同的轨迹成长为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
因战争而被迫分离的两人,如今又被战争之弦拴在了一起,携手抗敌,共御外侮。从小玩到大,心心相印,一瘸一瞎的巴维尔、别亚伙伴组合,即将面临兹波林、伊萨师徒组合的强劲挑战。
本次随同他们出征的计有十六万余人,其中来自巨木堡的骑兵一万人,业经短期军训的自由军团将士十五万余。
这其间,累斯顿河西岸人约占十万左右,东岸人大概五万余。另外,还有数万后勤人员随军同行。
鸡冠山以及与之遥遥相望的鸡啄岭上,乔伊赛设立的观察营哨早被歼灭,为自由军团占据。两座山头,战旗呼应,鼓角相闻。
鸡鸣镇外南北两端的平地上,矗立起自由军团将士们修建的两座大营,将白杨大道横向截断。南北两座大营与两侧的山岭一起,构成一个铁箍,将鸡鸣镇包于其间。
乔伊赛此刻即使想拔腿跑路,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锦衣玉食的王子殿下,连同一万卫护亲兵,成了卑贱农民军瓮中的珍馐美食。
从山顶高处可以清晰地观看脚下夹于两山之间的鸡鸣镇里的情形。
那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队队苏来尔王室亲兵穿梭往来,奔向各处要塞防区。即便隔了这么远,都能感觉镇内的紧张气息扑面而来。
缩在角堡的塔楼里,乔伊赛临窗眺望,满目所见皆是镇外叛军喧嚣的营寨和蔽日遮天的旗帜。他不敢再看,只顾低头划着十字,恳求上帝开恩——自己尚未享受许多的人生乐趣,千万不要年纪轻轻的就升入了天堂。
当然,乔伊赛这副尊容也情有可原。遭受十余倍敌军的团团包围,成了别人的碗中餐、盘中肉,什么时候才下箸品尝,全由对方决定,在这样的情形下,任谁都难免心里打鼓。
只是久历兵锋的战将能够掩饰得住自己的情感,而乔伊赛却根本无法做到。
※※※
巴维尔、别亚、乔伊赛在鸡鸣镇紧张对峙,率部全力备战的时候,本次战役的另一位主角,塞尔王国大将军兹波林,此刻正跟密尔顿并肩坐在颠簸的马车里。
在进军旅程中,有这么个敌国小间谍陪着胡吹乱滂,倒不失一个调剂情绪、舒缓紧张的好办法。
“青儿死了。”密尔顿一脸悲伤地看着脚下的陪伴了自己几天时光的小蛇:“都怪你们,自从被你们做了拔牙手术后,它就再也吃不了东西了。”
“死蛇你也带在身边吗?”兹波林鼻子里闻到了蛇尸的腐臭味,他打开车厢门,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一脚将其踢出马车。
蛇尸画出一条抛物线,越过马车旁行军队伍战士们的头顶,远远落入白杨大道旁的稻田里,溅起一滩浑浊的水花。
兹波林吹个口哨,对于自己精准的脚法相当满意。
随同行军的亲兵们谁也没有在意,但这一幕情景却落入了离主帅车队约两百米,挑着沉重担子,化装成挑夫的拉舍尔人布契诺的眼里。
自从密尔顿被抓进大将军府后,就被严格看管起来,布契诺一直无法与其取得联系。无可奈何下,布契诺只好被塞尔驻军“强征”入伍,参加随军挑夫队。
因其体魄强壮,一人能挑两三人的重负,更分得了替主帅亲兵队挑担子的“好差事”。
默默地记住蛇尸的着陆地点后,布契诺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大队伍前进……
“怎么了?不说话了?”兹波林耍弄小动物般地逗着坐在身边的孩子:“死了一条小蛇,就悲伤成这个样子?”
密尔顿似乎仍沉浸在痛失玩伴的伤心中,对于塞尔大将军的问话漠然不睬。
“跟巴维尔那样的卑鄙小人混久了,连小孩子都给带得这么的变态,喜欢玩蛇蝎蜈蚣之类的玩意儿。”兹波林嘟哝着,伸手招呼前面两个驾车的精壮亲兵:“小伙子们,给我打开厢顶!”
塞尔大将军的专用马车,不仅镏金镀银、豪华宽敞,设计也十分巧妙。
马车的轴轮巨大,车底很高,如一座移动的高台。车厢是活动式的,厢顶可以随时开合。覆上舆板,可以遮风避雨、商讨密议;抽去舆板,又变成了一驾敞蓬车。
立于高高的马车上,指挥官能很方便地统观全局动向,挥动帅旗,向部队下达紧急军令。
“别老挂念那些恶心的毒虫。”兹波林将密尔顿抱起来:“来,瞧瞧这壮观的行军场景,保管比你那些阴沟里的伙伴们好看得多。”
兹波林的“壮观”一词确实没有用错。
这次随同兹波林出征的五万黑岩城守军中,有四万是骑兵,其中就包括在中央走廊里号称不败的“铁卫纵队”。
骑兵强国塞尔同样出产良马,匹匹军马高大健壮、奔腾有力。
马上的骑士,一律头戴鸡冠形钢胄、额际下伸舌形额护、面罩啄状护鼻器,全身银色铠甲,左手兽面骑盾、右手奇长的刺枪。
战马的体积本来就大,为了减少密集箭矢的杀伤力,降低自相碰撞的机率,并给迎面的敌军造成巨大心里威慑,骑兵习惯于前后左右都隔开一定间距,做宽正面、大纵深的推进和冲锋。
同样的兵力,骑兵的占地面积比步兵大出很多倍。
前哨骑队又比一般骑兵的占地面积更大,呈一个更加松散而广阔的阵形,在前哨官切萨皮克的率领下搜索前进,为后边的大部队开道。
前哨骑队之后,是两侧的翼蔽骑兵和中间的锋卫骑兵,接下来依次为包括铁卫纵队在内的中军主力骑兵、万人步兵方阵和辎重队,走在最尾的是后卫押运骑队。
无论什么兵种,所有战士一律戴鸡冠胄、着银白色盔甲。
在高高的马车上,密尔顿用小手扒住厢沿,放眼四顾。
大军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闪亮的银甲如同镜子般反射当空的阳光,形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银色长河。冠胄上的翎羽和长长的马鬃,迎风荡动,翻出一道道起伏的波浪。
银河在平坦的原野上淌洋,顺着白杨大道奔腾流涌,向东南方迤逦而进。
兹波林一手抱住小孩,一手举起手中帅旗。
身后的亲兵最先看见,也最先发出欢呼。
随后欢呼声以马车为中心,沿着银色的兵河,上溯下冲,朝源头终点两端扩散,如同轰然鸣响的河涛一般,此起彼伏,交流激撞,经久不息。
兹波林的手下,虽然平时军纪涣散,但在执行军事任务时绝对是一丝不苟,上阵厮杀亦是极其勇猛。
而纵容他们为非作歹、烧杀掳掠的兹波林,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威望可说是非常高的。
密尔顿虽跟随巴维尔有一段时间,但他在自由军团的大集结之前就越过河岸封锁线潜入沦陷区,从来不曾见过这等宏大阵势,现在亲眼目睹这幕令人热血沸腾的行军和欢呼场面,他的小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
“怎么样?”兹波林的大手感应到小孩身体的颤动,咧嘴笑道:“比你玩蛇有意思多了吧?”
“哼,有什么的?!”密尔顿嘴巴很硬,双手前后比划着:“这也就是一条比青儿大了一些的银环蛇罢了。”
小孩的想像力总是很丰富的,蜿蜒逶迤前行的银色大军,倒也非常类似于一条匍匐于东岸平原上的银环巨蛇。
“独眼龙手下有这么大的一条蛇吗?”
“去!”密尔顿不屑一顾:“我们的人数可比你多得多了,摆出来的蛇肯定比你的大。”
“人数多,管屁用?!独眼龙手下的泥腿子们,胆小如鼠,真打起仗来也就抱头鼠窜的命。那群鼠辈,正好是我们这条大蛇嘴里的美食。”
“羞羞,真厚脸皮!”密尔顿用小手刮着自己的脸:“军团长说过,你们必败无疑。”
“哦,好大的口气!”兹波林不动声色地说道:“独眼龙也有些太异想天开了,他手下也就只有些老弱病残,连你这样的娃娃兵都派上了战场,不输才怪。”
“切,我告诉你!自由军团战将千员、带甲百万,战士们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海边的沙粒,而且个个都是龙精虎猛的棒小伙!”
“小孩就是小孩,吹牛皮也不打个底稿。除了巨木、黑岩、红土三座大城外,整个中央郡乡间不过两三百万人口。东岸地区人口又少于西岸,不足其中半数,而在这里头青壮年男子估计也就占四分之一,全部加起来也凑不足你那百万之数。更何况,你们是些破坏秩序、危害民间的叛匪,愿意参加的亡命之徒更是少之又少。巴维尔能凑出个十来万人,已经算是罕见的奇迹了。”
兹波林招手示意,亲兵们合上车厢顶板,检阅行军队伍的马车又恢复为一座移动的房屋。
※※※
坐回车厢里的天鹅绒躺椅,密尔顿滴溜溜地转动着眼珠。
兹波林不是有勇无谋的蛮夫,而是胆大心细的猛将,对敌我双方的实力估计得相当清楚。他一番细算,便将密尔顿的虚张声势、信口开河,彻底戳穿。
“呸!”密尔顿不甘斗嘴失败,他迅即转移话题:“你还诬陷我们是叛匪,你们塞尔人才是真正的强盗。按丹西领主的说法,叫做戕民暴贼。军团长大人说过一句什么话来着?”
密尔顿轻轻拍着小脑门:“什么来着?噢,对了!凡与民众为敌者,人人起而诛之,难逃身败名裂的下场,由此我知兹波林必败无疑。”
密尔顿颇为得意,而兹波林则面色不善。
兹波林部下的军纪问题,不仅引来猛虎自治领的狂骂痛斥,也在大陆各国民间广为流传,遭受一致谴责。这种声音甚至出现于本国本军内部。
仅仅出于道德义愤也好,别有用心也好,不少军政人物都对兹波林的做法提出异议甚至是弹劾,若非宰相吉卡斯为其说话,习博卡二世又看重其军事才华,兹波林绝难继续执掌兵柄令牌。
上次一战攻陷黑岩城的精彩战役,兹波林就没有得到任何嘉奖。而本次他执意出征,意图全歼自由军团部众,也不免带有再打个漂亮仗,彻底堵上那些人的嘴的想法在里头。
无论如何,悠悠之口、种种议论,虽然改变不了兹波林的作风,却是成为威胁其大将军地位的重要隐患。
“密尔顿小鬼,看来你被红毛鬼和独眼龙的妖言迷惑,遭受猛虎自治领宣传机构的洗脑,症状相当严重。”兹波林沉着脸道:“幸好你年纪还小,人又聪明,不像有些榆木脑袋那样不开窍。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并不清楚内里玄虚,若不是碰到我,估计你那满脑子的毒素,再不会有人来给你清除了。”
“什么是战争?从古到今的战争,无论打出多么蛊惑人心的旗号,从来都只是在各方势力之间进行,由政客主导和左右的死亡游戏。所谓的正义之战,根本就未曾存在过!”
“民众?什么都不是,根本没人会真正为他们考虑。或许唯一的不同只在于,有人杀鸡取卵,有人耐心好一些,把猪养肥了再杀。杀鸡也好、杀猪也好,军人不过是政客手里的一把屠刀!”
“军事永远从属于政治,军人也永远从属于政客,他们只能是舞文弄墨的官僚手里的棋子,用自己的尸体铺成台阶,供官僚们踩着爬上权力的巅峰。无论多么英勇善战,军人永远不是政客的对手。手中的刀剑,及不上弄臣的舌头尖锐。战场上连敌人都杀不死的勇士,逃不脱官僚们用笔墨罗织的罪名。天大的战功,也比不上别人向君王递上的一个谄笑!”
“军人是屠刀,但砍向哪里、杀往何方,却是由握着刀把的手来决定。我们流血伏尸,别人坐享其成,自古以来游戏规则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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